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非萌物》我浪我自傲

9、第九章 北纬74.5°

　　“救、我——救我——”
　　叫喊声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犹如一个信号不好的收音机，沙哑刺耳。
　　市第二医院，重病区。
　　某间单人病房内，床边唯一的椅子，被海夜白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曾庆成只能站着。
　　病床上躺着一个病人。
　　曾庆成低着头，仔细审视病床上病人。
　　病人被一条条绷带，从头包裹到脚，只留双眼与嘴巴。
　　病人脸上，那原本应是鼻子隆起的地方，现下却平平坦坦，甚至缠绕鼻子处的绷带，还微微向里凹陷。
　　很显然，这病人鼻子没了。
　　“救、我——”病人嘴巴开合，却不是用来呼吸，而是用来求救。
　　他两眼浑浊，直直地盯着曾庆成，一直重复那两个字。
　　曾庆成没有回应病人，而是转头问：“他全身烂完了？”
　　他身后还站着个青年。
　　青年名叫四方，三队队员之一，更是三队中仅此一个，出身术士大家族的人。
　　昨晚解决完妖刀事件后，曾庆成安排他把寄居人送到医院，他就一直在医院守着，守到现在。
　　这大热天里，四方还一身黑色正装，三件套一件不少，即便是曾庆成，看了也觉得热。
　　四方听见队长问话，收回落到病床上的视线，用毫无波澜的眼睛看了曾庆成一眼，不说话，只摇了摇头。
　　曾庆成瞧着四方棱角分明，从额头起，一直延伸到下颚，布满微小长方形刺青的脸说：“你这摇头，是不清楚呢还是没腐烂完？”他一直觉得，以四方这张脸，晚上出去，准能把隔壁小孩吓哭。
　　海夜白没等四方答话，便抢先提议曾庆成。
　　“你摘掉护目镜，解除封印不就清楚了，还用问。都说蛇类有热感受器，要是蓝了绿了肯定是烂了。难道你要学一队那条狗，天天带着个项圈，吐个舌头都不会，保不齐已经——”
　　“停停！”
　　曾庆成揉揉太阳穴，赶紧商议道：“小海哥，接下来的时间里，要是你可以保持安静，你下周的考试成绩，我就挑好看的上报局长。”
　　海夜白趴着椅背，歪歪脑袋，干净利落答道：“成。”
　　那蒋老头说过，成绩让他满意的话，也算自己工作好，那么他会多写环保建议信，还会给自己加薪。这不仅能保护环境，拯救自己家园，还能让自己不那么穷，可行。
　　待曾庆成再次看向四方，四方才说：“后一个。”
　　曾庆成点头，俯视寄居人。
　　“这是你的报应。”他说。
　　寄居人的嘴巴一停，不再重复那两个字。
　　他想到了自己的名字与身份，李彦昌，寻宝人。他还记起了自己用尽手段，从敌对势力手中抢夺妖刀的过程。
　　妖刀到手的一刻，他内心激动而亢奋，立马与同伴一起盘算起出手价格，不料被同伴出卖。同伴不仅把妖刀交给敌人，还把他给交了出去。
　　因此，他被关在集装箱里，折磨了一周，生不如死。
　　一周后，他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发现自己在一艘船上，船正在海里航行。他逃无可逃，又被抓了回去，绑上重物，推入大海。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时，他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引导自己喊它的名字，他喊了。
　　喊过后，他手里马上多出一把刀，身体顷刻间充满力量。
　　他一挥刀，在水下把禁锢的铁链斩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游回岸边。
　　他死里逃生，活了下来。
　　妖刀说他是它的新主人，它要八个魂魄，才能完全解封，到那时，它能让他长生不老。
　　李彦昌不信什么长生不老，只是恰好他有仇要报。
　　孤儿院长大，无父无母的李彦昌，只有那么一个同伴，这么一个兄弟。是兄弟带他入行，却又是兄弟无声无息，毫无预兆地在背后，捅上自己一刀。
　　李彦昌也想捅回去一刀，他要杀了徐林。
　　妖刀说一刀不行，要杀八个。他说好，那就把跟他有关的人，都杀了。
　　他把要杀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弄晕，拖到妖刀指示的森林公园内，砍下他们的脑袋，就地掩埋他们的身体，再把脑袋装进背包带走。
　　自从有了妖刀，李彦昌翻个两米高的墙，完全不是难事，因而他趁徐林不注意，将脑袋埋入徐林房子后的花园里。
　　他看着徐林的老婆，天天提着个花洒，去花园浇花，却从不知道花丛下面，埋着好几颗人头。
　　这样的场景让他高兴，他狂妄的笑了。
　　徐林是他的第八个目标。
　　他有想过，要不要将徐林老婆跟孩子一块杀了。
　　之后他想了想，觉得男人的事情，扯不到娘们身上。
　　昨天晚上，就在他打算出手时，被几个人打乱了计划……
　　思及此，李彦昌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听着像是在笑。他头动不了，便用那浑浊的双眼，滑动眼球，打量病房内的几人。
　　待他眼珠子划过海夜白那张脸时，刹那间激动起来。
　　他眼球渐渐瞪大，用拉锯的声音呢喃，“怪物……”他明明记得，昨晚自己用尽全力，把对方打下了三十层楼。
　　结果，现下对方完好无损，他有点接受不了。
　　通过这段时间，他对世界有了些全新认识。他清楚地知道，即便道士厉害，身体也是肉做得，一百米的高空永远不会成为儿戏。
　　现实可不像电视剧，电视剧里修炼者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御剑飞行，不在话下。
　　现实却只能是现实。
　　李彦昌把不可置信的神情，完全表露到眼睛里。
　　海夜白看着他，勾起嘴角邪笑，倾斜椅子靠近李彦昌，纠正说：“是妖怪。”
　　他谨记与曾庆成的交易，把自己想说的话，减了又减，“你都能遇到妖刀了，怎么想不到世界上还有妖怪，嗯？”
　　曾庆成见李彦昌有思考意识，拍拍手掌安排说：“行了，脑袋还没疯。四方，录口供。”
　　即便有日本人，程序还是需要走的。
　　从医院出来，已然下午。
　　驱车回程的路上，海夜白当真遵守承诺，做一个沉默的男人。
　　曾庆成反倒不太习惯沉默的小海哥。
　　说起来，他还是长辈，应当主动关心后入社会的妖，因而他挑起话题。
　　“这是你第一次参加工作，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海夜白幽幽地看了他两眼，曾庆成表示没事，你说，合约奏效。
　　“人族……真脆弱，碰一碰就碎。”海夜白靠着椅背，抱臂点评道：“报复心强，自私残忍，还很喜欢不自量力。”
　　“不一定，那些修行的人，还是蛮厉害的。不要小看人族，他们能成为世间霸主，是有原因的。现在灵气稀薄，别说他们，我们修炼有成的，又有几个呢？”
　　曾庆成否定完他后，继续说：“可能你是机缘所遇，体会不到我这种修炼的苦。现今世界，大家同在一个环境里，人族却成为主宰世界的大族，必定有他的意义。”
　　“哈哈，你在对我说教。”海夜白笑道。
　　“毕竟出来混百来年了，传授点经验给后背还是好的。总之好好学会人类的知识，学会和他们相处，这也是局长让你去学校的原因。”
　　城市的另一边。
　　闫运洋他们好不容易熬完一天课，吃完饭回到寝室，已经晚上七点。
　　谭永杰跑去与隔壁寝室玩扑克，寝室只剩他们三人。
　　待他俩刚想出门去灵异社，练天佑的电话响了。
　　“你先接电话。”闫运洋理解道。
　　“等我一下。”练天佑便去走廊外头。
　　闫运洋坐在椅子上玩了会手机，突然记起那幅画。
　　他抬头望着画，问苏聪懿，“你知道这画……什么时候贴的吗？”
　　“大二下学期。”
　　“哦，练天佑买的？”
　　“我买的，我看那里木板秃了一块。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就一直没发现有画。”闫运洋单单只想给疑问找答案，他不习惯在脑袋中存放问题，有疑惑必须及时弄清楚。
　　好比他现在，不放弃地，等夏佳宜给自己分手原因一样。
　　苏聪懿眼睛从电脑屏幕移开，扭头望他。
　　闫运洋从苏聪懿脸上，居然看出欲言又止的神态，这可是少见啊。
　　他主动问：“怎么了？”
　　苏聪懿说：“灵异社那么邪乎，你还要去？没发现练天佑加入灵异社后，像变了个人？”
　　“这倒没有。”
　　“那是因为，你们在的时候他正常极了。平时要是你们不在寝室，他半天不会跟我说一句话。太精分，我猜他有神经病。”
　　闫运洋脸色一变，冷眼盯着他。
　　苏聪懿看他的神情变化，语气嘲讽道：“呵，你那是什么眼神。”
　　“你也有神经病，猜疑病加妄想症。”
　　闫运洋有点恼怒，有人骂自己朋友神经病，能不怒么。
　　“闫运洋！”苏聪懿起身怒踹椅子，椅子倒地，发出‘呯’地一声响。
　　“他想不想说话是他的自由，你没资格判定一个人有病。如果这样草率，我也可以认为你也有病。”
　　苏聪懿刮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摔门走了。
　　练天佑估计是听到巨响，走回来匆匆挂掉电话，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骂你有病。”
　　“哦？”练天佑一时没反应过来，停顿好久才问：“然后？”
　　“我帮你骂回去。”
　　练天佑望着一脸正经的闫运洋，突然想笑。憋笑憋得实在难受，最后他真的笑了。
　　“哈哈哈。”练天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啧。”闫运洋说：“我维护你的人格权，有那么好笑？”
　　“有，认真的你太可爱了，运洋。”
　　没容闫运洋答话，他双手搭上闫运洋肩膀，将闫运洋推出门。
　　“走走走，咱们去16教。灵异社的活动室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