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事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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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把信揣好，和我闲话儿了会子家常，就起身说要回府，虽然我不知道她有什么可着急的，但毕竟是王府的人，想必事情不会少，便也没多问也没强留，只是嘱咐她让她替我好好照顾蔷儿。
送走小桃，我坐回床上，双手抱着膝盖，幻想着回府以后可以天天看到我朝思暮想的胤祥以及我许久未见的蔷儿，心里一阵儿的激动，忍不住咧开嘴巴乐个不停。
“但是蔷儿自小就离开了我，若突然看见我会不会不认识我呢？即使认识，又会不会疏离我？”想到这里，我顿觉心里开始紧张起来，好像过几天要见的不是我的女儿，而是什么大人物。越想越燥气，反而是坐也坐不住了，我索性站起身儿开始在房间里来回的溜达。
“该给蔷儿点儿什么礼物好呢？”我想到我这个做额娘的没有尽到多少做额娘的责任，更是对蔷儿心存了太多的愧疚，“恩……现在现做怕是来不及了，买的东西又太没意义，胤祥那么疼蔷儿，她还能缺什么不成……啊，怎么把这个忘了，别的准备不成，这绢帕倒是现成儿的。”我忙来到平时存放绢帕的柜子前一通找，经过严格的筛选，我终于左手举着一条淡粉色银线做边儿的蔷薇丝绢、右手拎着一条月白色金线做边儿的蔷薇花丝绢，艰难地站起了身儿。“咝……还真麻……”我揉了揉膝盖，一屁股坐到了床上，举着两条巾子来回看，“这一金一银的，该拿哪个是好呢？”过了半天我也没拿定主意。实在选不出了，闭了闭眼睛，我站起身儿，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几口冰水下肚儿，一阵儿寒凉顺着嗓子直至胃部，我呲牙咧嘴了一番，心里反倒是敞亮儿多了，月白色的吧，我的蔷儿肯定是个恬静、可爱的姑娘。
解决了给蔷儿什么见面礼的问题后，我心里又开始发毛了，这回去之后要面对的恐怕不止是我的宝贝女儿的疏离或疑惑吧……这王府上上下下都睁着眼睛看着呢，胤祥和我该怎么交代呢？而且认识我的人该不少才是……
还有……还有那个我到现在都闭口不谈的“侧福晋”，她和胤祥之间发生的事情我又有多少把握能够接受呢……等到真的回了府，我便不能在逃避不能在无视这件事儿了，那时候我又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胤祥的解释呢……
想的我嘴里发涩，心里一堵一堵的难受，“管它呢！死都死过不止一次了，已经遇着过‘赐死’这么糟糕的事儿了，我还能再怎么糟糕？走一步算一步吧！”挺直了身板儿，我点着下巴对自己说。然后很没心没肺地故意忽略这些严重的问题，开始盘算着怎么和余伯、余大娘解释。
正在胡思乱想着，只听得外面“哐当”一声儿脆响儿，紧接着是一声儿闷哼，我被这突然的噪音吓了一跳，浑身一激灵，“怎么回事？”顾不得多想便推门冲了出去。“啊！”我惊叫了一声儿，眼前余大娘脸色惨白地跌倒在她的屋门外，双眉紧锁，紧闭着双眼，嘴巴一张一翕地艰难地呼吸着，身边儿的佛珠散落一地，那根儿断掉的棉线还在她紧紧攥住的手中懒懒地蜿蜒着……
深吸了一口凉气，我忙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
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的大夫嘴巴一张一合地对我说着什么，耳边充斥而来的却是碾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儿以及余伯一声儿又一声儿的抽泣。
“余老夫人这病老夫怕是无回天之力了，来的太急，人已经……还是准备后事吧……”大夫摇着头叹息着走了出去，我本想送他出门，脚下却跟粘了胶似的动也不能动。转头看着碾儿趴在余大娘身边颤抖着的双肩，我觉得一瞬间一切都改变了……
傍晚，我将伤心欲绝的余伯安置好后，可着院子寻不找碾儿的身影儿，心里煞是着急。天已经渐黑了，我很清楚碾儿的性格，这孩子人太内向，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我怎么向余大娘的在天之灵交代呢。边想边加快了步伐，围着余家附近一声儿一声儿地喊着碾儿的名字，邻居家的房门也被我敲遍了，可就是没有人看到他。正当我累的停住脚步喘着气儿的时候，身边儿小胡同的一片暗影儿下，响起一个微小的带着伤心的声音：“姑……姑姑……我在这儿……”
我一愣，转过脸寻着声音找过去，隐约中碾儿攒缩在一个角落的轮廓映入我的眼帘，轻轻走近那片阴影儿，一团瘦小的身影儿在微微发着抖。看碾儿如此，我的心揪在了一起，忙蹲下身儿将他拥进怀里。他先前还把自己脸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转而开始断断续续地啜泣起来。抬起眼，碾儿闪着泪光的双眸深深地盯住了我，伴随着一声儿又一声儿的抽涕，他哑着嗓子问我：“爹爹……娘亲……还有奶奶，他们……他们都不要我了，都……抛弃了我，是不是……”
脸上滑过一阵儿炙热地湿意，我用下巴抵着他的脑袋一字一句地说：“不是，他们不是抛弃碾儿。”
碾儿把头重新埋进了黑暗中，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随着他的颤抖也在不停地发抖，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在安静的空巷中坚定地响起：“走，姑姑带你回家！”
第二日，胤祥边笑着边兴高采烈地踏进了大门，刚要开口说话，转瞬间便愣在了那里。余伯和碾儿跪在内厅，一张一张地烧着纸钱儿，房檐和门庭上挂着白的刺眼的白色灵布。我走到他身边把他拉了出来，冲他苦苦一笑，艰难却淡定地吐出了几个字儿：“我要留下。”
胤祥的脸上几秒钟内浮现出了各种表情，惊讶、失望、隐忍、伤心和……理解……
一滴泪滴在了我们相握的手掌间，他抬起手轻轻为我拭去，柔声说道：“我会吩咐下去，好好安葬余大娘。”我低下头使劲儿地点着，不想让他看到我满眼的泪水。
对不起，胤祥。我又一次让你失望了。想到他刚才刚进门儿时候那一脸的喜色和期待，我的心不可抑制地疼了起来。前一天还说要不顾一切地做一只勇敢地飞蛾，今天却要亲手放下自己许下的决心……可是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碾儿和余伯，他们刚刚失去余大娘，我又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提出离开余家呢……
“小薇，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放心，我可以等。”胤祥低沉的声音伴随着一股热气传入我的耳朵，我听到他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惊讶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他见我一副呆样儿，牵了牵嘴角，用他的额头抵住我的，然后将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他抬起我的脸，炙热的吻重重地落在了我的额头上。我闭着眼睛，感受着他内心中的爱意，原来我心里的想法他都能知道、都能感觉到，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么？还沉浸在幸福中，冷不丁地胤祥抬起了头把我拽到身后，我睁开眼疑惑地看向他，他面无表情地望向街角的一处，目光如炬。正欲开口询问，他低下头，深如幽潭的双眸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明朗，“走，咱们进去吧。”拉起我的手，他大步走近院子。
径直走到灵堂前，胤祥给余大娘上了三炷香，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一瞭衣襟跪向余大娘的牌位朗声说道：“请大娘安心走好，云某定会好好照顾余伯和碾儿，让他们一生无忧。”说完转过脸看向了我，我看着他，使一股暖流直击心间。余伯和碾儿也是抬起头，看住了胤祥。
“也希望余大娘在天之灵能够答应在下娶梦媛为妻，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胤祥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惊讶地捂住了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他站起身儿，走向余伯和碾儿，轻声儿安慰了几句，余伯拉住他的手，眼神却望向了桌上的牌位，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会的，会的，她会答应的……”胤祥恭恭敬敬地向余伯行了个礼，转身走到我身边，“从今天起，余伯和碾儿就是我的家人。”
我笑着看向他，那一瞬间，我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就如同一个刚刚私定终身的少女一样，内心中甜蜜的无以复加。
只是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意想不到的灾难很快便降临到了我身上。
转眼间已经到了四月，天气日渐热了起来，我回来这个时代也已经整整一年了，想着这一年平静、安定的生活，我几乎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是在做梦，只不过这次的梦境没有那么多的大起大落和大悲大喜……余大娘已经去世一个月了，这期间余伯的身子也是每况愈下，时常阵咳到深夜都不得安睡。我和碾儿常伴他身旁几乎是寸步不离，因为我很怕余大娘突发类似“脑血栓”这样的疾病猝死家中的悲剧，会在余伯身上重演。
小桃自是时常来帮我打理家中大小事物，其实现在就我们三个人生活，杂事儿并不多，可她还是执意要来，我知道她心里是担心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而且她经常过来也就省却了胤祥的担心，所以我也就没有过多的推脱。
从枕头下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桃木锦盒，我摸着上面的雕花，嘴角忍不住上扬，“小家伙，你是不是也想你的主人了？”说着轻轻开启了木盒的盖子，一枚闪着柔和象牙白色的汉白玉扳指静静地躺在里面。
“你肯定想他了，对不对，已经三天了，他都没有过来看看你。”我眯着眼睛一脸的不满。取出扳指，指尖一阵儿冰冷，好凉！我忙把它揣进了怀里，好让它能够拥有温暖的温度。收好小盒，我转身出了房门。余伯坐在院子中央正在晒太阳，看着他身下的老爷椅我不禁嗤笑了出来，这可是我软磨硬泡才让胤祥又找人按照我画的设计图做的，要知道胤祥再次看到我画的设计图时，一脸的郁闷，大呼几年没见我的画功退步的已经到了惨不忍睹的局面。但是看着余伯一脸新奇的表情时，他还是很开心的。
“梦媛啊，在笑什么？”余伯慈祥的声音响起，我忙打了个哈哈把这个话题应付了过去。
“干爹的身子可好些了？先前儿胤……云表哥拿来的补药您可吃了？”
“好好，替我谢谢云公子。这些个药看样子都很稀罕，别让他在拿给我这个老头子了，浪费了，啊……”
“干爹，这怎么能是浪费呢……呃……表哥在王爷的府里当差，承蒙王爷厚爱，赏赐了这么多好东西，他一年也用不到一次，孝敬您才是物有所值啊。”我笑着为余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是啊……怡亲王为人勤政廉明，百姓无不赞其乃皇上身边的一大贤王。皇恩浩荡，百姓才有如今的好日子啊……咳咳……怡亲王自是百姓的福气。老朽能承蒙怡亲王恩露，就如同承皇上恩露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怡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余伯说着朝着天作了个揖，我笑着和余伯又说了几句闲话儿，转身进了厨房。
“原来胤祥和四爷在百姓心中评价这么高呢。谁说雍正是清朝最为狠厉的千古帝王，我看四爷心中的那股子柔软不是没有，而是你们看不见……”想着，突然感到脸上一阵儿难受，摸上去才发觉自己竟又是满脸的泪痕。怎么……
正当我有些迷惑的时候，听到门外传过一阵儿马脖子上的铃铛声儿，我探出身子看过去，好像有什么人在门外，我以为是胤祥来了，忙欢喜着跑到门口，打开门却不见有谁在。正狐疑着，背后一个黑影儿闪过，只觉后颈处一阵儿刺痛便失去了知觉……
头上一阵儿阵儿的疼痛让我忍不住皱了皱眉，眩晕带来的浑身不自在让我轻哼出了声儿。不一会儿一阵儿嘈杂的脚步声儿响了起来，我费力地睁了睁眼睛，一束光直刺过来，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了挡，却一下子被一双大手钳住，我心下一惊，第一反应就是难道我又穿了？一阵儿恐惧袭来，我“啊！”地一声儿开始反抗，意识也渐渐清醒起来。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脸孔。
身上的衣服是清朝的！长长的辫子！四周……也是古香古色的！草草地观察了一下儿周围，我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我没有穿回去。一想到这里，我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可转念又开始不安起来，我究竟在哪儿？
“醒了？”一个慵懒的男声儿想起，我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身边那个钳住我手的男人忙点头哈腰地冲着一扇屏风回着：“是，主子，她醒了。”
我看向那个屏风，后面影影绰绰地印着个人影儿，看样子是个头头儿，心里一股子怒气加上一堆的问号，我企图冲向屏风，却无奈浑身发软，看样子下手的人还真是够狠心的。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儿？你们要干什么！”我歇斯底里地吼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对方认为我好欺负，即使是弱者，也要让他们先顾忌几分才行！
“哟喝，看样子还有力气啊。”那个声音再次想起，虽然懒懒的，却有着说不出的阴冷。我不禁打了个冷战。转过脸不再说话。
“哼哼，”屏风的那边传来了一阵儿冷笑：“既然你不配合，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的了。说，你和怡亲王是什么关系？”
胤祥？他要对胤祥做什么？我警惕地望着屏风背后的那一抹身影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们为什么把我掠来……难道是有人每天监视着胤祥？！想到这里，我对屏风后面的人更是感到一阵儿厌恶，不免也担心起胤祥的安危来。
“怡亲王？民女怎么可能认识皇家的人呢？”我冷淡地说。
“看样子你不打算老老实实的说话儿了？”
“本来就没得说，你让我说什么？”我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冷的可怕。
屋内一阵儿静默，屏风那边那个慵懒声音的主人一动不动，仿佛在观察着我。我就那样直愣愣地盯着屏风，毫不示弱。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突然开口。我没有搭理他，只是偏过头，看向紧闭的窗子。
“话说先帝爷还活着的时候，咱们十三阿哥，也就是现在的怡亲王，在一次选秀中看中一个秀女……”听他一开口，我心里着实一惊，但没有转过头，依旧梗着脖子看着窗沿儿，只是手心已经冒出了密密的汗。
“那个女子叫什么来着？好像叫什么什么茗薇？我记性不是很好，但是我好像偏偏就记得这十三阿哥的魂儿啊魄啊的，倒是真真儿的被那个女子勾了去。听说后来她也竟为十三阿哥而自愿带他而死了，啧啧，我也着实敬佩这样的女子。从那以后这十三阿哥就跟个死人没什么区别了，直到兆佳氏的出现改变了一切，我说的对不对？”他自顾自的说了大半天，我早已是浑身被汗浸透了，他对我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他轻哼了一声儿，继续说道：“要说这十三阿哥也真是命里带煞，兆佳氏最后也是不明所以的死了。这以后，十三阿哥更是一蹶不振，比死人还甚。嫡福晋死后三年里只是被迫去了一个侧福晋，可都说他不近女色，侧福晋也就成了个摆设。堂堂一个大清国的王爷如今年已三十膝下却只也有一个兆佳氏亲生的格格，怎么突然天天往一个农家小院儿跑呢？”
“哼，这我怎么知道。你对怡亲王这么感兴趣，怎么不去问他，问我做什么！再说，他天天往哪儿跑跟我有什么关系吗？你这样的反应反倒让我觉得好笑了。”我冷哼一声儿，冲着屏风背后的人影儿恶狠狠地说。
“可别忘了，你就是从那个院儿里出来的。”
“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是你把我掠出来的吧。”
“十三阿哥是爱新觉罗家出了名儿的情种，你以为我会傻到相信他只是看上了一个平常人家的丫头？”那人的声音越发的阴狠起来。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这里也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你放了我！”
“好，那你就先在这儿待着吧，待到你想说为止。”一阵儿光影交错，那人从屏风后面站起，转身儿就要出屋。
我咬着牙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儿：“从我这儿，你别打算知道什么。”
那人一顿，几声儿大笑之后，扬长而去。
我死死地盯着那扇屏风，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事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