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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忘忧草原(上) ...

  •   霄靖继续上山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一片长满忘忧草的草原,唯一的一棵树已经枯死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树干上站着一只鸱鸟。

      鸱鸟见霄靖走过来扑腾着翅膀围绕他飞了几圈,又重新落在了树干上。霄靖突然感觉身体疲惫眼睛酸涩,双眼闭上再重新睁开眼前景色已然换了一番。

      霄靖知道这是小童所说的那个阵法,但也不敢说是阵法,竹林那一遭显然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法阵,但却被小童称之为机关,而眼前这个阵法说不定又是他们章尾山研究出来的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眼前的器物摆设霄靖再熟悉不过,这里是魔族的圣子殿,殿内的侍女皆步履匆匆,或从炀美寝殿内刚刚出来或正要进去,这正是霄靖刚把炀美从诛魔柱上救下来后的场景。霄靖心想,这章尾山上的法阵还不如之前的机关厉害,虽说这件事是霄靖的心结,但如今炀美活得好好的不必受许多折磨,自己也算有功劳。

      周围的人都看不到霄靖,霄靖也无法触摸到他们。霄靖走进炀美的寝殿,看到从前的自己立于炀美床头,此时炀美的肉身已经由魔医补全看不到伤痕但内里筋脉和魔识受到的巨大创伤魔医们依旧束手无策。

      躺在床上的炀美只着一件红色中衣,手腕脚腕都被软巾绑着捆在床架四角,长长的黑发由一根红色的发带束起搭在床头的架子上,手指甲也修到最短,苍白的看不出一点血色的脸上还挂着一滴泪和几道未干的泪痕,看着如此让人心生爱怜,红色的床幔被襟衬着苍白竟仍然不失千古绝色的美。霄靖睁大眼睛心中猛然一阵绞痛。

      霄靖站在一旁看见苏家小子进来了,苏家小子看了床上的炀美一眼霄靖说“你也看到了,我加上解忧珠都对他没用,现在除了解忧神兽就只有我说的那个法子了,你再考虑考虑,现在给他用的这个法子也总不能成功,我怕他撑不住。”

      霄靖面上现出挣扎,“再试,”突然眼中又出现一丝不确定,过了一会儿,闭上眼睛,沙哑着声音说“最后一次。”颤抖着睫毛睁开眼睛。

      苏家小子看着霄靖来确定最后的答案,霄靖却不敢与他直视,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问“按时间,还有一个时辰他才能醒,你从魔君那儿回来后就一直守在这儿,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醒了我叫你。”

      霄靖两指夹住眉心按了按,“不要紧,在这儿守着我安心些。”

      “谁担心你?我是担心炀美,最后一次我怕出意外要你加持,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别在天界没死成,死你手里了。”苏家小子白了霄靖一眼,背对着自己坐在桌前自顾自吃起点心来。霄靖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但又不放心离开,就坐在床尾靠着架子闭眼眯了一会儿。

      霄靖醒时炀美已经开始有被梦魇住的迹象,苏家小子听见声响也马上过来查看炀美的情况。炀美和之前几次一样,开始只是如同梦呓般喃喃,慢慢神情越来越紧张嘴里一直喊着类似“不要!”“求你!”的话,后来渐渐变成嘶吼,身体也不断挣扎想要摆脱梦魇里的折磨,直到最后被折磨的已经忘记了反抗和挣扎只一心求死,却因为四肢的束缚在梦魇里连自陨都做不到,身体和神智遭受的折磨使炀美达到魔识崩溃的边缘。暂时唯一的办法只有苏忘忧操控解忧珠使炀美忘记在诛魔柱的记忆,但却总不能成功,最大程度也只能短时间压制梦魇让炀美安静下来。这种办法与普通人来说,本没有什么大的伤害,顶多只是消费些精神,可如今炀美的身体却连个普通凡人都不如,除了身上这张皮已经被修复的完好无损,可以说没有什么地方不像沙堡一般稍微一碰就会彻底化为齑粉。

      纵使霄靖已经亲自目睹过一回,也曾无数次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但当他再次看到炀美受尽折磨欲死不欲生的模样,他的心却依旧像被人狠狠揪起拧了一把,当时那种无力的感觉像决堤的洪水一般重新涌进他的脑袋,他曾无数次告诫自己忘记的东西,像过冬后的野草一样疯长起来,再现样的清晰且痛苦。

      最后一次即便有了加持也依然没有成功。解忧神兽到现在也没有找到,这是早就预料到的,毕竟相传这世间只有一只解忧神兽,自开天地时期就存在,从上古清芜仙人归隐后就再没人见过它,坊间传闻中神兽的模样也五花八门没个定型无从查起,有人猜测解忧神兽一直跟在清芜仙人身边,但根据霄靖的消息,自清芜仙人归隐后,四海八荒称发现清芜仙人仙骸的地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此看来,连仙家人都搞不清楚清芜仙人到底死没死,更别提解忧神兽在哪儿了。

      霄靖并非不记得母亲在沉睡前告诫他的话,但如今已无他路可走,这条路是不是死路,还要试一试才知道,但等在原地炀美确是必死无疑。

      魔君殿上

      魔君背对着霄靖站在九头凤椅前,像在欣赏椅背上的宝石和铭文。霄靖进来后行了跪礼一直没有起身,魔君没有叫他起来,也没有说任何其他的话,仍然看着那把椅子。

      过了一会儿,魔君终于侧转过身来,却没有看霄靖,只是走到椅子的最右边,把左手轻轻抚上右边的第一个凤头,看不出情绪的眼神也聚焦于他的左手,“我不是曾经赐你不用行跪礼吗?”淡淡的语气不像是在问一个问句。单看相貌魔君与霄靖的年龄相差无几,谁能想到他竟比自己的父亲年纪还大?其中修为也就不言而喻。虽皮相儒雅清秀,举止也亲厚大气,给人一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假象,但眼中蓬勃不可收的戾气与周身不怒而威的气势,却时时刻刻提醒着周围的人:这人实实在在是那个杀人不眨眼随时准备血溅百丈的魔头。

      “今日,臣来是有一要事禀告君上。”

      “你该知道,这魔界的事没有哪一件是我不知道的。”

      “还请君上相助,圣子……”

      魔君像是根本没有叫他说话的意思,依旧连着刚才的语气,没有一丝变化,“而我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帮他,”他向右走了一步左手抚上第二个凤头,食指并着中指敲了两下,抬头斜瞥了一眼霄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继续说:“你就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霄靖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前尘往事恩怨纠缠是非曲直,后辈又怎能辨的清?纵使不清楚前事,霄靖也觉得即使母亲有再大的过错也不该迁怒儿子,但他知道这是君上的逆鳞提不得,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臣不明白。臣只知道,炀美是君上的儿子,是魔族的圣子,如今圣子有难,君上理当帮他一把,否则如何能叫云云魔众心甘臣服?”

      魔君转过头看着霄靖眼角一挑,薄薄的唇角诡异地微微扬起,“你不明白?我竟不知道精明的梦和郡主养了个蠢儿子。”

      “你也是承了占卜师一族的血脉,那你现在就为宸羽卜一卜,看这一劫他是渡的去还是渡不去?”魔君又向右走了几步,依次拂过第三第四个凤头,到第五个时却没有碰它,而是和着最后一个字音坐在了九头凤椅上,右手撑着头直直盯着霄靖,左手依旧食指中指并拢敲打着九头凤椅左边的扶手。

      霄靖虽然不属他母亲占卜师一族,但也跟随母亲对占卜术习得一二,占卜生死之卦虽然凶险,但好在流程简单,不费工夫的就捏出一个卦诀印在空中。

      魔君语气带着戏谑问:“结果如何?”

      “……”死卦。死卦?霄靖一脸震惊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悲痛。他不相信。他不敢相信。他从不为炀美卜卦,就像占卜师从不为自己卜卦一样,无论好卦坏卦,面对身边活生生的人,一纸卦语总显得那么单薄和沉重。

      “既然已经卜出了结果,想必我的答案你也知道。回去吧!”

      霄靖瞪大的眼睛中出现一抹迷茫,暗自喏喏道:“不会!一定是我卜错了……”

      魔君微眯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云淡风轻的拆穿他的自我欺骗,“你会不会卜错你还不清楚吗?”

      霄靖像是在冲魔君吼,却又更像是对自己的宽慰,“事在人为!生死大事区区一纸无头卦语怎批的清楚!?”

      魔君像是因这一番话对他产生了兴趣,直起身子正视他,“你倒是和你母亲有些不同。”

      “你母亲是占卜师一族,他们这一族什么都不信,只信自己的占卜术。我曾笑她,凡人占卜是因有神司他们的命数,有迹可循有卦可卜,但我们的命却是无人可司,全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这卦如何卜得准?可你母亲到死都顽固不化,始终认为有什么该死的命数。”

      他像是陷在回忆里出不来了,开始讲起从未提起过往事“我父王在位时让我娶旗骥王的女儿度云郡主为妻,那时我还想这卦算的可真准,我是真真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后来我遇到了我爱的人,卦语说我俩不可能在一起,那时起我就知道,所谓占卜不过是虎人的!”

      像是为了印证这话的正确性,他脸上盛绽放出一种类似癫狂的笑容“哈!这不是无稽之谈吗?”

      “现在谁不知道我同我爱的人每天都在一起?”当他可说到这句时,平常周身所散发的煞气又骤然间悉数散去,转而换成一种温柔的憧憬气场,嘴角扬起一抹甜蜜的笑,眼神里也含着一缕春日暖风。

      霄靖从未见过魔君这副陷在蜜罐里的样子,一时有些弄愣神,但马上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话随机应变,“我与君上相似,深爱之人必定放在心尖儿上捧着,但在某些方面又有不尽相同之处,我比君上细心,心尖儿人的话必定会好好记下,心尖儿人的愿望必定想方设法帮他实现,心尖儿人要护的,必定拼尽全力也为他护好,心尖儿人珍惜的,无论如何都会帮他守护好。”

      魔君最见不得有人质疑他对魔后的爱,很是气愤,紧紧握拳狠狠锤在椅子扶手上,大声呵斥:“凌嘉!不要以为我封了你个大将军之职便不敢动你,我只是没有时间,若真叫我空下来,收拾你绰绰有余。”

      霄靖有把握,并不害怕魔君的呵斥,继续说:“魔后沉睡前虽遭度云郡主伤害,却以德报怨不追究郡主,还为其辩解为无心之失,当真心无半点责怪委屈吗?只因旗骥王疼爱与女儿,若为她讨个公道而惩罚郡主,旗骥王必定发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倒不如把错揽在自己身上,还可为君上换个清静。郡主诞下炀美时因衰竭沉睡,魔后宽大为怀不计前嫌把炀美留在自己身边照料,日日看着心爱之人与别人生的孩子当真不会心生悲痛吗?还不是因为可怜炀美一出生便没有母亲陪伴,痛惜君上与他在一起永远不会有子嗣,兼之当时圣子可以替君上稳固魔君之位,才把炀美当亲儿子养在身边。这仅仅只是我看到的,还有更多的我没看到也不知晓,魔后的良苦用心君上怎可能不明白?这曾是魔后替您珍惜的,如今魔后看不见,君上自己更当好好守护,不辜负魔后当初的一番心意,待他日后醒来,看到往日珍惜的一切如旧,还变得越来越好,才会高兴啊!”此番话说得感情真挚恨不能以头抢地。

      魔君站起身来一拂袖,冷哼一声,“果真。上将军府出来的没一个胆子小。不但个个是将才,口才也相当了得啊,不过最最了得的还属胆量!”他走到霄靖身前,微微俯下身,泛着寒气的眼睛直视霄靖,放低的声音带着刀子一样刺破霄靖的耳膜,“就不怕你今天回不去了吗?”

      霄靖丝毫不惧,抬头接下他的目光,“臣怕的不是今天回不去,而是害怕臣今日无能,阻止不了君上,让君上做了令君上后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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