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忘羡》笑笑公子

7、忘却前尘

　　第一章 忘却前尘
　　含光君离开云深不知处三个月了，夷陵老祖回到云梦。
　　当今天下，手指算的出来的仙门人物，不过就姑苏蓝氏泽芜君，云梦江氏三毒圣手，清河聂氏自赤峰尊下，人物寥寥，南陵金氏敛芳尊逝后，再无消息。
　　当然，还有呼声最高被献舍重生的夷陵老祖魏无羡，魔道祖师是也。本以为十六年后卷土重来，江湖当再掀血雨腥风，仙门中人各个摩掌擦掌，本欲在第二次夷陵追讨大会上争个功勋，日后亦可立足自矜，谁知竟因为赤峰尊剑灵，含光君一力追查，秘信一封解开隐事，敛方尊真实面目大白天下，人人调转枪头，欲诛之而后快，同时魏无羡为云梦江氏沥血剖丹，为温氏医族判出仙门，因步步紧逼奏响陈情反成至情至性，不得以而为之的受害者，仙门对这位天赋极高，悠游鬼道的开创者，虽不致列道欢迎，却已悄然和解。毕竟，陈情一曲名动天下，毕竟，实力碾压无可奈何，毕竟，含光守护不可侧目。
　　二人结为仙侣之后，江湖上度过好一段平静岁月，可如今二人分道扬镳，一个渺然不知所踪，一个回到云梦江氏，未知又将有何传奇故事。
　　云梦莲花坞
　　江澄恨铁不成钢喝道：将他给我抬进来！
　　众人七手八脚将个黑衣醉汉抬试剑堂，他衣衫不整，满身酒气，腰间插一柄黑玉长笛，黑色的穗子随着他翻身一荡，不是陈情为何？
　　只见他神情凄然，口齿绵软，斜眼一觑堂上人物：“江……江澄……好久不见”，微微一笑，凝眉低头，“有酒吗？讨点酒喝？”
　　“夷陵先祖大驾光临？”江澄大喝一声，“讨酒讨到我云梦来了？姑苏天子笑还不够你喝？”
　　“江澄……”魏无羡惨然一笑，并不像往日去与他争辩，张张口，最后还是闭了嘴，没有回话。
　　江澄仿若一拳打到棉花上，憋闷无奈，待要再讽刺几句，又觉无趣。他恨恨的瞪着魏无羡，神情复杂，最后手一挥，定定的坐下来。
　　堂下所立之人随即退出了。
　　“你才知道回来……”半晌，这位名满天下的三毒圣手，紫电之主，云梦宗主收起脸上惯常的骄矜凌厉之色，缓缓吐出一句。
　　“我……”魏无羡这才抬头，恍惚笑道，“无处可去了。”
　　“蓝湛呢？”江澄冷冷一问。
　　不提还好，一提含光君的名字，魏婴脸色泛白，闭目关口，满面痛不可当。
　　“……”
　　“别问了，我什么也不想说，”魏婴双手抱头，“只一句，江澄，我今日回来，云梦还要不要我？”他双目通红，彷佛椎心泣血。
　　沉默良久，正当夷陵老祖自以为又一次见弃于世，死心凉意挣扎起身欲走时。他拉住了他的肩膀，江澄缓缓道：“留下来。”
　　两个男人眼泪一起落下来。
　　魏无羡住下来，只是每日胡天胡地饮酒，云梦门生客卿纷纷侧目。
　　江澄本想等他平复，究问根本，奈何竟是一幅愈演愈烈之势，这日又听门生来报：“魏前辈醉倒在校场上。”心下烦恼，起身去查看。
　　只见魏婴四仰八叉倒在地下，不远处个横七竖八的酒壶，酒渍满身，嘴里喃喃说着醉话。
　　“蓝湛，你……好”
　　“你怎么了？”
　　“你忘了我，我怎么办？”
　　“蓝湛，我走了，我真走了。”
　　……
　　神情凄凉惨痛，听得江澄心头一跳。他想了想，一面着人将他抬送回房，一面火速派人去姑苏蓝氏打听消息，几日后得信。
　　宗主：
　　含光君已归姑苏，却未知何故，失忆于夷陵老祖，魏前辈几经波折，心灰意冷，故此重回云梦。
　　弟子江剑飞拜上
　　江澄展信凝眉，慢慢踱步至魏婴房中，只见他将将醒转，颓颓然单臂抚额坐于案几之前。
　　“他赶你走？”单刀直入，开门见血。
　　魏婴只觉刺心，抬头直瞪着他，“他……他只是……不认得我了。”言罢凄然。
　　“怎会如此？你重生之后，他便护你……”，仿佛极力隐忍，艰难吐出四字，“心悦于你……”，他定定看他，“为你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一众仙门宗主面前亦不悔却，每每执避尘将你护于身后，更不提你死后他日日问灵，处处寻人，在所有人之先认出你，如此刻骨，怎会突然陌路。”
　　江澄呆了。
　　因为他看夷陵老祖魏无羡哭了，无声无息的下泪，泪落如滚珠，甚至抱头鸣咽起来。这哪里还是他所认识的快意潇洒、纵情恣意的魏无羡，又哪里是那个生来一张笑脸、闲愁烦事皆抛却的魏婴。
　　他心里燃起一股火气，揪起他的衣领。
　　“你给我振作一点！你还是不是我们江家人？遇到点事就搞成这样子，喂，你别哭了，再不停下，我叫金凌把仙子带来了。”江澄对魏无羡吼道。
　　听到仙子二字，魏婴之悲方才稍稍收住。
　　“江澄，你是人不是人，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放狗咬我。”魏婴也喊起来。
　　两个人对视半晌，一起笑了。
　　两人平静坐下喝酒。
　　“三月之前，姑苏接到投书，贾榆童氏所辖桃源迷津，有狐妖为祸，蓝湛接书即去了，本以为只是小事一桩，至多三天回来。结果他一去半月不回，我和泽芜君同去桃源迷津，没找到妖物，最在一个山洞里发现沉睡多时的蓝湛，当时我就共情，却发现无法做到。”
　　“回到云深不知处，他还是沉睡不醒，叔父去藏书阁呆了三天，说他中了梦毒，此毒于修真之人并无大害，但也无解，唯有梦醒。”
　　“睡了一月之后，他果然醒了，”说到此处，魏婴垂头丧气，“他醒来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我，可他直往后退，好像我是怪物，他认得他叔父、认得泽芜君，却单单不认得我。”魏婴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江澄，蓝湛……蓝湛他看我的眼神有多冷淡，比起当年在听学时还冷，我……我实在受不了，我只能走。”魏婴一仰脖又喝一大口酒，万分无奈。
　　“你就没想办法唤醒他的记忆？”江澄讥俏。
　　“我……我当然想尽办法，我让思追跟他讲我们的故事，我还跟他演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可他还是将信将疑，连少时听学之事他都忘得一干二净。”魏婴又饮一大口，“真真浮生若梦啊，江澄。”
　　魏婴颓然靠在桌上，“其实，其实既然他已经忘了，我……一个人抱着这些回忆，实在痛苦，我快疯了，夜夜天天，思来想去，江澄，我也好想像他一般，忘了，就不痛了。”他慢慢泣道。
　　“你说，他怎么能忘了我呢？”魏婴捶胸顿足，心有不甘，“不行，我实在好恨，我要去杀几双邪魔外道凶尸怨灵泄愤。”
　　“我还要回夷陵去，开坛立宗，广收门徒，还以颜色，让他含光君看看，我魏婴究竟何许人？！我夷陵老祖究竟有何本事？！就算他是含光君，也休想想忘就忘！”说着，那双眼睛分外通红，右手抚上了陈情，慢慢握紧，面目狰狞起来。
　　江澄拍拍他的肩膀，一语道破他，“想死在他手里，魏婴，真是用心良苦，人家也许都不屑理你呢！”
　　魏婴瞪着通红的眼睛，气馁的望向身边这个知心的师弟，实在无言可对，只好砸桌泄愤。
　　“咚咚咚咚咚”桌子上的茶具跳了几跳。
　　“他是逢乱必出含光君，只要我夷陵老祖为祸世间一天，他都得来找我！”
　　江澄冷笑，“你和他的事，我不想管，但那只桃源迷津的狐妖，我倒略知一二。你想听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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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深不知处
　　静室
　　蓝忘机正在静室抚琴，檀香袅袅，忽然他抚住胸口，只感一阵难抑的心悸。
　　这感觉，仿佛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玄衣男子讲的是真的吗？他当真是他的……道侣？好陌生，叔父从小教养，雅正端方，他会对一个话多轻浮的魔道中人倾心日久，还做下那许多想都不敢想的荒唐事？
　　……
　　他走的时候，眼圈是红的，叔父很高兴，哥哥有点担忧，思追他们很惊诧。
　　我的抹额呢，我……我头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