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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鼠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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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月,救命!救命啊!”
天刚蒙蒙亮,闻月尚未清醒,便听到院外有人在着急大喊。她披了衣赶忙起身开门,却见牛婶正趴在她家门口的地上,脸上满是泪涕。
如此画面,恍若与前世的某个场景如出一辙。
闻月心道不妙,赶忙问:“出什么事了?”
牛婶见了她,这才恢复三分理智,抓着她的腿,泣不成声:“阿月,快去看看小川,小川不知怎么地,高烧不退,口吐白沫,连气都快没了!牛叔牛婶就这么个孩子,我求你救救他,快救救他!”
闻月当机立断:“您先别急,我去取药箱,立刻跟您去。”
“好。”牛婶抽泣着:“一定要救救小川。”
她转身准备取药箱,谢翊却已从房里出来,提着的正是闻月的药箱。他说:“拿去。”
闻月接过去,重重朝他点头:“谢谢。”
他又嘱咐:“务必注意安全。”
“嗯。”
牛叔家离闻月的医馆不过百米。
很快,闻月与牛婶便到了门口。
还未进门,已能听见里头震天的哭声。
闻月见状,立刻推了门进去。牛叔见着闻月,总算恢复了点理智,把哭得不成样子的牛家奶奶从小川床边拉下来,腾出空来让闻月看诊。
闻月飞快坐下,先是检查了小川的脉搏,又拿手去探他的体温。可小川的脉搏与体温却叫闻月心惊。
脑袋轰轰在作响,恍若前世的一切都在重演——
小川重病,牛家奶奶的哭声凌厉,牛婶的心如死灰,牛叔的自责痛苦。前世的一切,在此刻,宛如历史在重演。
可分明她重生那日起,已改变了小川的命运,让他幸免于嘉邺十五年的病亡。而如今已是嘉邺十六年,为何小川还会再次病重?
心跳如擂鼓,闻月用手抓在胸口,企图让心绪平静下来。
她想,一切都改变了。
结局一定不会像前世,一定不会像前世一样。
定下神来,闻月问道:“牛叔,小川这样已有几日了?”
“这是第二日。”牛叔答。
“可有给他吃过什么?”
“这两日小川吃不下东西,什么都没喂进去。”
“我的意思是,两日之前呢?”
“都是些寻常菜肴。”
压抑住满腔的情绪,凭着前世记忆,闻月颤抖着开口:“可有,食用鸭肉?”
闻言,牛叔哑了一阵。
牛嫂急了,晃着他的身子:“老牛,你快回闻月呀!”
牛叔这才痛心道:“有,给小川吃过鸭肉。”
牛嫂诧异:“家里从未买过鸭肉,你那鸭肉是打哪儿来的?!”
牛叔回:“半年前,我瞧那王瘸子因官府打压,不再做烤鸭生意了,见他把那好端端的鸭肉块全扔了,委实可惜,便都拾回了家里,腌进缸里。如今肉价实在昂贵,一家四口一年也见不得吃上几口。前儿个,我正准备蒸了尝尝味,哪知小川见了,硬是要吃,我实在宠他,便将一碗全给了他。”
越往后说,牛叔越是没了音气:“难不成……难不成是那鸭肉出了问题?”
听牛叔说完,牛婶直接跪了下去,泪流满面。她双手紧握成拳,一手扣在自己心口,另一手不停捶打着牛叔的背:“官府哪会无端关了王瘸子的生意,还不因为他摊上的肉全是来历不明的家伙。都怪我,怪我听说了也没想到要告诉你!”
“怎么、怎么会这样?”牛叔难以置信。
闻月伸出手:“牛叔,去取一块那肉给我。”
牛叔飞快把肉取回,递给闻月。
只瞧了一眼,闻月便知事情不对。
虽然那赤红色的肉已被调料包裹的严严实实,再看不出原本形状,甚至嗅上去还有些鸭肉的香味。可闻月知道,那都是假象,她用刀将肉切开一个口子,见到里头不属于鸭肉的肌理后,彻底失了力气。
牛婶着急在问:“阿月,怎么样?”
“这不是鸭肉。”
闻月深吸一口气:“那王瘸子用的,应当是鼠肉。”
指腹间,小川的脉搏愈发微弱。闻月伸手去探小川的瞳孔,而此刻,瞳孔已放大至边缘,药石无灵。
她浑身颤抖,唯有扶着床板,才能勉强直起身子:“小川,得的是鼠疫。”
“鼠疫?!”
剩余三人俱是一惊。
江南乡野,谁人不知道鼠疫的厉害。若是患病,便再无回天之力。连那患者的尸体都不能触碰,否则一死,便是要死一窝的。
闻月别开脸:“小川,没得治了。”
握紧拳,闻月提起药箱,转过身,不敢看牛家三人的神情,狠狠心道——
“待小川咽气后,尸体必须即刻火化,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话音刚落,留给她的便是震天的哭声。
闻月迈着沉重的步子,一点点地往门口挪。
平日里轻松提着的药箱,也在此刻变得沉重不堪,沉得快将她的脊背压弯。
就在此时,一双温暖的手附上了她紧握药箱的冰冷手掌。
她一抬头,谢翊竟立在她的面前。
小川的死,就像是她在平和生活中的当头棒喝,叫她不得不回忆起前世的一切。
她害怕地咬紧了唇,后退一步。
谢翊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又迎了上来,直到接过她手里的药箱,“那孩子怎么样了?”
她浑浑噩噩地回了句:“鼠疫,救不了了。”
转过身,她形单影只地回到了医馆里。
谢翊见她如此模样,放下不下,便一路跟着她。
后来,她进了卧房,栓上门,任那凌厉的哭声爆发后,他也没敢离去,只站在卧房门口,久久、久久地守着她。
闻月靠在房门上,从头到脚像是被泼了一身冷水,从皮肤到骨子里全都是冷的。膝盖不由自主地蜷了起来,整个人也缓缓地从房门上滑落下去,直到跌在地上。
一种莫名的无力感,充斥着她整个身体。
她抱着膝盖,失声痛哭。
此时此刻,她只想见一见那老天爷,问一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为什么这一世,她明明已用尽全力改变了小川的命格,可小川最终还是没能幸免于难?为什么她重生那日分明夺走了牛叔手里那块致命的鼠肉,可不久之后,那鼠肉还是无端地出现在了牛家后院?
难道说,即使她再怎么阻拦,命格都是无法改变的吗?
难道如小川一样,即便她再怎么用力活着,最后也是难逃二十岁身亡的命运?
那她这么努力的规避从前的一切,躲谢翊,急嫁人,那么想要简简单单活着,就这么难吗?
闻月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凭什么旁人眼里,终老那么简单的事,在她这儿就如登天困难?
她闻月比谁都想活,她也一定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