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的，拖回去！》子春行止

10、可以吗？

　　借上厕所出逃的许呈驰不想回教室，他静静地坐在石凳上，胳膊肘枕着双腿，十指紧扣，低头冥想：“我是喜欢画画的吧？尽管爱上画画的原因很残忍。”

　　自从父母相继离世，许呈驰就变得封闭木讷，常常自己一个人待在卧室里不舍昼夜地画画，仿佛这样便可以让那些负面情绪消失不见。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勤奋只是因为他很孤独。

　　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许呈驰依旧笑得很好，但他知道，自己的价值观扭曲得可怕，不想努力，不想改变，只想放纵，只想沉沦，不信友情，不信亲情，更不信可笑的爱情。

　　从他父亲那里，他只看到鼓起勇气改变现状的惨淡结局，从他母亲那里，他只看到爱情变质后的可怖与疯狂。

　　这种血淋淋的例子给许呈驰带来的就是这世界看似华丽下最阴暗的一面，他在压抑的环境下长大，早就失去了本真的自我。

　　然而现在，有一个江毓想把他从悲观的深渊里拽出来，想鼓励他做改变的尝试，他犹豫了，不知道自己这种人还有没有上进的必要，还能不能走在阳光里……

　　江毓等了许呈驰一会儿却没等到，忍不住去厕所找人，却透过窗发现许呈驰坐在楼下的石凳上发呆。

　　虽然初秋傍晚的阳光还是和煦温暖的，可是照在许呈驰身上，却让江毓觉得透出好多清冷寂寥的味道。他随即转身快步跑下楼去，不知怎么的，江毓就是觉得自己现在特别想抱一抱他的小哥哥。

　　快要走近的时候，江毓放慢了脚步，轻悄悄地在许呈驰身边坐下。“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人告诉我，当感到悲伤的时候，一定要去看落日的余晖，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江毓温润的声音响起，许呈驰这才察觉到身边坐着的江毓，他只是望着江毓没有说话，眼里露出的迷茫不安让江毓觉得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江毓咬咬牙，一把拉起许呈驰就往操场的方向跑，等许呈驰终于回神，他早就跟着江毓爬上了最高层的操场看台。

　　“小哥哥你看，落日的余晖是不是很惊艳，即使它绽放的时候是太阳一天中最落寞萧条的时候，可它还是尽职尽责地替自己的太阳站好最后一班岗，它并不因为自己预示着黑暗而自暴自弃，还是乐观、积极、向上的样子。”江毓轻言道。

　　许呈驰回味着江毓的一番言辞，惆怅地说：“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上进的必要，我一直觉得这一辈子得过且过就好。”

　　江毓拉着许呈驰的手并没有放开，而是转而双手握上许呈驰微凉的双手，一丝不苟地说道：“小哥哥你是最好的，长得高大帅气，画作的又一级棒，有颜值有才华，细心又体贴，你值得更好的舞台，值得让所有人的膜拜。但是，如若你不想，那也只是你自己有别的考量，并不是你不够优秀，在我心里，除了爸爸，你是最厉害的人！”

　　许呈驰望着一脸认真的江毓，许久才缓缓道：“我真的，可以吗？”

　　江毓再次坚定道：“你很优秀，你值得更好的舞台！”

　　许呈驰再也不想忍耐，自父母离世后，他忍得很是辛苦。只见他一把抱住江毓，将额头抵在江毓肩上，双臂越收越紧。

　　江毓对突如其来的拥抱正不知所措，却在感受到许呈驰克制地轻轻战栗的时候，瞬间平静了下来。江毓一下一下拍着许呈驰的后背，给予他无声的支持与安慰。

　　两人静静相拥在一起许久许久，仿佛时间停止了那般，直到江毓忍不住一个喷嚏打出口，许呈驰这才松开江毓一脸急切地问道：“怎么了，冻着了？”说着便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江毓套上。

　　江毓吸了吸鼻子，答道：“小哥哥我没事儿，你把外套穿上，会感冒的。”说着便上手扯自己身上的外套，许呈驰连忙按住他的手道：“你乖点，我们这就回去，我皮糙肉厚，特别抗冻，别担心。”

　　许呈驰主动牵起江毓的手朝教室走去：“我回去就找班主任报名。”

　　江毓闻言蹦到许呈驰面前，扒着许呈驰的手臂又蹦又跳：“好啊好啊！小哥哥我帮你打下手，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江毓心里美得只冒泡：小哥哥想通了，太好了！

　　“好，那哥哥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许呈驰说着，再一次牵起江毓的手：“走吧，去吃晚饭，一会儿给你讲题。”

　　江毓一听数学俩字就头疼，“啊？还要学数学啊，我好疲惫哦！”

　　许呈驰笑了笑，“那不学了，你说了算！”

　　“别别别，还是学吧！还要考大学呢！”江毓认怂。

　　“哈哈哈，小怂鬼！”

　　“谁怂了，才不是，你看错了！”

　　夕阳的余晖爬满天边，映照在大地上，一切是那么地轻柔与美好。

　　“数学好难啊！小哥哥你怎么就能想到那些解题技巧呢？”躺在宿舍床上的江毓感叹道。

　　“你就是做的练习少了，欠练，以后我来辅导你！”许呈驰边说边继续翻抽屉，“给你出题做，给你买教辅，一对一指导，保证提升成绩！”

　　“那太好了，我数学有救了，不过小哥哥你在找什么呢？都翻了老半天了。”

　　“哦，没什么，我记得还有几包板蓝根的，你下午在操场吹了凉风，我怕你这小身板受不住！哎，找到了！”许呈驰边说边冲板蓝根，招呼江毓道：“过来喝，我兑了温水，不烫正好儿喝，喝完早休息。”

　　“来了，小哥哥你真好！”江毓欢快地爬下床，赤着脚就跑到许呈驰跟前儿，乖乖喝药。

　　“江小毓，这么冷的天，就敢赤脚在地上跑，不凉啊！以后不许这样知道吗？”许呈驰表示他的小可爱真是不让人省心。

　　江毓吐了吐舌头，乖乖捧着杯子被许呈驰拎回床上：“小哥哥，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你笑一个嘛。不要板着脸，太丑了不好看！”

　　许呈驰被逗笑了，“你见过谁生起气来还在乎好不好看的？杯子给我，躺下睡觉了。”

　　“呐，给你杯子。对了，哥哥你也得喝一杯，今天你把外套脱给我了。”

　　“我不用，我特别抗冻，很久都没感冒了，没事儿！”

　　“嗯，那小哥哥晚安，小哥哥好梦~”江毓乖乖躺平，任由许呈驰把他包得像只蚕宝宝似的。

　　“晚安晚安，明天带你去吃锅包肉！”许呈驰又确认了一遍江毓的被子确实捂严实了，这才熄了灯。

　　结果，我们自诩特别抗冻的许大少，在当晚半夜就烧糊涂了，不住地躺床上呓语：“爸，妈，你们在哪，不要丢下我，不要走，不要……”

　　江毓是被那句凄厉的不要给一下子惊醒的，他连忙下床打开小台灯，就发现许呈驰虾米一样卧在床上，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出了一身的汗，把睡衣都给打湿了。

　　“糟了，是下午的时候冻着了，不会发烧了吧？”江毓赶紧捡起掉在地上的被子给许呈驰盖上，随即又把自己的被子抱来。“这样捂严实了发出汗来就没事了吧？还要做什么呢？做什么……”江毓如是想着，急得团团转。

　　“哦，对了湿毛巾湿毛巾！”

　　江毓想起感冒的时候，爸爸会搭一条湿毛巾在自己头上，说是可以物理降温，于是他风风火火地跑去公共卫生间打水。

　　幽静的过道里透着丝丝诡异，江毓咬了咬牙，快速冲进卫生间接了水，逃难似的跑回宿舍。顾不上歇口气儿，他将毛巾打湿，轻轻擦拭着许呈驰的脸，又顺带着把许呈驰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细细地擦拭了一遍，这才将毛巾浸湿搭在许呈驰额头上。

　　许呈驰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难受得要命，就感到有什么清凉的东西附在额上特别舒服，他本能地想要抱住那个令他无比舒服的东西，伸手一拽，还不忘伸腿夹紧。

　　江毓被许呈驰一把扯倒在床上，结实地固定在了怀里。他想起身再浸湿一遍毛巾，却发现许呈驰抱得太紧，动弹不得，江毓试着挣扎了几下，哪知许呈驰不但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不要……”

　　江毓只好乖乖躺着，腾出一只手轻轻拍着许呈驰道：“不会离开你，别怕，一辈子都不会。小哥哥你乖乖睡觉，睡醒就不难受了。”

　　许呈驰像是听懂了一般，原本紧张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江毓趁机把毛巾重新搭回他额头上。

　　整理了下被子，在确定四周都裹严实了之后，江毓终于再也抵挡不了瞌睡虫的进攻，趴在许呈驰怀里沉沉睡去，还一直不忘扶正湿毛巾，就怕毛巾一个不小心掉下来。

　　许呈驰是被热醒的，而且总感觉有什么重物一直压在胸口，十分气闷，他睁开眼就看见江毓趴在他怀里，手还按在自己额头上，许呈驰伸手想拿开江毓的手，结果发现江毓的手十分冰凉，随着许呈驰的动作，湿毛巾啪嗒掉在了枕头上。

　　许呈驰这才明白，自己恐怕发烧了，而江毓伸手给他按了一整晚的湿毛巾，整只手臂都是僵硬冰凉的。

　　许呈驰一时间情难自抑，心里的悲戚迅速生长，这种生病了有人照顾的事儿，自他十二岁那年往后的岁月里戛然而止，而他也学会了尽量少生病，因为自己一个人躺在冰冷床上煎熬的滋味实在是可怕至极。

　　“嗯，毛巾又掉了！”江毓还很迷糊但却很小心地再次把湿毛巾搭回许呈驰头上，接着倒头继续睡，仿佛习惯成自然那般流利。

　　这让许呈驰的心再次颤了颤，动作那么娴熟，这一夜江毓是一直都在重复搭毛巾的动作吗？

　　许呈驰眼底浓浓的心疼还来不及转换，只见江毓猛得起身跨坐在了许呈驰身上：“小哥哥，你醒啦，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儿？”说着便要伸手去摸许呈驰的额头。

　　许呈驰一把拉住江毓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江毓反压在身下。

　　江毓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动作惊住了，他望着近在咫尺的许呈驰，呆愣了好一会儿，今天的许呈驰眼神很陌生，像是要把谁拆吃入腹一样，“小哥哥，你……”

　　江毓一出声儿，许呈驰这才被唤回了理智，心下不由得一惊：“我是想干什么？疯了不成……”

　　“毓毓，你得对我负责！”许呈驰调整了一下情绪道，心说慢慢来吧，不能吓到他。

　　“啊？小哥哥，你说什么？”江毓还没从刚才迷惑的场景中切换出来，就被许呈驰又一记闷棍给打懵了。

　　江毓面上故作淡定，结结巴巴道：“负…负什么责？”心里却早就炸了，“啊！救命啊，跟小哥哥离得这么近，本来就不好意思，尤其是他还一脸宠溺地要我负责，完了完了，我弯了！”

　　许呈驰看着一脸绯色的江毓，心情大好：“毓毓，既然你都爬上我的床了，今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得对我负责！”许呈驰用一脸求包养的神态望着他的小可爱，看似委屈地说。

　　江毓都要疯了，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无声地询问许呈驰，心里疯狂遐想：“天哪，小哥哥的意思是要，是要跟我谈恋爱吗？是吗是吗？不不不，我们都是男生啊，怎么处对象？可是小哥哥说负责是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意思……”

　　许呈驰见江毓脸上表情变化相当丰富，一会儿欣喜，一会儿皱眉的，就忍不住想逗弄江毓，便故意说道：“毓毓不说话，是不要我吗？”

　　“要，要，当然要！”江毓连喊了三声要，接着便憋红了脸，这也太丢人了！

　　许呈驰低笑了一声，“那咱可就说好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江毓心下欢喜得不得了，此情此景，最适合山盟海誓，私定终身，激情告白啊！

　　“小哥哥，其实我，我……”

　　许呈驰见江毓吞吞吐吐，心道还是不行啊，随即他话锋一转，自认为给他的小可爱找了个台阶下：“以后有什么事儿，大哥可要罩着小弟我啊！”

　　“啊？哦，好，好的！”江毓的心情急转而下，原来小哥哥说的是这个意思啊，想想自己刚才差点就把“我喜欢你”这句话喊出来了，江毓一阵儿后怕。

　　许呈驰没再言语，翻身下了床：“毓毓，我去买早饭，吃小米粥和包子行吗？”

　　江毓心不在焉地答道：“嗯，随便。”

　　“那你再睡会儿，时间还早，昨晚你肯定没睡好。”许呈驰说着，麻利地套上衣服，出门去了。

　　门内，江毓望着许呈驰离开的方向愣愣出神儿，“别着急，慢慢来！小哥哥必须是我的，是我先占下的，谁要是来抢，我就…我就……，总之不管怎样，他是我的！”

　　门外，许呈驰靠在墙上暗暗发狠：“毓毓你完了，不管你是不是直的，我都会把你变成我的，你也只能是我的！咱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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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毓：完了完了，我弯了！
许呈驰：毓毓你完了，咱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