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欢欢的小浮云》俞欢欢

7、义和团

　　某一个夏日，暴雨。

　　我骑车去豆板家，浑身湿透。

　　头发还未擦干，便套了她的睡裤，急不可待地坐到席子上。

　　我说，快放快放。

　　那是我们等了很久的“魔女的条件”。

　　98年的夏天，泷泽秀明才刚刚出道不久，新闻女郎的惊艳之后，便有了这一部惊世骇俗的师生恋。

　　虽然他的身高不符合我的理想，也不像hyde那样妖艳不可方物，但我们至今都还觉得，那时的他是最清纯最惹人怜爱的时代。

　　中饭都忽略不计，废寝忘食地观看，直到下午看到那一集泷泽在加油站打工的时候，我突然把手上的半个西瓜往席上一搁，大叫一声，停。

　　豆板吓一大跳，下意识的按了pause键。

　　她很凶狠地瞪着我，已经在暗示如若我不给个满意结果必定将我碎尸万段。

　　我光脚跑到电视机前，用手遮住泷泽发迹线以上部位，说，豆板，你可看出来。

　　我听到她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们俩异口同声地叫，义和团。

　　像泷泽一样清秀的脸，配上180多的挺拔身材，会是什么景象？

　　恐怕会有人尖叫。

　　这样的人若有一个，已是一道美景。

　　若有两个，且两人外形一模一样，又会是什么景象？

　　偶卖膏德，隐约听到有人扑倒的声音。

　　嘿嘿嘿，我很不厚道地奸笑，在门后探出脑袋——不好意思，各位美女，偶滴高中就素有这样的一对双胞胎......

　　迅速缩回头去，关门，鸡蛋番茄无数，叫嚣不断......

　　其实，刚开学，是闹了一点笑话的。

　　我在走廊上看到一个高个子男孩，微微带点腼腆笑容，皮肤白净，眉清目秀，心里暗暗赞一声，上得楼去，却在另一个教室门口撞到一个一模一样的，当即吓傻。

　　好半天反应过来这是一对双胞胎。

　　我想，我是落伍的。

　　我过了好久，才知道大家叫他们“义和团”。很巧，他们的名字末尾各是一个“义”和“和”，这一个昵称浑然天成。

　　豆板一直很喜欢，她把义和团分得很清楚。

　　她对我说，脾气温顺的是弟弟，暴躁的那个是哥哥。

　　又观察了好久，我总算摸出一点端倪：弟弟在和你说话时候会倾着头，很专注的听着，脸上挂着好涵养的笑容；哥哥却是个急性子，说话风风火火，来来去去都是用跑的。

　　我和豆板说，那个哥哥怎么一点都不稳重，不如弟弟啊。

　　她朝我奸笑，自然是弟弟好。

　　我的汗毛一根一根地竖起来。

　　豆板的眼睛里似乎有野兽的光芒。

　　可惜，我们只能远观，一点没有机会和他们靠近。我们之间隔了数个班，排在操场上的时候隐隐看见兄弟俩高挑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们始终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渐渐地，又有了新宠，义和团的存在只是F中的一个固定环节，至少我不觉遗憾。

　　高三的时候，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文理拆分，转来了一个叫佩的女孩子。

　　在那之前，她一直是F中叱诧风云的大姐头。

　　我很少看到像她这样泼辣爽快的女子，可以毫不顾及的当着众人的面，把讨人嫌的沈某人的书包，笔直扔进女厕所。

　　她是我们的偶像。

　　不单单因为魄力。

　　还有每次大小考必在年级前三的实力。

　　F中的男生背后叫她黑寡妇。

　　传言自初中以来，F中鲜少有不被她扁过的男生。

　　要是认真算起来的话，boss算一个。

　　当然，他那种温良的脾气，即使喷火龙在他面前，也会丧失功能。

　　还有，应该就是义和团的弟弟。

　　在尚未和她同班之前，我走过他们的教室门口，看见大姐头靠在门边和弟弟絮絮地说着话。

　　弟弟一如既往低着头，笑意盈盈，而几乎让我不敢相信的是，她的脸上居然有温婉的表情。

　　有什么可以使暴力女一瞬之间贤淑起来，也许，只有爱情。

　　她和义和团最为亲近，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然而，却没有人说，她和他是恋人。

　　我觉得忿忿不平，我对豆板说，好奇怪，他们之间的气氛如此之好，居然不是爱情？！

　　豆板说，优等生的感情比较微妙。她也叹口气，似乎和我一样不平。

　　男生们不喜欢佩，他们说她粗暴野蛮没有女人味；女生们嫉妒佩，她居然一个人独占了一双美男，于是，她们总说，佩是这样的相貌平平。

　　似乎，一开始，就不被看好。

　　即使当事人，根本就没有承认。

　　可是，我和豆板一直都很喜欢佩。

　　她直率，毫不掩饰，在我们的面前有种自然而然的气势，似乎天塌下来都有她挡。

　　我们坐在草地上，等着跑下一圈的800米，她对我说，pp，pp，把右手握拳抬起来。

　　我照做。

　　她笑到不支倒地，她说，pp，你真的像一只招财猫。

　　我被她玩弄，仍然笑容四溢。

　　她又去拉豆板的下巴，她说，我帮你美容脖颈。

　　结果，豆板的下巴不但没有缩进去，反而变了双层。

　　可是，豆板也一点都不生气。

　　我们非常非常喜欢，这样可爱不做作的佩。

　　义和团的弟弟，是不是会和我们有一样的感觉？

　　我和豆板都很好奇。

　　有一天下午放假，我和豆板蹲在教室里看学校卫星电视放的日剧。

　　看得入神，回头时，看见教室的最后一排，坐了佩和弟弟。

　　他在吃泡面，一贯的优雅和稳重；她支着下巴坐在边上看，像一只毛发柔顺的小猫。

　　我和豆板互使一个眼色，拎了包走人。

　　走到门口时，他们俩齐刷刷地抬头，微笑着对我们说，再见。

　　那是我唯一一次和义和团之一的交谈，也是我迄今为止看到唯一一个吃泡面都很帅的男生。

　　我一直不太擅长和有女朋友的男生相处，但豆板和我相反，她和弟弟慢慢混的熟起来，插科打诨，无所不能。佩和弟弟都被她折磨的狂笑到抽经。

　　她总是对我说，佩和弟弟真的很好。

　　怎么不是，我坐在一边，也深深地感觉到，那种难得的融洽。

　　高考前的那个寒假，我和妈妈在街上走，很偶然地看到佩和弟弟逛街的身影。

　　佩穿了一件墨绿色长羽绒服，弟弟在边上小小地迈着步子，慢慢地走着，脚步很有默契。

　　我对妈妈说，这是我们学校的同学。

　　妈妈说，啊，早恋。

　　我马上说，优等生。

　　大人总是势利的，听了之后立即无语。开明如我妈，也不可免俗。

　　但她最后说了一句，我一直刻在脑子里。

　　她说，哦，但愿他们一直这样走下去。

　　我也希望，他们的背影，好像一直可以这样安稳地走下去。

　　可是，事与愿违。

　　高考的时候，他们的那个考区居然早打了三分钟铃。

　　我查了分以后，打电话给boss，boss妈对我讲，这个傻小子作文没写完，语文才考了100分。所幸其他考的奇高，挽回了败局。

　　我微微松口气。

　　然后，我听到她妈妈在那头说，只是那个叫佩的女孩子，似乎一败涂地。考完语文，当即失声痛哭。

　　我心里一紧。

　　我在豆板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把她叫起来，她的分数奇高，医大稳进。

　　我说，听说佩......

　　她也无语。

　　似乎很多事情，都要改变。

　　一年后，我去复旦看在那里念基础课的豆板，偶然聊起佩。

　　所向披靡的佩，最终还是落榜。

　　豆板说，我现在常常遇到义和团的弟弟，但是没有那么多话说了，佩不在了。

　　我们在林荫道上走，迎面看到弟弟拎着水瓶走过来。

　　还是那样温文尔雅的微微浅笑，却让我们落寞之极。

　　呼，有时候，真的痛恨高考，一夕之间摧残很多少年人的心。

　　义和团和佩的童话，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