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七景和

12、chapter12

　　魔界的街道是陆愫从未见过的，很像小时候师父带自己去参加的那唯一一次仙族宴会，很热闹很盛大。

　　那时候她才到师父膝盖那么高，她还记得当时她因为太矮看不见，一直不听话地嚷嚷，师父只能将她抱起，她不肯，还非要坐到肩上去。

　　师父穿着白袍，带着披罩，只露一双眼。

　　她软磨硬泡，还要大哭。师父好似怕她惊扰了别人，只得将她托至肩处，嘱咐她：“莫动帽子。”

　　可能是小孩子就喜欢和大人反着来，她乖巧答应后，一坐上肩膀，便像摘了胜旗一般将师父帽子拽下，还做贼一般把师父的面罩扯下，攥在手里摇动。

　　“哈哈哈哈哈——”她大叫大笑，就像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举措一般兴奋。

　　师父的头发散开，青色的胡茬围了一下巴，暴露无遗。

　　她还记得她最喜欢用脸蛋去蹭它们。

　　可下一秒，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幕——本来在周围熙攘的人都像触电一般飞速闪开。

　　她看不见师父的脸色，但她看见周围的人都聚起灵气，各色各样的灵气。

　　“大胆狂徒！还敢出来放肆——”

　　“颜徐墨！当初饶你一命已属宽宏大量，你怎还有脸面来参加仙宴？”

　　“带着杂种滚回去！”

　　“你别仗着......”

　　......

　　所有人都在骂，还有人作势要攻上来，却不知为何被旁人拉住了。

　　她吓得六神无主，师父将她从肩处抱下，护在怀里。他捡起地上的披罩和面罩，重新披上。

　　“快滚啊！”

　　“这里不是你这种叛徒该来的！”

　　师父一声不吭，只紧紧护住她。她那时才想起来师父带她出门说的那句话，“我们安安静静，去看一眼就回。”

　　她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却在看见人群的一瞬间欢腾起来。

　　她忘了最后她是怎么离开的，但那些人最终没有攻上来。似乎，在忌惮什么。

　　之后，师父再也没带她出去过。倒是她，把当时出头辱骂他们的那些名门仙长，逐一捉弄了一番。师父也没阻拦她，她便当师父默许了。

　　“姑娘——姑娘！”

　　一阵呼喊将她拉回现实，她松开紧攥的拳头，下意识循声而望。

　　是个小贩，她不知何时已走到这来了。

　　“姑娘看看不？这些都是最新的饰品。”小贩卖着笑问她。

　　陆愫看着琳琅满目的饰品，在灯火下闪着亮光。她掂掂手里的钱袋，还挺沉。

　　她想了想，又不放心地打开钱袋，她拿出里面最小的，一块石头般的东西放在手里，递向小贩。

　　小贩一看，眼睛都直了，但他愣了几秒忙摆手，语气焦急道：”姑娘，我只卖饰品，这人不，不卖的，不卖的——“

　　陆愫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将手里的“石头”收了回来，道：“可我没带零钱。”

　　小贩赔笑，道：“您看上什么直接拿，就当小的送您了。”

　　“当真？”

　　“当真，这摊有您看上的东西是小的的福分！您随便挑。”

　　陆愫思索一下，道：“不必了，你只告诉我这附近有什么餐楼是出了名的便好。我从外地来，还不熟悉这儿。”

　　“这附近......听人传便是‘饮月楼’最为好了，姑娘不妨去一瞧，没准有您看得上的。”小贩往前方一指，“那座楼便是了，最亮的那座。”

　　陆愫随他指的方向看去，“麻烦了，多谢。”

　　“姑娘客气。”

　　小贩看着她离去，背影平平无奇，着实看不出是个富家子弟。

　　陆愫没往那去，她拐进了一个小巷。说是巷子，不如说是个死胡同。

　　这附近人少了些，她用白气缠绕自己几圈，衣服一闪，变了一个模样。她将梳子和药散都拿了出来，轻呢几句，桃树仙探出了身子一瞬间，她将药散洒在了它身上。

　　“是糕点买好了——啊啊啊啊啊你干什么！”

　　桃树仙原地甩毛，可药散已经渗进去了。

　　“怕小妹子你吃不够，直接带你去吃。”陆愫戴着狐狸面具，笑出一排整齐白净的贝齿。

　　她放好梳子和药散，将白气团收好，将桃树仙放在肩上，走出了巷子。

　　陆愫刚才已经观察过了，这里有些魔和妖是有小宠物的，也就是一些灵兽，自己这样，不会有什么异样。

　　“为什么不让本尊变成原型？”桃树仙嘟起嘴，在陆愫脑海里抱怨。

　　陆愫在脑海中回话，“你不是能听见我想什么吗？你听一下。”

　　“本尊才不稀罕听你想什么呢！你直接说不就好了，反正你又不敢骗本尊。”

　　“小妹子，哦不，美人姐姐，你不觉得你长得太好看容易引人注目吗？我们这样子比较容易行动，被人盯上的可能性也小。”

　　“被盯上就灭口咯，怕什么。”桃树仙得意的声音在陆愫脑海回荡。

　　“你不怕被那些老家伙抓住把柄啦？”

　　“哼......等等，不对啊，你怎么知道这事？”

　　“你之前说的呀，再说了，美人姐姐，你不觉得一只小龙仔狂吃很可爱，而一个漂亮姑娘狂吃会很......吗？嗯？”陆愫语气温和地跟它讲着，没有一丝和陆陆说话的强硬。

　　桃树仙撅着嘴，她说的在理，倒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到了。”

　　陆愫抬头看去，“饮月楼”几个大字赫然在上，灯火通明，有点耀眼。

　　桃树仙两只小爪在挥动，挥了几下又收回去，好像有点毁形象的样子。

　　陆愫在脑海中慢慢说道：“美人姐姐，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吃不完我们可以带走，但是我们不能拖太久，我还有事。”

　　“好好好，快点快点，几万年没吃东西了，本尊快饿死了！”

　　很快，菜单上的菜就全点了一遍，摆满了一大桌，周围的人都侧目围观。

　　一只小龙，围着桌子不停地吃吃吃，吃一口“哼唧”一声，小肚皮圆鼓鼓的，盘子堆在一边都比主人高了。

　　陆愫扶额，刚才是谁答应得好好的，现在这时辰，估计陆陆该来找自己了。她在脑子里催桃树仙，“美人姐姐，我们......”

　　“我要再来一桌，刚才那个蓝蓝的我不要，好苦——嗷嗷，太好吃了，我要死在这里！”

　　“美人姐姐——”

　　“好吃，太好吃了！”

　　陆愫叹口气，一时没了主意。

　　突然，一个人撞了她一下，她下意识避开，刚准备骂人时，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抱歉，借过一下。”

　　她猛一抬头，难道陆陆知道自己在这？

　　可眼前的人却很是陌生，俊朗的五官还带着些稚气，脸上白净，鬓发都整整齐齐梳了上去，一支普通的白玉簪将头发绾起，一双眼直视着她，黑眸散着一股冷傲的气息。

　　身形是有些像的，可那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衣服洁白无暇，像雪莲一般纯净。

　　陆愫漠然地仰视着他，见他看了一眼桃树仙，便扭头走向了楼梯，再一转眼，没了人影。

　　她一摸腰带，钱袋还在。舒一口气，想去抱桃树仙走人。

　　“美人姐姐，我们下次再来？你的小肚子要撑破啦——”

　　桃树仙四只小爪子拼命扑腾，“嗷嗷”地叫着，声音细而尖，陆愫丢下一块大一点的“石头”，喊了一声“小二！”，便不见了踪影。

　　到了之前的巷子里，陆愫圈了几圈白气在外，把在脑海里一直闹腾的桃树仙拎起来，道：“美人姐姐，你乖乖去睡觉好不好？我真的有事，下次，下次我一定早早带你过来，吃到晚上都行？”

　　桃树仙道：“你要是骗本尊，本尊下次就吃了你！哼——”话音刚落，它便钻进了陆愫袖子里，遁入了梳子内。

　　陆愫看着袖子里有光一闪，呼一口气，散了白气团。

　　她脚尖一点，才一转眼，便隐匿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