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册》一醉饱清欢

23、今昔之感

　　在见到江城以前，王沂有过许多猜想，江城的环境或许是糟糕的、它曾遭遇过战乱，又与邻国接壤，然而走进这座城，她才知道之前的想法有多荒谬。

　　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江城是一座水城，江城的百姓可以乘船到达任何一户人家。来往人群皆仪态大方，自有一种温润气质。

　　可以看出这是一座历经战乱的城市，城门处有一座高耸的石碑，上面清楚地记载了江城沦陷的事迹，和因为那场战乱而丧生的百姓名字；却又看不出这是一座历经战乱的城市，城内建筑鳞次栉比，行人谈笑，商队往来，儿童嬉闹，尽显人间烟火气。

　　“公子小姐可是第一次来江城？”

　　王沂循声望去，是一船家撑船询问，她确实是第一次来，但是林疏和原身就不一定了，所以她没说话，跟着船家一起看向林疏。

　　“哈~”一路沉默的林疏笑了，眼眸清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王沂觉得他此刻很难过。“不是第一次了，船家。”

　　“哟~可巧，我看见公子小姐就觉得眼熟”船家热情地招呼“我在这里几十年了，江城战乱前我就是这里有名的老手了，我这船稳当，公子小姐要去何处？”

　　“云水巷”林疏说了个地方。

　　王沂以为是去找金不换，便没有多问，跟着林疏上了船。

　　......

　　“怎么回事？我不是在船上吗？”王沂看了看四周，发现她此刻身处一片黑暗，只周身萦绕着一些光亮，勉强看清自身而已。

　　仔细打量了一番，王沂发现自己还是和上船时一样的打扮，甚至因为无聊别在耳后的碎发都还老老实实待在原位。上手掐了一把自己，发现竟然不痛。王沂放心了，原来是在做梦啊，这个她有经验，甚至还有心情探索未知区域。

　　漫无目的，不着边际地旅途是无趣极了的。所幸，就在王沂要放弃的时候，听到左前方传来了声音。

　　“小兄弟，你这么说可是揽不到客喔~”蕴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是一个年轻女子在说话。

　　“姑娘，这孩子也是可怜人，年纪轻轻就要出来养家。”

　　“哎，老张！你这是什么话，谁过得不苦，你看看这条河上的船家，哪个不是背负着一家人的生计。”

　　“对啊，姑娘，我看你们一行人都是金尊玉贵。坐我的船吧，让小赵再练练，别耽误了你们的事。”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一群人争执起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将原本静谧的空间渲染出了一片热闹。

　　王沂快步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听声音，明明也不算远的距离，怎么走也走不到。

　　“各位大叔大伯，停一停。感谢各位的盛情，只是小赵兄弟是第一个招呼我们的，我们就坐小兄弟的船了。”年轻女子见状，不再嬉笑，肃声道。

　　“师姐，接着逗小兄弟啊，怎么停下了”王沂听到这一惊，这不是林疏的声音吗？她总觉得这语气有点......

　　“阴阳怪气！”

　　“金不换，你说什么？”林疏怒道。

　　王沂脚步一停，随即朝着声源处奔跑起来。自从她来到这陌生的世界，关于原身的事情都是从她的日记，或者别人口中听说的，如今既然有机会，她一定要亲眼见见原身。至少....至少让她明白，她究竟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就在这时，此处空间开始扭曲，远方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模糊。王沂只觉得她就像一个木偶一样，连抬腿的动作都变得僵硬无比。

　　“再招揽顾客...说你是老手...船稳当..”原身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王沂的挣扎也越来越无力，她的意识逐渐陷入混沌。

　　......

　　“王沂！快醒过来”耳畔是林疏无措的声音，从见到他开始，第一次感受到他这么慌乱的情绪。王沂想着，缓缓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还是在船上，刚才果然是梦么。

　　“叫师姐，喊什么王沂，没大没小”王沂拍掉林疏伸来的手。

　　林疏面色复杂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王沂丝毫不虚，淡定回望。

　　“咳咳，公子，小姐，云水巷到了”船家的话让他们从诡异的气氛中脱身。

　　林疏先行下船，站在岸边，侧身等她。王沂起身整理衣裙，抬脚欲走，忽然想起来什么，对着船家道“小赵兄弟如今的船，是真的很稳了。”

　　船家闻言一愣，再抬头已是眼含热泪，想要说些什么，可方才说话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也许对一些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于他人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际遇。

　　在他初次来到江城撑船揽客的时候，没有人知道那是他绝望岁月里的孤注一掷。那时候他的父亲重病，偏又逢大灾，一家人的生活无以为继。听同乡说江城这里富庶，且那段时间不知为何涌入江城的人空前的多。他便用为数不多的积蓄租了艘小船，打算在江城撑船挣钱。

　　可没想到，初来乍到的他根本没办法拉到生意。在家里尚且安稳的时候，他曾去学堂读过些书，学问没学到多少，脸皮倒是很薄。根本就无法拉到客人，所幸遇到了他们，他今天才知道原来当初教他拉客方法的姑娘名字是王沂。

　　当年只听了那与他同行的公子，喊另一位‘金不换’。当年他将他们送到去处后，发现了他们在船舱里留下的锦囊，王沂姑娘说这是给他的船费，可根本不用那么多。他知道那位姑娘的善意，那位姑娘留下字条说多的是提前给的船费，她们还会在江城待很久，以后都坐她的船。

　　他那时候信以为真，满心欢喜的拿着钱去给父亲治病，夜以继日地练习自己的本领，想让他们知道，坐他的船是值得的。

　　谁曾想从那以后，就再未见到过他们。他曾去打听过金不换，得知那是拯救了江城，护国有功的功臣，根本没人相信他们做过他的船。

　　再次见到他们，他还以为只是相像而已，没想到......他做到了，让恩人稳稳当当地乘一次他的船。

　　“林疏，金不换住在这里吗？”王沂看着眼前的宅院，建筑看着有些年头了。

　　“这是之前我们在这里的住处，只有金不换一行知道，看这里整洁干净，金不换就算不住在这里，也是常过来的，进去看看。”林疏看着王沂，示意她一起进去。

　　随着他们脚步，宅院内的全貌也落在了他们眼中。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院落，东西两侧共四间厢房，北侧是主屋，东北角的地方大概是厨房，王沂之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此刻有做饭的烟火气从中漫出。

　　“金不换..在吗？”王沂也不知道这里是怎么拜访朋友的，只能试探着开口，心想早知道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敲门了。

　　听到声音，东北角小屋的门帘掀开，走出一个中年男子。待看见他们二人之后，嗯--十分激动，他的声音里饱含惊喜“王姑娘，林公子，是你们！”

　　看这么激动还面无表情的样子，应该就是金童没错了，王沂道“是我们，金不换和玉女呢？”

　　金童赶忙回道“公子公务在身，去了襄城，这两日就要回来了。玉女在厨房，我去将她叫出来。”

　　待玉女出来，几个人又是一番交流，随后玉女要带着他们去看厢房，坚持要让他们留到金不换回来，生怕他们提前离开。

　　王沂与林疏跟着玉女往东侧厢房走去，“沂姐——王姑娘，你们之前住的地方，一直维持着原样，虽然当时分别匆忙，但公子坚持你们会回来，所以房间有按时整理和打扫”

　　“玉女还叫沂姐姐吧，怎么还跟我生疏了呢”王沂打趣，“虽然如今我和林疏还是一副年轻的样子，年龄可还是比你们大”

　　“你们这么多年一直住在这里吗？我听说金不换如今已经是元帅，为何不换个地方，他不是最讲究排场”林疏话中也充满了怀念。

　　玉女闻言笑了笑“公子如今变化可大呢，他说还有些话想亲自对沂姐姐和林公子讲，要正式做一次告别的，不然总是遗憾。”说着，打开窗，指着外面一栋宅子“当初的神女宅还在，公子尽他所能保全了下来，还时常开玩笑，等着有一天二位从里面走出来与他相见呢”

　　王沂好奇地看了看，那宅子虽然破败，但不难看出曾经的富丽堂皇。听玉女的话，他们当初是在神女宅分别的吗？究竟是什么原因，离开的如此匆忙。

　　夜晚，王沂反复翻看原身的日志，最后不得不承认，日志确实是到原身她们打算去江城就没有了。她又找了找储物戒，发现了一个类似于听筒的物件，反正也是无聊，就拿着它放在墙上，试试能不能听到林疏在隔壁干什么。

　　“师兄，我不想让她再经历一次死亡”竟然真的能听到，而且还很清晰，就是听到林疏这句话，为什么她觉得心很痛，林疏的师兄，是大师兄吗？大师兄不是正在参加青秀大比？

　　“她总要想起来的，你不能让她这样不明不白的待下去，没时间了”大师兄的心情也很沉重。

　　隔壁传来一阵响动，“我这就带她去襄城见金不换，随后我们就走，我愿意......”

　　“愿意什么？再等她一世吗？你以为你是谁，你的身体经不起你这样耗。你们是我的师弟师妹，我希望你们两个都好好的”

　　王沂放下手中的物件，不愿再听下去，她有种预感，她来到这里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了。给林疏留好字条，王沂小心翼翼地翻过窗，朝着神女宅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