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楔子·太庙惊魂 ...
-
雍正元年九月初四，京城。
黄昏时分，太庙前。
一众身着朝服的官员跪立。
傍晚的冷风飘落，刮过地上细微的尘土。
细碎的脚步声自远而近扬起，一红衣丽人正快步奔进。
身着黑领金色团花纹的褐色袍，外罩大红色镶黑边绣有金绣纹饰的大褂。
梳着两把子头，珠翠环绕，脚蹬粉色花盆底鞋。
落日的余辉将广场前一众跪地的人影拖曳得细长，渐渐模糊难辨。
几个时辰了？没算过，也不想去算！
嘴角慢慢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膝盖早已失去知觉。
淡漠的目光盯着视线前方所谓“油气熏蒸”的更衣账房。
“啪！”一声清脆的落地声响起，微微侧目，眼光滑过......
耳畔传来因奔走过急而有些急促的喘气声，迎上一双充满心疼担忧的美目。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
眼前的这位红衣丽人便是上述各词的最佳诠释。
“你怎么来了？胡闹！快回去！这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语声轻柔，仿若不是在斥责，而是在低低哄劝。
“谁胡闹了！我没胡闹啊！我来这里，是来送晚饭的！皇上只是说过，让你们跪在这里，静思其过。可皇上也没有说，禁止家人前来，探望送饭吧？我来这里，算不上违抗圣意！来！我亲自下厨做了几道你最爱吃的小菜，你尝尝！”红衣丽人旋即跪地，自先前放下的食盒里取出碗碟。
“你这还不是在胡闹吗？我不吃，都给我拿回去！”别过脸，避开纤纤玉手递过的碗筷。
“我不！你不吃，我也陪着你不吃，而且，我还要在这里陪你跪着！你休想撇下我！”似是赌气般地将手中的碗筷重重顿地，调整好姿势，丽人也是面朝太庙，直直地跪立。
“笑笑！你疯了！这可不是儿戏，别胡来！快起来！回去！”双手伸出，想要拉起身旁的女子。
“不！我没疯！也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允禩！你听我说，夫妻本是一体，无论遇到什么，我们都要一起去面对。这句话，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了吧？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我向来说到做到，绝不反悔！所以，今日，请你不要阻止我！好吗？”言语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入耳却是柔婉动听。
“笑笑......”允禩正待相劝，身后传来声响：
“廉亲王吉祥！福金吉祥！禀福金，奴婢已让她们将列位大人的晚饭送到，还请福金吩咐！”
一群婢女正跪地请安。
方才出声的，是当先的一位着绿色宫装的婢女。
黑领绿袍,两把子头,珠珰垂肩。
“都起来吧！绿荷！你来得正好！来！让她们将各位大人家的食盒送给列位大人，各家归各家！可不能弄混淆了啊！”闻声转首，依旧跪立的笑笑吩咐着。
“是！谢福金！奴婢等遵命！”众婢女依言起身站起，分发着食盒。
“笑笑，你这是......”允禩不解地问道。
笑笑浅浅一笑，顾盼间，星眸闪闪。
“刚才我让绿荷她们去各位大人的府上，拿的就是这些！”
片刻间，众婢女已将食盒分发完毕。
“你们都先回去吧！给各位大人府上的家人带个话，就说大人们一切安好！晚饭也已用过，请他们不必太过担忧！去吧！”笑笑说道。
“是！奴婢们告退！”绿荷领着众位婢女行礼离去。
“福金，您这是.....”犹疑地看着这位廉亲王福金的举动，一位工部侍郎忍不住出言相询。
“列位大人不必担心！这些都是各位府上的夫人们所做，为的，就是不让各位大人挨饿！各位大人，请用！”笑笑回着。
“老臣等谢过福金美意！可是，老臣等不敢如此无状，更何况，臣等俱是待罪之身，此举更是罪上加罪，老臣等不能进食，还请福金海涵！”另一工部郎中躬身行礼，续道。
“那怎么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管怎样，这饭还是要吃的！再说，皇上也没有禁止你们进食啊？这绝不是抗旨不遵，大逆不道！还请诸位大人不要辜负府上家人的心意啊！”笑笑说道。
“这......廉亲王......这......”众位大人犹豫不决，向允禩请示。
“诸位大人，就依了福金的美意吧！”看出众人皆已饥肠辘辘，允禩不再坚持，吩咐着。
“请廉亲王与福金也用膳吧！臣等谢廉亲王！谢福金！”诸位大人暂时抛开疑虑，依言打开食盒，陆续进食。
“笑笑！别拿自己的身子折腾了，我现在就用膳！不过，你得先用！”
“好！我们一起吃！来！这是你最爱吃的麻婆豆腐，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见允禩不再坚持不用餐，笑笑转怒为喜。
“好......！好辣！”天啊！她该不会是打死卖辣椒的了吧？怎么这么辣？
“很辣?不会吧?我尝尝!”不会啊！我好像没放多少辣椒的啊？
“呀！真的好辣！咳咳......咳咳......咳咳......”给辣得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笑笑忙拿起帕子擦拭着眼睛。
“你呀！”宠溺地笑了笑，允禩伸过右手，轻轻抚着笑笑的背部。
“呼呼！我没事！那，咱们不吃这个了，大概是我做得匆忙，辣椒放多了吧？吃别的，吃不辣的！”笑笑深呼吸，舌尖强烈的麻辣感觉正逐渐散去。
“嗯！好！吃别的！”允禩应着。
用膳完毕，笑笑收拾好食盒，依旧跪立于允禩身侧。
“笑笑！这晚膳也用过了，你先回去吧！夜晚风大，你别着凉！快回去！”允禩见笑笑仍没有离去的迹象，柔声哄劝着。
“不！我说话一向算数！你也不想我做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吧！我说陪你跪就陪你跪！不能反悔的！不然，连宝宝和旺儿都会笑他们的额娘没有信用的哦？”笑笑侧首，嫣然一笑。
“你放心！旺儿有青莲她们照顾，现在正在云师兄家里小住，很是安全！”臻首轻摆，笑笑侧身，轻贴允禩耳畔低语。
“嗯！有云大哥他们照料着就好！”允禩亦是轻贴笑笑耳边回着。
秋天的夜里，丝丝细雨垂落。
蓦地，亮如白昼的闪电疾速划过，紧随其后的，是轰天的巨鸣雷声。
雨丝骤然加剧，化为暴雨倾泻。
“笑笑！下雨了！快回去！”
“不！我不回去！你在这里跪多久我就要陪你跪多久！”笑笑兀自倔强地跪立，不肯听从劝阻。
“笑笑！”
“我不......不......回去......”声音嘎然而止，眩晕袭来，身形摇曳，笑笑晕厥倒地。
“笑笑！”
“福金！”
允禩大惊，当下也顾不得是否会背上欺君罔上、抗旨不从的罪名，抱起笑笑，起身站起。
未料，跪立良久，双脚已然酸麻无力，身形摇晃，颓然坠地。
“廉亲王！”
“福金！”
“啊！皇上！臣等给皇上请安！臣等不知皇上驾到！未曾接驾！臣等该死！”众位大人正待赶过相扶允禩。
瓢泼大雨中，现出一抹明黄身影。
身形瘦削，不怒而威，正是雍正帝。
并未理会此间，惶恐不已、跪地谢罪的臣子，雍正弯身，正欲相扶。
“臣此刻仍是待罪之身，不敢有劳皇上相扶！请皇上恕罪！臣妻忽然晕厥，臣请皇上开恩，容臣为内子有请大夫医治！”允禩避过雍正的相扶，勉力跪起行礼。
“来啊！传朕旨意，速传御医，养心殿伺候！”雍正也不勉强，立起身子，转首吩咐着。
“嗻！奴才遵命！”雍正身后，随侍的太监跪地行礼，领旨离去。
“都起吧！回去吧！”雍正向一众跪地的大臣轻挥手。
“臣等谢皇上恩典！臣等告退！”众大臣行礼完毕，拾起食盒，一一倒退散去。
“如果，你还信得过我，当我是你......是你......四哥的话！就速速赶来养心殿！”雍正抛下一句，拂身离开。
来不及疑虑，略作休息，抱起笑笑，允禩快步跟上。
为什么？
为什么你的选择是他而不是我？
为什么？
今日这般局面，难道，就是我所乐见？
是造化弄人？还是命中注定？
此生，与她相遇，是我的幸，还是不幸？
已经掌控的这万里江山，若无知心人儿相伴，又有何用？
谁能告诉我这一切？
大雨依旧倾泻，似是要洗去这人间的一切恩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楔子·太庙惊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