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尧]而今沧海》不自见

3、7~10

　　7，

　　林子里，折颜后背后也出现一个人。

　　一个白衣飘飘的绝色美男子。

　　四海八荒的女子见了他，大概都恨不得抠了自己的眼珠子。一个大男人，长成这样，让天下女子情何以堪。

　　此时，这白衣男子正一脸瞧好戏的表情，手里的狗尾巴草晃啊晃。

　　“你的麻烦来了？”幸灾乐祸的语气。

　　“你来干什么？”折颜转身。

　　“啧啧，这语气。咳，听见你这里有热闹，就赶紧来了。”

　　“什么热闹？是白滚滚报的讯吧？就知道你们狐狸洞没一只好的。”

　　“别，白滚滚属于混种。而且，既然没一只好的，你历劫的时候，什么不好化？老凤凰一只，好意思化形我们狐狸一族？”

　　“整天看你们在我眼前晃。算近墨者黑？”

　　“那林外那只魔算什么？”

　　“明知故问。”

　　“我就是明知故问了，你说你两次历劫，都为他送了命。他的命途也蹊跷，两次转世都入魔，你就没查查他是什么东西投胎转世？”

　　“屠苏没有入魔。”

　　“哦，你还记得你徒弟的名字啊。”

　　折颜瞪他一眼：“前尘已散，多说无益。”

　　“可是你徒弟不是这么想。”

　　“小凡他只是一时想不明白。”

　　“这一时未免太长，十年了吧？”

　　“说到这十年……你们果然都知道。”折颜皱眉，“都故意瞒着我？”

　　白衣神仙望向别处：“你不知道你这小徒弟拿了多少张你的画像四处撒？阎罗殿的人答应帮他找人，还借给他一面镜子，还不是因为阎王认出了你？”

　　“存心的。”折颜下结论。

　　“别的神仙，有你这年纪，千年劫万年劫不知道历了几次劫了。你们几个父神带大的，连墨渊都死过一回，东华都真身下凡过，就你，每次扔根鸟毛了事。大梦一醒，什么都忘。别人能没意见？”

　　“我太厉害，难道是我的错？再说，我也不是一点不记得。”折颜转身，“真真，我发现你最近说话越来越不讲道理了。”

　　“哦，那是什么道理？你说给我听听。”

　　“……入世的，是我，也不是我。”折颜沉声道，“与我有过多牵扯，与他并无益处。”

　　“哦~”

　　“再说，难道我要替每一个我认识的人负责？”折颜挑眉，“历个劫而已。”

　　“是啊，历个劫而已。”白真学着他的口气说话，“如今流行师徒吗？”

　　“什么？”

　　“东华帝君不是娶了我们的小狐狸？那也是历劫历出来的。”

　　“……小凡不是我徒弟。”

　　“我又不没说你和他。你想多了。”

　　“……”

　　“来来来，喝酒去。你上次不是说你最近的改良版桃花酿，更劲更辣更烧喉吗？拿几坛出来，我也给浅浅尝尝。”

　　“我有说过吗？”

　　折颜待说什么，被白真揽过肩膀拉走了。

　　8，

　　鬼厉变成了一只狐狸。

　　不知道是不是魔气深重的原因，他变成的狐狸，竟然还是黑色的。

　　黑不溜秋。

　　然后一双素手抱起旁边的白狐狸，揪起他的后颈，一并带走了。

　　哦？你说为什么会变成狐狸？

　　谁知道青丘的这些秘法！

　　那只踩上鬼厉额头来报复的小狐狸，张口，就塞了枚果子进鬼厉嘴巴，差点被鬼厉一个掌风轰成渣。

　　手上的魔宗血公子，也毕竟是三大公子之一的人物。

　　要不是考虑到在这谁的地盘上杀谁的族人不怎么好，他真的会再补上一巴掌。

　　满心里的无措、焦虑和愤懑，正找不到出口发泄。

　　他竟然被扔出了林子，还是对方亲自动手！他，已然不认得他了。

　　难道不是一个人？

　　不会，绝对是，他不会错认！

　　然后，还不待他纠结清楚，他就变了模样。

　　树林，花草，和山石都在眼里眼里变得巨大，就他变得比那只滚远的小狐狸还小。

　　鬼厉想催动体内真气，却一个趔趄跌倒在地，那只小狐狸蹦起来开心得直叫唤，被一双手抱了起来。

　　雪白的鞋履出现在面前，然后一只手粗鲁地揪住了他的后颈，就这么带走了他。

　　鬼厉气得又吐了口血，彻底晕了过去。

　　9，

　　鬼厉醒来的时候，在一个木栅栏笼子里。

　　这是一处村落的街道，来来往往是一些看上去淳朴的乡民。

　　但是这些人聊的显然一点不普通。

　　“听说没？折颜上神醒了？”

　　“不是说上神受伤了，陷入沉眠？”

　　“那也要看是谁受伤，毕竟是父神养大的孩子。”

　　“父神养大的孩子可不止折颜上神一个。”

　　“你说墨渊上神在桃林外下的禁制，怎么就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类破了？”

　　“这你就不懂了，这禁制又不禁自己人。”

　　“你的意思……”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

　　“那个闯阵的人类身上有折颜上神的血脉？难道是上神历劫时候生的孩子？”

　　“折颜上神真身数十万年未曾离开桃林，哪里来的血脉？”

　　“对啊！神识和鸟毛再厉害，也诞不下血脉！你们瞎想什么？”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鬼厉抬起头，关他的笼子就放在一处萝卜摊旁边，这个人翘着二郎腿坐下，抓起一根白萝卜就啃，还不安分地踢了木笼子一下。

　　鬼厉愤怒地站起四肢，却发现说不了话，跟一只野畜样龇牙咧嘴，未免有失他魔格。

　　这个白衣少年怀里的小狐狸跳了下来，爬到他的木笼子上，耀武扬威。

　　鬼厉的眼神冷了下来，盯着小狐狸，小狐狸不由哆嗦了下，默默伏了下来。

　　啃萝卜的看着这一幕，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不管来的何方妖魔鬼怪，反正四叔已经赶过去了，有四叔看着，老凤凰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鬼厉听得似懂非懂。

　　旁边人围绕着白衣少年叽叽喳喳。

　　“闯阵的人长什么样，真的跟折颜上神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吗？”

　　“白家四公子来了，咱家太子妃是不是也快回青丘看看了？”

　　“太子妃要是回来了，太子和墨渊上神还会远吗？”

　　“咱青丘就该热闹热闹。连你娘也不经常回家。”

　　“这不是有我在吗？”少年人叉腰。

　　“小天君你这次又是逃出来的吧？三清幻境的功课这么紧啊，帝君很快就会派人来抓你回去吧？”

　　“本天君有怕过吗？！”小少年一脚踩凳子，一手亮萝卜，嘴巴里咔嚓咔嚓咬得威武非凡！

　　鬼厉听着这些人和桃林的老神仙都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

　　这里看着平常，莫不是青丘的狐狸洞？

　　这些人怕也不是人，都是狐狸所化。

　　鬼厉正想自己心事的时候，木笼子被人提了起来。“收摊喽！”

　　笼子摇摇晃晃，少年人的脸忽然凑到笼子边，不怀好意地道：“不管你是谁，记住了，桃林里的老凤凰不是你等凡人该觊觎的！那是我四叔的老婆！老婆！懂不懂！未过门的那种！哎，娘说，要是四叔成了亲，这东荒君主的位置就传给四叔，她就回去三清幻境的菩提净土天天守着我了……”

　　小少年后面嘀嘀咕咕的话，鬼厉没有听懂，但是，前面他可听懂了。

　　老凤凰是谁？

　　皱眉。听他们言语，像是折颜。

　　折颜不是狐狸吗？跟凤凰有什么关系？这四叔又是谁？

　　难道……这十年间，折颜已经有了心许之人？脑袋里炸响天雷，鬼厉毛都竖了起来。

　　虽然他认定那人是他找的人，但是毕竟没有证实，可不管是或不是，对方都不屑理他。是啊，是对的人，已经把命赔给了他，凭什么还要搭理他？如果不是，人家神仙自有眷侣，理他做什么？

　　鬼厉这么一想，忽然没了精神，连毛色也黯淡不少。

　　10，

　　昆仑虚。

　　墨渊走进神殿的时候，看见一袭粉色的袍子委地，某人不讲究地坐在他大殿的廊前，握着一壶酒慢饮。

　　这处司战的神殿长年浸染金戈杀伐之气，阴暗肃穆，和那袭浅色的衣襟实在不相符。

　　再过数十万年，这人的性子，怕也不会变化吧？

　　墨渊心里一阵柔软，如果说夜华是他兄弟，在他心里，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才是真正的兄弟，尽管这数十万年，他们见面少，说话更少。

　　大多是折颜来找他。

　　每次来，他不是送一壶酒，看一会月，就是数落几句无趣，停留几天，把昆仑虚的弟子们搅翻天，就挥挥衣袖走了。

　　可是，这一次似乎不同。眉宇微皱，眸光不知定在何处，连喝酒似乎都忘记了喝。

　　“有事？”墨渊问。

　　见到墨渊，对方才展开一个笑颜，挥开袖袍，站了起来，把酒递了过来。

　　墨渊愣了愣。

　　折颜笑：“忘了你酒量不好，这些年已经不喝了吧？还记得小时候把你灌醉。你直翻跟斗。父神还罚我……”

　　他在这边念，手边就要收回酒葫芦，却被人接了去。

　　折颜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就着葫芦口的酒香，墨渊饮了稍许，太烈。他垂眸，又问了一句：“什么事？”

　　“难道我们的交情，我一定要有事才能来吗？”折颜取笑。

　　墨渊看着他。

　　折颜摸了摸鼻梁，摇了摇头，负手，微微笑：“我是来道别的。墨渊。”

　　墨渊捏紧了酒葫芦。他最怕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吗？

　　折颜叹气：“我啊，在哪里，都像个外人。在天庭，你和夜华才父神的孩子；在狐族，我的桃林也从来不属于东荒青丘；在魔族……少绾留下来的烂摊子，我也该去收拾收拾了。”

　　“不是。”墨渊抬眸。

　　“什么？”

　　墨渊道：“你不是外人。”

　　折颜笑了笑：“多谢你。”

　　墨渊却绷紧了脸，殊无笑意，盯着折颜的眼睛，强调：“从来都不是。”

　　折颜的笑容僵了僵，他避开目光：“是我自己心无所定好了吧？这么多年隐居，我这把老骨头，也该动一动了。伏羲琴还在我手里，天帝终归也不放心。”

　　墨渊皱眉：“魔族，不需要你去。”

　　折颜笑：“难不成你要去？”

　　墨渊抿唇不语。

　　折颜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少绾离开后，这么多年，你都没忘记她。但是，她终归是回不来了。而这，也是我凤族的事。你知道，你拦不住我。东华……你和他说一声。我就不特意再跑一趟了。”

　　墨渊开口：“我与你同去。”

　　折颜笑：“你生祭东皇钟，补魂两万年，并没有完全恢复。而且，魔气克你，不克我。”

　　墨渊问：“什么时候？”

　　折颜道：“你知道我行事没个定数，或许即将到来的中元节吧。万鬼横行，魔气深重，刚好合适。”

　　墨渊还待说什么。折颜已经不想听了：“我的酒葫芦就留给你了，或许有一天，我还会回来。”

　　人乘月而去，已消失不见。

　　墨渊垂眸：“我和少绾，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