《有关于我》鹿葵屿

3、成长2

　　我一直都知道我跟父母的关系很僵硬，主要就是交流上可能出了很大的问题。
　　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热烈的感情对于我来说越来越很难挂在嘴边。我还记得小时候，我也曾经扯着他们的衣角，说我很想你们，不让他们走。也曾在很多亲人的面前说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我的爸爸妈妈。
　　然而现在，我连随口说的想念我都觉得自己虚伪。
　　每当我自己独处或者跟希希玩耍的时候，才是我最自在的时候。
　　我知道很多人都害怕孤独，其实我也怕，那也只是在我小时候看多了恐怖片的时候。晚上睡觉甚至都不敢在卧室水，要抱着毛毯窝在沙发上，把电视里喜剧片的声音调大才能入睡。
　　可是现在，我长大了。
　　我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的生活，所有迟来的爱意和温暖，只会逐渐成为我的负担。

　　高一下学期，林海霞似乎和唐立爆发了规模不小的争吵，甚至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她某个周末还风尘仆仆的赶回来问我如果她们离婚了我要跟谁。
　　我要跟谁？
　　这真是一个十分可笑的问题。就算拥有双亲的现在，我也是一个人活着。
　　只是看见林海霞充满血丝的眼底，和眼角加深的皱纹。心里还柔软的地方又开始隐隐的抽痛。
　　“妈，你们到底怎么了？”我问道。
　　“我原本只想让你好好读书，但是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必须让你知道，这也是你的权利…”她可能是很久没有和人倾诉过了，所以这次与我讲了许久也停不下来。沙哑的声音证明她肯定偷偷哭过了。是啊，林海霞那么强势的人，轻易是不会让别人看见她的脆弱。
　　但如果你能看见，就说明她可能真的是到极限了。
　　她断断续续的说了很久，我耐心的听着。期间她几次几乎哽咽，我不太自然的给她递了纸，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现在…大概的情况你也清楚了吧？”她看向我，是询问的口气。但是眼神里是满满的坚定。
　　“嗯。我大概都清楚了。”
　　“如果我这次回去跟你爸离婚，你就跟我吧。”
　　很难得的，我没有反驳林海霞的意见。我轻轻地点了点头。陪她又坐了一会儿。就回房间看着因为我开门的响动而睁开惺忪猫瞳的希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唐立在外面有一个儿子。这是林海霞早就知道的事情。因为唐立是二婚但也一次性断了抚养费给前妻。也基本没有去看过他儿子几眼。所以在我过去十几年的成长中林海霞也没跟我提过。
　　因为她认为唐立是爱她的。自然也最爱她的孩子。
　　可是我是个女孩。
　　唐立偌大的家业，是需要在他百年之后需要人打理的。
　　也许也不必等到百年之后。
　　因为就在上周，唐立的儿子就已经悄悄地被他接进公司培养了。之所以他要这么小心翼翼，可能是因为林海霞实在是个强势到不行的女人。别说公司是林海霞和唐立一起打拼然后从无到有的。就算是林海霞在唐立的公司没有半分贡献，也轮不到别人来分一杯羹。
　　“我就算把那些钱都扔到湖里听响儿，也半分都轮不到那对母子头上。”林海霞咬牙切齿的样子深深的印刻在我的脑海里。
　　“喵～”
　　我以为我不会难过的，只是当希希用它温热的舌头舔舐我的手掌时。眼泪开始无声的流。
　　我不是在担心唐立财富的归属，我只是想不到，那个从小对我和林海霞百依百顺的父亲。疼爱我的父亲，也许并没有那么爱我。
　　也许只因为我是个女孩。
　　也许不完全是，或许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这么多年里，就没有完全的让他们满意过。
　　被扔到一旁的手机突然地振动了一下。
　　“雅雅，明天妈妈就回公司了，你照顾好自己。你放心，属于你的东西妈妈不会让任何人拿走。也没有人可以拿走，你要好好学习，唐立这个男人，妈妈和他一起生活了快有二十年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知道在你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一个有求必应的好爸爸，但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你长大了，要有自己思考的空间和余地了。你一定要好好地读书。妈妈当年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才早早的选择了自己的一生。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一定会选择去读大学，而不是早早的出来打拼，结婚。好了，夜也深了，我知道从小到大我们母女聚少离多，矛盾也很多。但是我想要你记住。我永远是你妈，这是怎么都无法改变的，所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提供我能所给你的一切。晚安女儿。爱你的妈妈。”
　　看完这条不短的短信。我的视线开始越来越模糊了。躺下之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睡醒的时候林海霞已经走了，桌子上放了钱和银行卡。从睁眼开始我就头痛欲裂，也许是哭多了的原因。眼睛肿的像被谁狠狠的打了两拳。
　　我走到饮水机面前接了杯水。常温的水却从手心里传来丝丝寒意。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不其然发烧了。
　　搬家的时候小药箱也不知道被林叔放去哪儿了。我用最后的力气收拾好希希的粪便，倒好猫砂和食物。从冰箱里找了个冰袋。随手拿了块毛巾将冰袋裹上。然后走回房间躺下。把冰袋放在额头上。冰凉的触感直接有效的缓解了我的头痛。
　　“喵～喵～喵～”希希用它头顶的绒毛和纤长的尾巴不停的碰触我。
　　“乖，别吵。饿了去吃饭。我睡会。”我艰难的抬起手安抚性的摸了摸它的额头。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听得懂人话，还是我实在是烧糊涂了。我马上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再没听见希希的任何吵闹声。
　　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当我醒来看向窗外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我习惯性的摸索着睡前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想看看我到底睡了多久。我摸出手机的时候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晕乎乎的睡了一觉我感觉自己已经好多了。我找出充电器将手机充上。
　　没几分钟就显示可以开机了。几分钟后，当开机动画加载完毕。我的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未接来电和信息的个数不停的刷新着。等它停止震动。
　　足足有四五十个未接来电。
　　有13个是唐立打的。28个是林海霞打的。外公和外婆也分别打了十几个。
　　正当我还在思考应该先给谁回电话的时候。门铃突然叮叮作响。
　　“喵！！喵～～～”在客厅里的猫爬垫上睡的正香的希希突然被惊醒，然后发出了带有很强烈起床气的吼叫。
　　我连忙起身，随手在衣柜里拿了一件外套披上。一开门就看见林叔一脸焦急，直到看见我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雅雅，你怎么不接你爸爸妈妈的电话？你知道你这样他们会有多担心吗？”林叔责问道。
　　“林叔，这么晚你还从东城跑过来真的是麻烦你了。你先进来坐。有事也慢慢说。”我侧开挡在门前的身体。让林叔可以进来。
　　“喵～～”希希灵巧的跳上沙发。一双翠绿的猫瞳盯着林叔。显然我想它还是记得这个会时不时照顾我们生活的中年大叔的。
　　林叔依言走进家里。借着客厅里明亮的灯光打量着我。似乎是发觉了我的不对劲。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似无奈的叹息。
　　“雅雅，大人之间的事情自然会有他们自己处理。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叔叔看你有点发烧，现在也快半夜了，要不今晚就跟叔叔回家去住。明天叔叔帮你跟学校请个假就不去学校了。去医院看看，好吗？”林叔一脸愁容。
　　“不用了叔叔，我知道你来就是因为爸爸妈妈担心我，但是现在我已经没事了，我只是忘记给手机充电了。待会我会自己给他们回电话的。要是我跟你回家了家里就希希独自待在家里我会不放心的。明天一早我可以自己去医院的。我已经好多了真的。”我谢绝了林叔的好意，也无意和他讨论关于我父母的事情。
　　“那我现在就给你妈妈回个电话，她刚才给我来过电话让我来看你的。”林叔说着就准备给林海霞回电话。我自然没让林叔透露我生病的事情。林海霞最近要处理的事情肯定不少，没有必要再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我分心。
　　林叔只是说我手机掉水里关机了，昨天才拿去修。今天还没修好。家里面也因为是新搬的家还来不及安座机。
　　这样一来，也可以避免要立马给他们回电话所要产生的尴尬了。
　　老实说，至今我还是没想清楚我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唐立和林海霞。
　　“好，好的，我知道。是，我会的，您放心吧。好的，再见。”林叔挂了电话。说明白会帮我跟学校请个病假叮嘱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就一定要及时给他打电话。
　　我很感激林叔的体贴。到底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叔叔。知道我现在其实根本就不想面对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故意给我找了一个就算暂时不联系他们也还算过得去的借口。
　　其实我想他们心里肯定也清楚吧。
　　扯开最后一层幕布对谁都没有好处。美好和谐的表象下面也许往往都是一地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