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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芬里尔之祸 ...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位于法克罗纳境内瓦尔拉哈堡*的士兵就已经要拔腿开始新的搜索。雪原上的树总是光秃秃的,隔着很远看过去,像是一群张牙舞爪的怪物。
      “我在画廊里见过这种图案,至少值三千克索。”一位骑在雪地山羊背上的士兵拿着单筒望远镜看了看远处的景色,这么羡慕道:“老天啊,那要是怪物该多好。”
      “闭上你的嘴,新兵,我们的队长来了。”他立刻被旁边的老兵拍了一把后背,老兵弗瑞已经在瓦尔拉哈堡服役了很多年,他见过太多的新兵刚来的时候兴致勃勃,没过两天就带着一脸冻伤看见白色就能吓得尿裤子。
      这里是雪原,大多数士兵的坐骑都是山羊,只有长官才会骑雪地战马,那种马比山羊要高出一大截,走在羊群里显得有几分突兀。他们的长官叫做弗里斯·奥杜兰丁,是法克罗纳奥杜兰丁家族的一个小继承人,刚来瓦尔拉哈堡没多久,打扮光鲜亮丽,长相俊美,脸上细密的绒毛呈现没受过风霜打磨的白色,还没立起来官威,大多数时候被人叫“抹白霜的小子”。
      他骑着战马目不斜视从队伍中间走出来,心里暗骂了几句这些老油条兵,然后严肃道:“我们还要继续搜索那群偷猎者的下落,我希望你们没有人忘记带上石片眼镜遮挡阳光,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这次没有人对他起哄,提起他们的任务就连经验最老道的士兵都沉默了下来,甚至有些愤慨。他们已经搜索了七八天,换了两支小队,自瓦尔拉哈堡东边的不冻湖往西搜索,中间折返回瓦尔拉哈堡进行补给,然后又往东边朝着黑峡谷搜索。
      那群偷猎者赶了个好时间,涅加斯堡恩利尔堡瓦尔拉哈堡的大多数军队被拉到瑞亚操练演习了,剩下的人零零散散,换班间隙就让那群偷猎者钻了空子扎到了雪原里去狩猎。
      他们紧咬着偷猎者屁股追踪了很久,人疲马惫全凭着一股子怒气强撑,这两天雪原又时不时刮起了大风,天气恶劣得厉害,就连最老道的士兵晚上值夜也冻得发抖,没人不关注他们取暖用的火堆,因为有可能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篝火熄灭,整个小队的人都冻成了冰碴子。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这种事情时常发生,也只有弗里斯队长会因为无知兴致勃勃询问真假。
      “大人,我的兄弟曾经也在这种天气下出去追踪那些该死的偷猎者。”老兵弗瑞忍不住不耐烦回答这位骑在高头大马上无所事事的队长,他瞪了那位年轻人一眼,自怀里掏出两个冻得梆硬的手指来:“看见了吗?这是我兄弟留给我最后的东西,我们移动他的时候,他的手指,脚趾,甚至五官都能够轻易掰下来。”
      “要我说,我们应该去休息,这个鬼天气那些偷猎者活不长,我们何必也跟着自寻死路。”他一路走过来都大着胆子朝他们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队长吹风,对于这种恶劣天气,弗瑞真是充满了恐惧。

      “这还不是冬天,说这种话的人应该被军事法规惩处。”可他的队长对此不屑一顾,灰眼睛的青年踢了踢马肚子道:“我相信你还没有老糊涂到对季节遗忘,要真的是这样,或许我应该帮你申请退役。”
      “好心没好报。”弗瑞立刻躲到了后面去小声抱怨,他看了眼远方,黑峡谷在视线尽头仍旧没有出现,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走,没必要得罪这个混蛋。
      但是弗里斯还不至于是个傻瓜,他很快从人群前面退到了中间去,让那些新兵们打头阵扎进那片光秃秃的树林里。离得近了才发现,那些树木长得更是恶心,上面有许多瘤子垂挂在树干和粗壮些的树梢上,像是病变。
      “有人见过这样的树吗?”弗里斯大为惊奇,他抽出那把顶头镶嵌着翠绿宝石的军刀,用力在树上划了一道,树皮里面立刻流出来了浓稠似血的液体,隐约透着点腥味。
      弗里斯吓了一跳,赶快在他那间貂皮披风上死命擦自己的爱刀,他大叫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那只是这里才有的树而已,弗里斯老爷。”弗瑞忍不住在后排翻了个白眼,进到树林里他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被什么危险盯上了般,后背发凉,现在看见他们不成熟的队长还在闹,忍不住就嘲讽道。
      “你……走在前面!”没想到弗里斯立刻转向他,怒气冲冲道:“你在前面引路,看见什么了要发信号留标记。”
      弗瑞当然是不想去的,他没得选择只得摸了摸羊角,朝着自己的老伙计发了个信号,雪地山羊立刻慢跑了起来,将那群士兵甩在了脑后。

      弗瑞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老伙计,他们已经在森林里冲出去了很远,甚至没来得及做任何一个标记。他愤怒地抓紧了自己的皮帽,嘴里嘟囔骂了什么,打算折返去找自己的队伍。转过身的时候,他看见树林里有一个黑影,就藏在离他不到十码的地方,怨毒的红色眼睛幽幽盯着他。
      他差点被把魂给吓掉了,可是雪地山羊什么也没感觉到,闷着头在地上刨土啃草根,悠闲自得。弗瑞大着胆子抽出了弯刀喊了一声:“什么人!”可对方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只是用眼睛看着他。
      在雪天里弗瑞也看不太清,即便是树林中也松松散散下着雪,他在原地不敢动,对方也没动,僵持了一会儿后他便觉得手脚发僵,忍不住大喊大叫着冲了过去,想要先发制人。他冲过去才看见那是个假人,蒙着几件衣服被人架在树杈上,眼睛也不是什么怨毒流着血的眼睛,而是用了朱硼砂涂抹过。
      他气得大骂了半天偷猎者,不出意外这东西一定是那群人留下的,用来威吓接近营地的小心野兽。果不其然他很快在附近找到了那些偷猎者待过的地方,铲开上层松软的雪,能够看见下面生火和做饭的很低。
      弗瑞默数着人数,他们得到的情报是说这是一支大型的偷猎者团队,预估计有十七八人,而现在按照做饭痕迹数过来,也不过就只有七八个。偷猎者没睡多久,以至于他们原本挖开用来睡觉的雪洞都没多深,雪里埋着一些干粮,甚至还有人扔下了武器,到不像是急着抓猎物,像是逃命。
      弗瑞确定这地方之后掉头回去找到了自己的搜索队,迎接他的当然是弗里斯队长的一顿臭骂,直到弗瑞将他们带到了营地,把线索展示给他们看,队长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他仔细检查了营地,踌躇道:“很显然他们发现了什么大型的猎物,这地方有什么比巨熊更大的猎物?”
      “这明明是逃跑,即便是追踪更大的猎物,也不可能扔下武器。”弗瑞硬着脖子和他对抗,天色渐晚,他愈发觉得树林诡异,天空开始逐渐露出夜色将至的深紫色,往日悬挂在上面如同一个个银扣的星星也都不见了踪影。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没找到一个吉利的预兆能够让他迈动腿继续朝前走。
      不过弗里斯可不管这些,他穿着温暖厚重的皮毛大衣,戴着长长包到手肘的上好皮手套,裹得暖暖和和,哪里顾得上自己士兵的疲倦。作为一位迫切希望立功的队长,他坚持要往前追踪,能够更靠近黑峡谷最好不过。
      于是他们仍旧要拎着沉重的腿脚继续朝前走,幸好树林不算特别大,到了夜幕低垂的时候,打着火把的他们总算走出了树林。风雪也随着他们走出树林的那一刻突然停了,在雪原上经常发生各种奇怪的现象,所以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有弗里斯高兴得不行,认为这是个吉兆。
      吉兆个屁。弗瑞在心底暗骂了几句,他举着火把的手冻得冰凉,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热气,如果这个混蛋队长再让他们往前走,他不如就躺在雪地里寻死算了。
      也不只是他这么觉得,刚来瓦尔拉哈堡驻扎的新兵已经趴在雪地山羊的背上半死不活。他们虽说有骑兽,但是大多时候都没办法骑在上面,因为骑兽需要负担整个小队后勤的负重,要是人全程坐着,骑兽也受不了。
      每一只雪地骑兽都是经过北地联盟特殊培养,战士们也都很爱惜,大多数时候都舍不得在上面坐着。

      幸好弗里斯也累坏了,他一直要在马背上摆臭架子挺直腰背,眼下捶了捶自己的腰,一边命令全队找地方驻扎,一边举着单筒望远镜巡视远方。出了森林,就能勉强看见远处的黑峡谷,接下来的路程没有什么树,一眼看过去能看上很远。
      士兵们喧喧闹闹开始挖睡觉的雪坑,搭建防风的篝火,而弗里斯坐在马背上举着望远镜张大嘴半天没有动。他等了一会儿后把自己的传令兵抓过来,单筒望远镜塞过去给他看,说:“你看那里是不是有几个人?”
      这句话引起了所有士兵的注意,很多人都聚集了过来,自怀里拿出来自己的望远镜凑热闹。没错,在远处确实有着几个类似人形的东西,大张着手臂站在雪地里,像是群造型奇异的雪人。
      弗瑞看了一眼就想起来了他在树林里见过的假人,他立刻道:“难道是偷猎者的营地?”
      这下子大家又跟着兴奋了起来,弗里斯留下了一般人看守营地生火做饭,他带着剩下一群人沿着雪地绕过去,打算来个包围捕获,大家也早日回去交差。
      在单筒望远镜里看起来近,在雪地上却要走很远,越走近弗瑞越觉得不对,他觉得越来越冷,上下牙不停打架。正如同弗里斯说的那样,现在不是冬天,温度也绝对不可能降到令他裸露在外的一点点皮肤就迅速冻伤的情况,这可真是奇怪。
      他的心中有个隐约的念头,朝着他上蹿下跳喊着危险。可是当他放眼望去的时候,雪原上空空荡荡,除了那几个偷猎者做的假人外,什么都没有。月亮逐渐被隐没了,光线条件变差,弗里斯他们不得不尽快赶到,将那群偷猎者抓回瓦尔拉哈堡交差。
      可是很快骑兽都不往前走了,就连弗里斯那匹雪地战马都在原地打转长嘶,此刻离那群假人也就三四十码的距离,他们只得继续靠两条腿朝前走。
      靠近的时候弗里斯像是要给自己壮胆一样大喊了一句:“一切为了瓦尔拉哈堡。”他滚下雪坡一刀砍在假人的头上,像是制造出来自己勇猛的样子。
      这一刀下去假人的头骨碌碌飞到了他怀里,弗里斯举着头看了一眼,吓得大叫了起来:“是真的!真的!”
      除了弗瑞,其他人都站起来跟了过去,只有弗瑞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步都迈不动,腿脚发软匍匐了下来,将自己埋藏在了雪地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多年出生入死的直觉告诉他,现在不要出声,也不要动。
      弗里斯他们这才发现,这里站立着的假人都是真人,一共八人,全都是偷猎者的标准打扮,其中还有一位天工师背着杆枪,这是他们队最明显的标志。可是这些人都没来得及掏出武器,他们的血液凝固得十分均匀,像是一瞬间自里到外冻结的一样。
      别说现在,就算是冬天的雪原也不可能到达这样的温度,就算是魔法使的魔法,也不会令他们在全无防备的状态下,在一瞬间冻结死去。
      这附近一定有什么,弗里斯也感受到了寒冷,他哆嗦着去拍一动不动站在不远处查看最后一具尸体的他的传令兵的肩膀,想要让他把大家集合在一起离开这里。可是当他拍上对方的肩膀的那一刻,如同弗瑞之前说的那样,传令兵的肩膀被他从身体上拍了下来,里面没有一滴血液,就跟那些被冻死的偷猎者一模一样。
      弗瑞听见他在大叫,挨个呼唤着每一个人的名字,但是他不敢动,唯一的响应方式也不过是自雪堆里颤颤巍巍探出头看向下面。他不想死,求生的本能使得他变成了一个懦夫,他以前不是懦夫,也经常与死亡擦肩而过,但是这次不一样,他无法控制自己。
      弗里斯握着剑,在那里狂乱着朝着空气挥舞,他大声说着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瓦尔拉哈堡的荣耀,为了法克罗纳的荣耀,半兽人自嘴里呲出獠牙恐吓着空气,紧张的气氛让他快要疯了。
      随后在他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两盏马车前头会挂着的车灯那么大,在离地大约有十几码的地方漂浮着,盯着年轻的队长。弗里斯吞了口唾沫,他朝着那两丛幽火跳起来看了过去,然后被定在了半空中,随后落在地上,就像是瓷器一样摔了个粉碎,那些破碎的躯体散落一地,有个眼球甚至飞起来,滚到了躲藏在雪地里的弗瑞手边。

      月亮逐渐自云层之后钻了出来,风雪又开始大了起来,弗瑞紧紧捂着嘴,在风雪和月光的勾勒下,第一次看清楚了那个怪物的轮廓。那是头几乎透明的巨狼,身体像是由冰构成般,只有在月光下才会散发幽蓝的光泽,巨狼有一棵树那么高,根根毛发都散发着摄人刺骨的寒意。
      即便是雪原狼,也绝对不可能长到这么大,唯有神话传说之中,可能会代表冰雪天灾预兆的妖狼芬里尔,才能有这么大的个头。
      弗瑞看着那匹妖狼在月光下抖了抖毛,朝着他的方向漫步了过来,而渺小如他,只能闭上眼睛开始拼命祈祷。妖狼自然是不会将他放在心上,它没有杀人的想法,仅仅只是路过或者睡眠在某个地方,便会冻结一切,是真正的天灾降临。
      他很快感受到自己要死了,放在胸前的手臂无法搬开,连眼球都没有办法移动分毫,只能看着妖狼漫步而行,方向是他身后的营地和瓦尔拉哈堡。
      “时间未到。”就在他即将死去的前一刻,冰霜突然褪去,寒冷离开了他的身体,他听见有个年轻的女性声音这么说道。眼球仍然无法移动,他惊讶看见自空中有条可能是人类的手臂突然冒了出来,紧接着是一半肩膀,还有一个白色头发的脑袋。
      那人只从空气中露出了一小半躯体,背对着他挡在了前面,用力弹了一下芬里尔的耳朵。妖狼哀嚎了一声,掉头逃窜而去,风雪顿止。
      弗瑞终于能够把自己冻结的眼皮合上,将自己压在胸前的手臂收拢,他感受到有人自雪地里把他拖了出来,一想到可能是那“一半人”所为,不仅哀叹自己命运多舛,迟早会死。
      “你还有点时间。”那道年轻的声音对他这么说:“去告诉所有人,天灾将至,被偷走的时间应要归还。”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见那条手臂一下子自空气里缩了回去,那手背上似乎有着一个印记,可他不认识,只是牢牢记住了那印记的模样。
      他缓了几口气,跌跌撞撞自雪地里站起来,朝着营地跑去。

      *:北地联盟是由奥斯安、瑞亚和法克罗纳组成的联合组织,作为位于北地的三个国家,它们连成一线,监管并且负责抵御跨越北方雪地而来的异世界敌人。位于三个国家中有三座堡垒连成一线,分别以涅加斯堡,恩利尔堡,瓦尔拉哈堡称呼。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您能够阅读这部长篇小说的开始,是非常慢热一点都不网文的文,希望能够得到各位喜欢。
    下一章主角就会逐渐出现,还请各位耐心等待。
    再次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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