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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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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针一圈圈地不知疲倦地拉着时间的磨盘,每天都是同一道轨迹,同一个节奏,将每一天碾碎撒向宇宙。
太阳东升西落了三次,日子也就过了三天。在这三天里,苗淼第一天是在泪水中度过,第二天是在发呆中度过,第三天是在大扫除中度过。将要到来的第四天,她要去把苗嫣接过来一生活。就她们两个人住在这间小房里,不会再有任何人来打扰。
踌躇不安的苗淼在去接苗嫣的路上一直都在担心能否顺利的见到苗嫣,而且发生那样的事情后苗嫣还能接受她这个姐姐姐吗?她越想心跳越快,也更紧张,手脚已经冰凉了。
终于到站了,苗淼下了车走到苗嫣的楼下,徘徊着不敢上楼。正巧慕菁这时从楼里走了出来,一眼就认出了苗淼。
“是姐姐啊!”慕菁高兴地迎上去拉住了苗淼。
苗淼愣了一下,但也马上记起了慕菁,“噢,你好。”
“姐姐是来找苗嫣的吗?怎么不上去呢?”
“她在吗?”
“在。因为脸肿的像西红柿,所以都不敢出门。”
听到慕菁这么描述,苗淼的心都揪在了一块。
“姐,上去吧。”说着慕菁就拉着苗淼上了楼。
上了三楼到了屋门口,慕菁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苗嫣,姐姐来了!”
苗淼跟着慕菁进了屋,看到屋子里乱七八糟的,衣服和鞋子扔的哪儿都是,杂志也得哪儿放哪儿没个准地。
不好意思的慕菁随便扒拉扒拉说:“我们都太忙了,没时间收拾,姐姐可别笑啊。”
“没关系。”
慕菁又冲着卧室喊:“苗嫣,快出来,姐姐来看你了。”
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静得出奇。慕菁小跑进卧室冲着坐在电脑前玩游戏的苗嫣说:“你干嘛呢,姐姐来了好一会儿了。”
“你刚才不是说要迟到了吗?”苗嫣面无表情地说。
“可是姐姐来了,我也不能不打声招呼啊。”
“现在不怕老板扒你皮了吗?”
“知道了,我走了!”慕菁撅了撅嘴,然后退到客厅对苗淼说,“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姐姐好好劝劝啊。”
“我知道。”
“那我去公司了,姐姐自己招呼自己吧。”
“好,路上小心。”
“噢。有姐姐真好。”说着慕菁就笑呵呵地跑走了。
苗淼小心地靠近卧室的门口,望着背冲自己的苗嫣。前些日子想好的那些话,现在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放假了,急得她满头大汗手足无措。
这时苗嫣突然关上了电脑游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床前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后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看了起来。见苗嫣这么漠视自己的存在,苗淼鼓了鼓气走近了她。
苗淼坐到苗嫣的身边问:“你的脸怎么样,好点了吗?听你朋友说都肿了。”
苗嫣一言不发地躲开苗淼。
“去医院看了吗?抹药了吗?”
突然,苗嫣用力的把杂志扔到苗淼的脸上,然后冷着一张北极脸问,“这样疼吗?”
呆住的苗淼不眨眼地盯着苗嫣。
“再来一次尝尝!”说着苗嫣又拿起一本厚杂志扔向了苗淼,这次是砸了头上。
苗淼的头‘嗡’的一下大了,眼前也瞬间一下模糊。
“滋味如何?”苗嫣双臂环抱在胸前问。
错愕的苗淼捂着头说不出一个字。
“这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疼一下。”苗嫣憎恨地说,“现在你看到我的样子了,可以走了吧。”
苗淼颤抖地说:“你跟我回家吧。”
“回家?”苗嫣放声大笑起来,“回哪个家?”
“我租了一间小屋,虽然小点,但足够咱们两人一起住了。”
“别逗了,你又让我去排队上厕所吗?”
“暂时克服一下,只要咱们努力个两三年,一定会换个好房子。”
“算了吧!我一天也不想过,更不会和你一起住!”
苗淼强忍住泪水说:“姐姐知道错了,姐姐向你道歉……”
“住嘴吧你!我从来没承认过有你这个姐姐,而且以后也不会认。你快点给我走。”苗嫣拉起苗淼就向外推。
“苗嫣,苗嫣,你听我说,你听我说……”苗淼拉住门框央求。
“没什么好说的。”
“我知道我没能保护好你……”
苗嫣声嘶力竭地喊:“我用得着你保护吗?如果不是你跑来搅和,我怎么会受那样的屈辱。”
“我不知道滕炎也会来!”
“你抢走了我想要的一切。”
“我没有。”
“滕炎就是我的一切!但是你抢走了他,可是你却不珍惜他。”
苗淼心急地要解释:“不是这样的……”
“你闭嘴,我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对于我来说,你们都是背叛者!”
“苗嫣,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你信任我呢?”
苗嫣斜着眼瞪着苗淼,“让我信任你,那就做出一件让我可以相信你是值得信任的事情来。”
“你说,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好,我要当VIVID COLOUR的代言人。”
苗淼一愣,“什么?真的吗?”
“当然。”苗嫣坐到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仰着脸说,“你能办到吗?”
苗淼一下子犯了难,她已经决定不再和VIVID COLOUR有任何瓜葛了,也不再和滕炎或是曲常颢有任何联系了。但是现在苗嫣却又提出这种头痛的要求,要怎么解决呢?为什么就没有人肯退一步呢?她已经退到极限了,到底还想要怎么样呢?
“你真的要当VIVID COLOUR代言人吗?”
“做不到吗?”苗嫣问。
“不能是别的事情吗?”
“你在跟我讨价还价吗?既然做不到,那就算了。我们从此划清界线。以后你不用假情假意地以爸爸的名义照顾我,我们是陌路人。”
“好,我去试试。”苗淼很想证明自己不再是因为爸爸临终嘱托才会照顾她,是真心真意地想和她相依为命过一生。而且她觉得自己欠苗嫣的一辈子恐怕也还不清。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了。”
“可是……”
苗嫣没等苗淼说完就打断说:“对了,你要是去见曲常颢的话,就把这个还给他。”说话时苗嫣从电脑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条男式手帕,“这是前几天他借我用的,但是上面的污渍我没能洗掉。跟他说声对不起好了。他用的这个好像是法国牌子的,我没钱赔他,不过他应该不会介意吧。他是个真正的好男人。”
苗淼接过手帕,看着上面留下的淡淡的血迹,眼泪又在眼眶里滚动着。
“你可以走了,记得把门关好。”说完苗嫣重新坐回到电脑前,打开游戏,噼里啪啦按着键盘玩了起来。
苗淼收起手帕,然后掏出纸和笔写下了自己现在住的地址。“这是我现在的住址,虽然不太好找,但很安静很……”
“行了。”苗嫣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苗淼把纸放到桌角上,有点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无动于衷的苗嫣走出了大门。听到撞上门锁的声音,苗嫣停止了玩游戏。她跑到窗前,向下望着,没多久就看到垂头丧气的苗淼走了出来。看着苗淼的身影,苗嫣发现她瘦了好多,身上背包都好像比她要重。但现在的苗嫣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已经将唯一的一点感动和仁慈已经烧成了灰烬,除了想尽办法补偿自己心里创伤以外,她再也没有多余的杂念了。
离开苗嫣的住处,苗淼泄气地沿着马路走着。七月底的太阳烧得人心焦,今天苗淼出门急,没有抹防晒霜也没有拿伞,就在太阳底下暴晒着。脚是越走越软,汗是越出越多。实在没力气了,她就躲到一个街头的小公园里,找个了在树荫里的长椅坐了下来。或许是因为树多的缘故,这里没什么风吹过,但也很凉快。而且从这里穿过到对面的街上去的人也少,也就衬得安静平缓。
用脚掌碾着地上的一块小石头,苗淼玩出了神,盯着脚下的石头足足有十分钟。看上去无事可做闲人一个,可却是一身的负担甩也甩不掉。苗淼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然后用力的一脚把石子踢了出去。正巧这时一位男士从此地经过,石子不偏不斜打了他的腿上。
苗淼急忙跑上前赔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看上去优雅的男士只是掸了掸留在裤腿上的土,然后扫了一眼苗淼就继续向前走去。
舒了一口气的苗淼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接着又无精打采地坐到椅子上。她胡噜着头发想:如果我是单细胞生物有多好啊,除了吃些微生物就不会有烦心事了。要找谁开这口呢?怎么开这个口呢?我已经没有脸去见曲常颢了,滕炎就更不用提了。哎呀,烦死了!烦死了!上帝啊,赐给我力量吧!
回到小杂院,苗淼刚一打开出租屋的门,一股热浪夹带着一股怪味袭面而来。打开两扇木制的窗子,仍没解决屋子像蒸笼的问题。苗淼把背包扔到桌子上,然后一屁股坐到床上。忽然她想起了曲常颢的手帕,于是赶紧从包里找了出来。然后她又拿着水盆和肥皂到院子里接了一盆水,守着水池蹲下身子,苗淼用力的洗起手帕上的血渍。可是,不管怎么揉怎么搓都没办法弄掉血渍。
放弃了的苗淼将洗去肥皂的手帕从水盆里捞出来,两只手提着手帕的两角展开,举过头顶。在耀眼的阳光下,手帕上的水珠折射出的光让整个手帕都亮晃晃的,像天使的羽毛。——如果真的有天使,天使又真的有羽毛,那就应该是这样的吧。
一阵风吹来,手帕上像水晶的水珠甩到了苗淼的脸上,凉凉的冰冰的,很舒服。苗淼把手帕蒙在了脸上,凉水顺着脖子慢慢地滑过锁骨向下滑去,在更深处消失掉了。
忙着准备工作室的滕炎这几天暂时把精力投入到准备工作上。为了不让曲正仁干涉自己的工作,滕炎一直都对外保密设计师的名字,对秘书许静也是只字未提。而且他也会等到事情十拿九稳的时候才公布自己的计划。
结束上午的工作,滕炎准备到餐厅去吃饭时,在电梯前遇到了父亲曲正仁。看到曲正仁走了过来,滕炎说:“董事长。”
“工作结束了吗?”曲正仁面对电梯而立。
“上午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一起去吃中午饭吧。”
滕炎有点意外,“是。”
这时,电梯门开了,曲正仁先走进了电梯,然后滕炎也走进去,他面向门站在右侧按下了楼层键。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过话,直到电梯门再次打开,他们走电梯时,曲正仁才问:“你是喜欢吃西餐还是中餐?”
“听从您的安排。”
“中国人当然要吃中餐。”说完曲正仁就走向大门。
滕炎跟在曲正仁的身后走出大厦,坐进停在门口的一辆黑色奔驰车里。车子很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巧妙地穿梭在车流中。当行驶到旧城楼旁的胡同口时,车子停了下来。
曲正仁说:“下车走走吧。”
滕炎下了车,站在胡同口外向里看。也下了车的曲正仁一边前胡同里走一边说:“前面有家‘竹园’,还不错。”
跟在曲正仁身后的滕炎一路上都在猜曲正仁在想什么,为什么突然会和自己一起吃饭。平常都是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今天是有什么喜事,有这么好的兴致。
走着走着,滕炎已经看到了竹园宾馆的牌子。他打量着藏于胡同里的这座大宅院,看得出这是一座具有中国古典式建筑及优美的庭院式风格,尽管做了宾馆但仍保持着原有的那种老旧的名门府第感。
曲正仁还未走进院内,服务人员就已经恭敬地迎在了门口,齐声欢迎他的到来。曲正仁微微向服务人员点头致意,看不出往日的冷漠和严肃。
一名服务员领着曲正仁和滕炎穿过曲折长廊来到阳光餐厅。滕炎被周围的绿藤、阳光、小桥、流水、白栏相依,莹光烁烁,鸟语花香吸引住,他没想到在这种闹市中还有这样一方乐土。
等到曲正仁和滕炎坐到餐厅里后,服务员问:“现在可以上菜了吗?”
“上吧。”曲正仁轻声说。
服务员走后,曲正仁问:“感到意外吗?”
滕炎回答:“有点。”
“这么多年在国外,都学了些什么?”
“具体的没有,全凭兴趣。”
“那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说过,就是想家了。”
话说间,一盘冷菜‘罗汗肚’端了上来,接着‘奶香红茶羹’和小巧玲珑的‘冠顶饺’两盘小点心也端上了桌。
“尝尝吧,味道都挺不错。”曲正仁夹了一个小饺放入盘中。
滕炎也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放入口里,细嚼了嚼,觉得其中滋味并没有想的那样回味无穷,恐怕其中的原因和心情有关吧。没过多久,两盘热菜也上齐了。一盘是‘风味素烤鸭’另一盘是‘清蒸银雪鱼’。
席间,滕炎和曲正仁几乎没说几句话,只是曲正仁偶尔会介绍一下桌子上的菜。吃过饭,服务员撤去了菜盘,摆上了一小壶清茶。
曲正仁品了一口后问:“设计师还没定吗?”
“已经定了。”
“哦,这么神秘。”
“我想等一切都到位了再说。”滕炎也捧起茶杯品了一口,然后说:“我想在除了资金上得到最大限度的支持以外,在鞋厂也要至少一半的工人专为我的设计室工作。”
曲正仁沉默不语,鞋厂一直是曲常颢独自使用,但现在滕炎一下子就要分去一半,他很担心曲常颢会受到影响。“你认为我会同意这么做吗?”
“如果您想做到公平,就会同意。”
“那好吧,如果你做的好,就算把整个工厂交你打理都没问题。”
“我要谢谢您派给我一个有能力的秘书,不过,我不希望任何人干扰到我的工作计划。”
“只要你用的得力就好。”
喝完茶,曲正仁和滕炎走出餐厅,漫步在院子里。看上去没有一点整日埋头在工作中的商人的样子。走出竹园,曲正仁准备上车时说:“我还要去别的地方,你自己安排吧。”
“是。”
“对了,晚上还有一个圈里的聚会,你也来参加吧。见见一些同行、长辈和记者,对你以后的工作会有好处的。”
“我知道了。”
目送曲正仁离开,滕炎就像松开缰绳的马,轻松自在又无拘无束。这顿饭吃下来,是他最不好消化的一次。接下来他要想的就是晚上的聚会,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上流社会的大型聚会,而且也将是第一次和曲正仁共同出现在公共场合。不知道这一步迈出去到底有会有什么意义和影响。
回到公司,第一个迎接滕炎的就是他的‘特务’秘书许静。看着笑脸盈盈的她,滕炎总觉得是一脸奸诈,她会让人防不胜防,也根本没办法防,她每次的出现似乎总带着什么预谋或是什么任务。
“经理,您回来了。”许静打招呼说。
滕炎走进办公室说:“有什么事吗?”
“刚才有一个人打电话来说什么牌子做好了,要您明天去取。”
“噢,我知道了。”滕炎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说。
许静试探地问:“是设计师的名牌吗?”
“是。”滕炎打开一个厚文件夹,翻看着里面的市场调查资料和竞争者的资料。
许静笑着问:“我看这位设计师是位女士。”
“为什么?”滕炎抬起眼皮扫了一眼许静。
“女人的第六感。”
滕炎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回应。
“如果我猜对了,你请我吃饭。如果我猜错了,我请你吃。”
“恐怕你不缺可以陪你吃饭的人吧。”
“和老板一起吃饭是我的荣幸。”
滕炎点了点头,“那好。”
“经理要准备好饭钱啊。”许静胜利在握地说。
滕炎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微笑地目送许静离开办公室。等到门被关紧后,滕炎立刻收起了笑容。现在他更讨厌许静,讨厌这种自作聪明的女人。许静像是一个幽灵,总是尾随在身后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做什么都没心情的滕炎用力的合上了文件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他把双臂举过头顶,然后手掌撑在玻璃窗上,整个身体向前倾,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玻璃窗上。以这样的方式看窗外的风景,感觉一切都是被压迫着,而且是脆弱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