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妍（重生）》云中水月

48、承诺

　　谢妍在殷家的地位，得到了史无前例的提高。

　　殷莲因为起得晚，错过了早晨精彩的一幕，等到她起身，洗漱完毕，到了前厅，还以为自己没睡醒眼花了。

　　她看见她祖父祖母端坐在厅中央，左手边是她爹殷顺，然后谢妍坐在右手边，她哥殷正坐在她爹的下手边，她娘就憋屈了，坐在谢妍的下手边。

　　虽然除了厅中央最上首的两个位置，其他位置怎么坐没有特殊的讲究，但依她对娘的了解，那是寸土必争，寸步都不会让的啊！她记得就是五月份，那天还是妍表姐的生辰，表姐本来坐在祖母身边，和祖母说话，结果她娘愣是一阵冷嘲热讽，喷人长幼尊卑不分，最后谢妍还是客客气气地把位置让出来了。

　　今天是怎么回事？而且这是在她们殷家，她哥可是长孙，今天还是她哥的生辰。

　　殷莲这个小姑娘，是个十分有眼力见儿的，虽然心头不解，但既然她娘都不吭声，她自然不会主动惹事了。

　　她进了厅，跟众人行过礼，在她娘下手边坐下来。

　　她娘可能是风寒的缘故，瞧起来兴致不高，完全没有往日的精气神，神色萎靡地缩在座位里。

　　殷正有些迟疑地开口道：“表妹，稍后客人快到了，府中地方有限，也没什么需要帮手的地方了，你带的那帮家丁，能不能请他们先回敬国公府？”这些人还不光是占地方，到时候午间用膳，是算他们还是不算他们？算了他们，备的食材根本不够，不算他们，传出去又难听，怕是要说他们殷府不拿下人当人呢，连顿饭都不给吃。

　　“下人都是护主心切，若是我这主子没委屈，也不是非待不可。”

　　谢妍打得一手好太极，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殷正心领神会，顺着她话说：“表妹放心，我拿骁武营的军职起誓，绝不会有人让表妹受委屈。”

　　谢妍没应声，端起桌上的茶盏，状似要喝茶，慢条斯理地磨着杯沿，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

　　殷老爷开口道：“妍丫头，阿公向你保证，从今往后，绝不会有人在殷府给你脸色看。”他顿了下，冷哼了一声，“我这个老头子，说话还是有人听的吧？”

　　殷顺忙道：“爹，这是哪里的话，您自然是一家之主。”他转头对谢妍道，“阿妍，今日是你表哥的生辰，殷府的大日子，大家开心最重要，不会有人找事的。”他那个娘子虽然蛮横，但最会看人下碟，今天这情况，她懂得见风使舵。

　　谢妍笑说：“舅舅说的是，一家人嘛，和和睦睦才好。”

　　她一直在研磨杯沿，却不喝茶，就像脸上在笑，在应声，话里却半句不松口一样。

　　殷正心知这个坎儿是过不去了，谢妍是当真性情大变了，一朝翻脸，软硬不吃。

　　殷莲在一旁正对这事态发展看得目瞪口呆，猛地接触到她哥投来的视线，眼神示意她，她眨了下眼，心领神会，轻轻推了下旁边一直装死的殷陈氏。

　　殷陈氏心里恨啊，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掐死谢妍，但形势比人强，接触到儿子递过来的焦急视线，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道：“妍丫头可是敬国公府的大小姐，谁敢给你委屈受啊？”

　　谢妍惊讶道：“舅母这是在应承我，还是在质问我？”

　　殷陈氏强行咽下心头一口恶气，皮笑肉不笑地说：“不会有人给你气受的。”

　　谢妍微微笑说：“舅母开了口，我就安心了，毕竟表哥先前说自己无可奈何，表哥的话，我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了呢。”她终于不研磨杯沿了，那难听的声响不再折磨厅中众人的神经，谢妍这口酝酿了半晌的茶，终于喝进了嘴里。

　　她饮罢茶，放下杯子，吩咐道：“小曦，去让铁雄他们自行回府。”

　　满大厅的人都松了口气。

　　从午时开始，宾客们陆陆续续来到，殷家这次请客，主要还是一些平素往来的，比较亲近的亲戚朋友，人不算多，摆了六桌宴席。

　　这当中的人，谢妍基本都是认识的。

　　开席前，厅中的人多在闲聊，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女眷们单独坐在一边，小孩子们三三两两，吵吵闹闹在院中追逐玩耍。

　　谢妍一直盯着东边角落的一个胖子看，那个胖子看上去很忠厚老实，在听殷顺和其他几个男人讲话，屋中闷热，他大概是因为胖，汗流得比别人多，不停地拿衣袖拭汗。

　　小曦跟着谢妍看，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她家小姐在看什么。

　　谢妍忽然问她：“你看那个胖子，你觉得他会杀人吗？”

　　啊？虽然这问题很奇怪，但是小姐问的，小曦认真答道：“不大会。”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凶。

　　有个小孩子追着陀螺跑进来，撞到那个胖子身上，胖子没说什么，往旁边让了让。

　　谢妍说：“是不大像。”这是她阿公哥哥家的某一个孙子，看上去老实本分，他有个爱好，喜欢跟人斗蛐蛐，斗蛐蛐本身没什么，但斗赢斗输，有胜负就容易吵起来，更别说有的时候还会涉及到下注，金钱交易。

　　前世他第一次牵扯到官非，来找谢妍帮忙的时候，那时候叶景还是兵部尚书，那件事其实起因不是他的错，是他的蛐蛐不小心把别人的蛐蛐咬死了，但这种比赛，本来参加的蛐蛐就有很高的死亡风险，双方都是清楚的，但对方不依不饶，不停地滋扰他，最后还滋扰他的家人，他一时气急，将对方给打伤了。对方京兆府有人，立了案，后来是叶景出面摆平的。

　　叶景说这件事光摆平还不够，要杜绝对方暗地里报复，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最后对方拖家带口，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师。

　　这个胖子，叫殷程，当时由他的祖父，谢妍的舅公亲自领着，登门道谢。

　　谢妍到现在都记得，老人家感激涕零的样子。

　　毕竟说到底只是远方亲戚，求人帮忙也是无奈之举，但叶景堂堂一个兵部尚书，敬国公府的女婿，太子妃的哥哥，前途无量，竟然那样尽心尽力地去帮了他们。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谢妍不大清楚，只知道大概两三年后，听说这胖子杀人了，还是斗蛐蛐的时候，双方吵了起来，对方气性大，他气性也大，然后吵红了眼，他抄起一大块石头朝对方脑门儿狠狠砸了下去。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

　　最后还是叶景出面的，判了个误杀，流放，好歹命保住了。

　　当时她的舅公又一次登门道谢，老人家越发感激涕零，大概全家都觉得遇上叶景，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到入席的时候了，殷家父子开始招呼宾客们往宴席上入座，那个胖子殷程也在跟着走，他不知道同殷顺在说什么，一直颔首挺高兴的样子。

　　其实开始的时候，他脾气不算多暴躁，第一次对方滋扰他家人，他气不过打人，打得也不重，若不是对方京兆府有人，是连立案都立不了的。

　　后来他怎么就脾气越来越暴躁，气性越来越大了。

　　谢妍站在靠门口的地方，看着她那些亲戚们，一个挨一个地入座。

　　这些人，前世有很多后来经常在她家中出没，那时候她觉得他们丢人现眼得很，一众大老爷们儿，仗着国公府、太子、叶景的面子，在外就会惹是生非，每次一出事，就是上门找叶景。叶景身居高位之后，一直是他在不厌其烦地帮她这些亲戚们收拾烂摊子，前世为了这些破事，她时常对他觉得过意不去。

　　她那时候想的是，为什么她这些亲戚这么不争气，总是丢她的脸，为什么她能嫁到这么好的夫君，永远温柔又耐心。

　　她现在想的是，为什么她这些亲戚，在她遇到叶景之后，就变得越来越不争气。为什么叶景明明跟国公府有深仇大恨，却这么好，永远温柔又耐心。

　　没错，他越好，越有求必应，这些人就越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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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夜半銀月滿京華”筒子的营养液！(* ￣3)(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