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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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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只是一个字而已,戚少商没有惊讶也没有过多的好奇。他说过不再逼顾惜朝说什么,就绝不会追问什么。
顾惜朝也没有主动说下去,他慢慢仰起头,一双眼里腾起水雾似的氤氲之气,在初升的阳光下如山中云雾般遥远而不可捉摸。
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过,这个我呆了十年的地方,不止因为誓言,更因为我想忘了那里,不知该去爱还是该去恨,就只有选择忘记,可该来的还是来了,冥冥中自有命运的转盘把我引回这里,不知等待我的又将是什么?
戚顾两人又行进了几日,便弃马改走水道。
宽阔的江水,被巍峨的峡谷所夹,随流势而下,无论惊涛骇浪,还是风平浪静,自古这江,只凭一叶乌棚轻舟而渡。
那乌棚舟儿,甚有讲究。船头一人撑杆,船尾一人掌舵。掌舵那人尊为船老大,意取船往哪里行进,全听老大的。
戚顾二人雇的亦是如此一舟,那船夫和船老大都是世代在这条水路上行运,一身皮肤古铜,全身无一点赘肉,在船上如鱼入了水般自在,随意。
此去乃是顺水,船行的很快,只觉两面峡谷郁郁葱葱,巍峨耸立,更有刀切般险峻的悬崖峭壁,真是鬼斧天成,令人惊叹。
戚少商坐在船舱前,浏览着飞驰而过的景色,猛然耳边听得尖啸,那有几分凄然的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船老大笑道:“那是山中的猿猴。”
戚少商点头,一旁的顾惜朝轻轻吟道:“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冲戚少商一笑,“可觉和李白所见所闻无差?”
“果然。我倒没想到有一日会游李白的旧道。”
两人默然而坐,只听的船在波涛中疾行的破水声,如撕裂绸缎,轻而震撼人心。
不知行了多少路程,顾惜朝突然站起身,走至船头。凛冽的风顿时把他整个衣衫吹向身后,如青蝶扑扇翅膀。
他蹲下,几乎悬在船边,用手鞠起一捧水,浇在脸上。
颤巍巍的睫毛顶着水珠儿扬起,他的脸却突然变了色,好似突逢剧烈的疼痛,一时把不稳平衡,整个人向水中栽下。
戚少商的位置是看不到顾惜朝的脸色的,等他惊觉人要跌下去,已经太迟。
可顾惜朝却并没有跌下,因为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一直在他身边撑杆的船夫闪身将人拉了回来。
船夫带着顾惜朝在船头转了个圈,方立稳。
这时整个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顾惜朝脸上的痛苦之色全消,他的右手抬起,中指和食指之间夹着一枚银针,恰到好处的抵在船夫的咽喉处。
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
“久违了,我还该叫你暮歌吗?”
那人慨叹,“我本叫田逢清。”
戚少商顿时恍然,看来是顾惜朝觉察出船夫有问题,竟拿自己做饵试探。果然逼的他露出武功。
而这装扮船夫的正是在惜晴小居假扮暮歌的人。
戚少商回头看了一眼船老大,在这等波浪中掌舵不是一般人能装扮的,他应该没有问题。
田逢清忍不住问,“顾公子是怎么发现在下的?”
“本来只是一种感觉,”顾惜朝边说边点了他几处大穴,才收回了银针。“细微观察之下便瞧出了端倪。”
“你扮的确实很象,撑船的功夫更是乱真,只是你忽略了一点,船老大和船夫都是两两配合,有种潜移默化的默契,快到转弯,不止船老大会掌舵准备改变航向,船夫的撑杆方式也会有细微的配合。你恐怕也是第一次走这条水路,再装做熟练也终有诸多破绽在。看你的手,那茧可不是握撑杆能握出来的,在惜晴小居我就深深记住这双手了。”
田逢清听的一阵服气,上次扮暮歌,是仓促之下,而这次全心准备仍然被瞧破,不得不承认失败,但败在这样的人手下,绝对不冤。
难怪楼主派他来时会嘱咐他不必勉强,他的敌手确实是太过精细,太过可怕。
顾惜朝盯着田逢清道:“你们楼主也就在这几日了吧?”
他这话问的不明不白,可田逢清却似能听懂似的,答道:“来时楼主托我转达,终有相见,为期不远。”
顾惜朝目光一紧,“果然如此。”
他沉吟一会儿,又问:“他还有什么话带给我?”
“楼主说,琴韵的阵已变,不要硬闯。”
顾惜朝望着远处的江水,目中神情复杂。船没有撑杆人,只是顺流而飘,幸好掌舵的船老大技术非凡,仍能保证船正常行进,只是慢了许多。
戚少商看顾惜朝不再问话,便道:“你准备如何处置他?”
“丢到江里喂鱼。”顾惜朝冷冷的道。
戚少商不忍,终归是一条人命,怎可如此轻视?他想开口劝,却又寻思怎样能不再因为这引起两人之间的冲突。
顾惜朝看着他冷笑,突然足一点地,拽起田逢清腾起几丈高,之后依靠崖壁上偶然突起的石头,借立越腾越高,直到两人在戚少商等的眼中已是小了几倍。
在这个高度的崖壁上,竟高高低低,分布了些许半人高的人造山洞,里面隐约可见棺木和陪葬物品。
这是这一带一个神秘民族留下的葬墓。
顾惜朝带着田逢清攀到一个山洞前,他附耳言道:“告诉你们楼主,相见之期我恭候,琴韵的阵我必闯不可。”
说完,把田逢清横着丢入洞中,人已飘然而下。
戚少商刚还担心怎样接着顾惜朝从那么高丢下来的人,这下可松了口气。
自己怎么每次都把他往最坏里想?他更是,明明不准备那样做,却总放最狠的话给自己,生怕自己心中的他不够坏,不够狠似的?
想起两人之间这点态度,真是既没道理又错乱啊。
六扇门一直没有停止对燕凌楼的监视,可每天听到的汇报却没有任何可疑。
古月枫每日只专注处理楼中事务,其余时间不是下棋看书,便是在高楼之上弹琴,偶有出门,也是和些朝中的官员交往。
无情看着那每日一送,积了一叠的报告,眉间微皱。
不可能没有可疑之处,世上本没有完美的遮掩。
可哪里是可寻的疑点呢?
铁手和冷血也是沉默一片。只有那个安静不下来的追命在一旁边翻报告边唠叨。
“辰时,和礼部侍郎张重吃饭,张重不是那个礼部的大胖子吗?听说他一顿吃的饭顶五个人的,古月枫没被他吓死啊。”
师兄弟们早已习惯了有他在就会有的热闹,以及有他在就有的走题。
就算是很枯燥的东西经追命的口一出来,保证绘声绘色,夸张的有趣,再加上他那一脸丰富到家的表情,一会儿眉毛飞扬,一会儿张口结舌,生动的象早晨带着露珠摘下来的果子,光看着就够人开心的了。
连无情也是难得的一笑,谁说人没有天生的优越呢?从师傅到他们几个师兄弟,不都在心底里宠着这个祸头子。
试想,身边有一个让你随时觉得生活多姿多彩,充满阳光的人,谁又能不受到感染,充满珍惜呢?
追命还在不停嘴的唠叨,“又是吃饭,喝酒,啧啧,这次有不少人呢,什么翰林学士刘英成,虞部员外郎贺冲,率府率胡比金, 这些人的官都是不大不小的,这个古月枫看来神通广大的样子,怎么不结交些更大点的官,都…”
“等等。”无情突然打断他,手中的扇子一下一下的打在桌沿上。
蓦然目光一聚,扇子终于定在那里。“对了,问题就在这里。”
“还记得上次顾惜朝和戚少商夜探燕凌楼,查出贮藏火药的事情,当时不超过一个时辰,古月枫就能呈上户部几位高官亲署的证明,速度快的惊人,如果背后没有很强大的势力,怎能办到?可如今看他结交的这些官员,显然势力不够,那么很有可能他与这背后的人有特别的联络方式。”
四个人眼睛里都染上了光彩。
铁手沉吟道:“我们应该改变监视的方向了,主要在燕凌楼和外界的联系,还有燕凌楼内是否有通向别处的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