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于我》鹿葵屿

1、初生

　　我来到这个世界源于一场意外，也是一个错误。
　　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述才能让别人明白，我是被爱的也是不被爱的。这说起来挺矛盾，但事实大抵如此。
　　父母怀上我的时候，还没领证。所以得交罚款，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三四万就能买套还不错的房子了。所以我的母亲决定为了不交五千的罚金而打掉我。
　　我父亲不同意，于是我踩着21世纪的尾巴，来到了这个世界。
　　由于我是我们家第一个出生的孩子，所以可以说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这也导致了我后来的一些性格上的缺陷。我的外公外婆对我特别好。因为我的父母刚生下我就外出工作了。我基本上是老人们一手带大的。我与他们也格外亲厚。
　　在我父母外出创业的那几年刚巧赶上改革开放的春风，我们家一跃从无产阶级变成了小资阶级。
　　那时候可以说是我父母最春风得意的一个时期了，买了进口车，住上了小洋房，全家从小县城搬家到了环境还比较不错的二线城市。该上小学的我也进了较好的私立小学，学费出了名的贵。教学质量也是出了名的好，只是是全封闭的寄宿制管理，所以哪怕我只有七岁，也不得不离开亲人住在学校里。
　　我记得，我刚住校的那会整天哭，看着月亮就会想我的外婆是不是也跟我在看同一个月亮。眼泪止不住的流。
　　宿管阿姨是个特别温柔的中年妇女，她拍拍我的头，说“你别怕，跟阿姨睡。还有好多小朋友陪你，马上就可以回家啦。”
　　可我还是哭，哭了大概一个多星期，我也习惯了，毕竟小孩子忘性大，有了新朋友和糖果就可以暂时的忘记很多不愉快不开心的事情，比如分离，比如孤独。
　　小学的事情其实我已经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中途家里的生意出了点意外，也是后来长大了才知道。我有一个暑假都是在学校里度过的，我的父母也无暇顾及我。
　　那是一个怎样的暑假呢，我现在还有朦胧的印象。整个校园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孩子和老师，白天随便学习一会儿（也就是读读书，写写字）就可以约着小伙伴一起到操场南边的陡坡上捡大小差不多而且圆润光滑的石子捡回来扔着玩。
　　具体的玩法大概就是把一个石子笔直向上扔，在石子落地之前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其他石子，随着游戏难度的递增要捡起的个数和方法也不一样。
　　别提多有趣了，我跟我的小伙伴可以这样五个石子玩一整天。
　　晚上的课也特别轻松，老师基本上都是带着我们看少儿频道的智慧树的红果果和绿泡泡，或者放个电影看完就可以回宿舍休息。
　　然后之后的每一天都是这样的快乐和悠闲，让我根本感受不到被“丢下”的难过和悲伤。
　　在我心里其实从来没有埋怨过我的父母，虽然他们陪我的时间很少。
　　可与之相对应的，我对他们的感情也渐渐的不是很浓烈了。
　　我不知道我用文字是否能表达出那种感觉，就好比你养了一只可爱的小狗，你把它当做你的家人一样关爱，可你实在太忙太忙了，真的没有时间去照顾它，所以你只好花大价钱请人帮你喂养它。小狗的主人仍然是你，你每次回家小狗也会乖乖的摇尾巴欢迎你回来，可是你每次把小狗送走的时也越来越容易，小狗也会对别人摇尾巴，会跟别人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还是它最亲近的人，也是最难以亲近的人。
　　也许这样形容不太恰当，但我水平有限，我凑合写，有缘人凑合读。
　　转眼我就要上初中了，考上了不好不坏的公立学校，也不能住宿，所以父母只好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陪我读书。
　　可是他们实在太忙。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在家。为此，我是同龄人中比较早接触手机的人，有手机主要是为了父母方便联络我。
　　我觉得很多时候他人的羡慕都是没来由的，他们羡慕你拥有放学后有没人管束的自由时间，羡慕你有同龄人没有得电子产品，羡慕你有多余的零花钱。却不知道你得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要熬过漫长的黑夜。一个人出去外面吃饭，时不时得提防吃坏肚子。一个人，要处理完自己所有的事情。
　　这在成年人的世界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对于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呢？
　　我情绪最早开始发生崩溃是在一个清晨，每次我一个人睡觉时我都必须把卧室里的灯打开，电视打开，声音调高听着人与人之间的对话我才能安然入睡。不然我只会躺在床上发呆，辗转反则，脑海里想的算是怪力乱神的东西。只会让我越来越精神。
　　那晚，我打开电视，声音开的过于大了，可对于那时的我刚刚好，以至于第二天一早盖过了闹铃的声音。当我急匆匆的赶到学校已经迟到了大半个小时。
　　去学校的路上中途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她既没关心我为什么迟到，也没在意我的气喘吁吁，她只是直接向我表达了对于老师大清早的给她打电话的不满，叮嘱我最好让她“省点心”，最好再也别让老师给她打电话。其他的她什么都不关心。
　　我当时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现在看来可能是委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叫起床又怎么会迟到？然后心里面各种抵触情绪浮现，讨厌学校，讨厌上课，讨厌老师怪她为什么动不动就跟家长沟通。（其实这对于其他家庭来说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是对于我们家来说就是一件特别不好的事情。）
　　现在看来就是幼稚，我很感谢我的父母在很早以前就教会我独立，自己的事是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
　　也很遗憾他们在那么早之前就教会了我。
　　为什么说遗憾呢？因为这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我人格上面的冷漠，开始对许多东西都漠不关心。对亲情或者感情的缺失感也没那么严重了。
　　相对应的，我开始对钱看的特别重。
　　我当时现有的生活完完全全都是用钱维系的，吃饭，生活。
　　这可能也是父母忙于事业所带给我潜移默化的影响。
　　我记得某次母亲突然休假回家陪我，她说我看见她的第一眼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为什么对她和父亲那么冷漠？
　　明明他们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条件而努力奋斗着。
　　我该怎么回答才好呢，我每次声嘶力竭的哭着求你们别走的时候从来没有有用过。渐渐地我不再为分离而感到难过，自然也不会为重逢而感到喜悦。但是开心肯定是有的，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烦恼和摩擦。
　　你能想象一个不经常出现在你生命里的人，一出现就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的吗，她觉得你的朋友们都是些狐朋狗友，因为成绩不好。她觉得你每周仅有的周末跑三个补习班还是没法达到她所要求的成绩，于是一点空闲都不会给你。
　　她甚至因为你走路跟不上她的脚步而对你发脾气，说你真是越来越懒散了。
　　于是乎，仅有的喜悦也被每次她所带来更大的烦躁冲刷的一干二净。
　　是你在树苗要定型的时候让她自由生长，却在她成树之时觉得她没长成你喜欢的样子。随意砍断你觉得碍眼的难看的枝桠，你怎么会知道，她成长起来有多难？
　　因为我无数次想过死。却都因为死像太难看而屡屡放弃。就是因为这个简单的理由不知道在过去扼杀我多少次想死的念头。
　　也许有人会觉得难以置信，觉得我脆弱。我只能说，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什么感同身受，吃饱穿暖当然可以作为身体活性的延续。
　　那内心呢？
　　当你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你只会关心温饱。
　　所以人啊，总是不知道满足。但也很容易被满足。人就是复杂的动物。或许我不该这么说。
　　我只能说，我是一个复杂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