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拾玖

30、第三十章

　　连续一周都杳无音信的苗淼让滕炎心烦意乱，什么样的坏结果都想了一个遍。傍晚，憔悴的滕炎踏上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站在珍藏了欢乐的小屋门前。他有气无力的掏出钥匙插进锁眼里，当他稍稍转动钥匙时发现门竟然没有上锁。突然达到了沸点的滕炎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冲进了房间。
　　“苗淼，苗淼！”滕炎大声叫着就跑进了苗淼的房间。
　　正整理行李的苗淼看到滕炎回来了就故作轻松地说：“你回来了。”
　　“这些天你去哪儿了？急死我了。”滕炎抓住苗淼的胳膊问。
　　“不过是几天没回来，屋里就脏成这样了。”苗淼抽出胳膊避开滕炎的目光。
　　滕炎看了看苗淼身边的几个已经打包好的行李问：“这是干什么？是带回来的还是要带走的？”
　　“带走的。”苗淼继续低头收拾。
　　滕炎紧锁眉头问：“带去哪儿？”
　　“我已经租好房子了，虽然小点但够我和苗嫣一起住的了……”
　　不等苗淼说完滕炎就打断她，“你为什么要租房子？这里不能住人吗？”
　　“不想再麻烦你了。那个骗我钱的人就算是找到了我也拿不回我的钱了。既然已经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干嘛还继续寄人篱下。所以现在重新开始还不晚。”
　　“这叫什么话！”滕炎气急地说，“我逼你走了吗？”
　　“是我没有理由再呆下去，其实一开始就是我异想天开做白日梦。无功不受碌，我凭什么白白占你的便宜。”
　　“那好，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收你房租。”
　　“滕炎，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方式和环境……”
　　“别老拿这套当说辞。”滕炎不耐烦地说，“我都已经做到这步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苗淼望着滕炎好久都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现在的滕炎什么都听不进去。
　　“滕炎，你变了。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认为自己是一个压瘪的气球，而你就像气筒一直帮我充气。可是现在，我觉得你让我快要爆炸了。”
　　“就因为我对你说出了真心话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非要说出那样的话吗？我不希望成为什么引发争端的导火线，也不想成为别人对付其他人的理由。只想安静的过一辈子。”
　　滕炎在屋子来来回回地走着，等稍稍稳定情绪后说：“好，我收回那些话。请你别走。”
　　“滕炎，我们还是好朋友，和以前一样。可是我已经决定重新开始生活了。不过我还是以前那个苗淼。”苗淼微笑地说。
　　“你不爱他了？”
　　苗淼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怎么会有那么轻易就放弃的爱呢。”
　　“那就不算是重新开始生活！”滕炎怒气冲冲地喊。
　　不想和滕炎吵，苗淼一言不发的收拾最后一箱行李。突然，滕炎一发力把床上的东西都拽到地上。
　　“你要干什么？”忍无可忍的苗淼火冒三丈地吼。
　　“你哪儿也不许去！”
　　“这是我的自由！”
　　滕炎一把抓住苗淼的手腕，“你跟我来。”
　　苗淼用力的甩着滕炎的手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本来不想这么做，但是你弄得我必须公布于众。”
　　“你要做什么？”苗淼向后退着。
　　“快点跟我走。”滕炎连拖带拉地将苗淼带出了房间。将苗淼塞进了车子里，滕炎立刻就锁上了车门。
　　“你到底想干什么？”苗淼怒不可遏地问。
　　“现在你必须听我的。”滕炎用命令的口气强迫着苗淼，虽然知道这样做会让她更烦感自己，但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其他的好方法可以留住苗淼。
　　车子开得像风一样，也如风般卷走了尘嚣。当一切都静下来时，他们已经身处在僻静幽雅陌生的之地。
　　“这是哪儿？”苗淼贴近车窗看着静悄悄的院子。
　　滕炎下了车打开副坐的车门说：“下来吧，这是爸爸的家。”
　　有些不可思议的苗淼没想到滕炎的家境竟然如此让人瞠目结舌。睁大眼睛的她问：“为什么来这儿？”
　　“当然是见我家里人。”说着滕炎就要把苗淼从车里拉下来。
　　反应迅速的苗淼一把拉住了车门死活也不下车，“不行，我不能到这儿来。”
　　“为什么？”
　　“我有什么理由到这里来？”
　　“我就是理由。”
　　望着滕炎如此霸气自以为是的样子，苗淼的怒火蹿遍全身。但是她无法和力大无比的滕炎抗争，最终还是被硬拖下了车。滕炎的手就像钳子一样死死扣住苗淼的手腕，他大步跨到门前的台阶，按过门铃没多久就听到里面传来开门的脚步声。
　　苗淼还在试图逃离，但都是徒劳无功的。这时门开了一道缝，而滕炎已经是迫不及待，他一掌就推开了大门，一边向里走一边问正从楼上下来的蒋英：“爸爸在吗？”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蒋英慌乱地回答：“噢，在，在书房。”
　　滕炎毫不犹豫地就拉着跌跌撞撞的苗淼直奔向曲正仁的书房。连门也没敲一下他就推门走了进去，对正在看报的曲正仁说：“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
　　被弄的措手不及的曲正仁摘下眼镜目不转睛地盯着滕炎。
　　“她是和我结婚的人。”
　　大惊失色的苗淼慌张地说：“滕炎，你在乱说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曲正仁把目光投在苗淼的身上问。
　　苗淼打了一个冷战回答：“苗淼。”
　　“她是我爱的人，我一定要和她结婚。”
　　“你先给我闭嘴。”曲正仁打断滕炎继续问，“你是做什么的？”
　　“以前做过设计师，现在待业。”
　　曲正仁把目光从苗淼的身上移开问：“为什么要和滕炎结婚？”
　　愣住的苗淼不明白曲正仁的问话，“您误会了，我没打算……”
　　“一个人结婚还有什么为什么吗？”滕炎反问。
　　“我总得知道这个一无是处人到底哪里值得娶回来吧。难道你们是物以类聚吗？”
　　苗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老头会是滕炎的父亲。一个父亲怎么能够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管您是否反对，我都按我的意思做。苗淼没有父母，今天带她来见过就算是两家已经见过面了。”说完滕炎就拉着苗淼转身离开。
　　“等一下。”气愤的苗淼甩开滕炎站到曲正仁的面前说，“我知道我不是您所希望娶进来的儿媳妇，但是我还是要在走之前解释清楚。我并没有意思要和滕炎结婚，我和他只是朋友，如果我有让他误会的地方我道歉。还有我并不是一无是处的人，虽然我现在很落魄，没有工作没有固定的住处，但我不是一个沉沦的人。我有自己的目标，也会为这个目标努力。对不起，我对今天的事情感到很抱歉，打扰您了。”话音一落苗淼转身大步走出了书房。
　　紧跟出来的滕炎一把拉住苗淼，“从现在起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半步。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事情。”苗淼瞪着眼。
　　听到争吵声的蒋英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他们正在拉扯就问：“准备要走了吗？吃完晚饭再走吧。”
　　苗淼收起怒色舔了一下嘴唇说：“不用了，打扰了。”
　　“既然来了就吃完了再走吧，难得滕炎带朋友回来。”
　　看着蒋英虚假的笑容，滕炎心里就越搓火。这时曲正仁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地走向餐厅，“不管怎么样，先留下吃晚饭吧。”
　　“不，不用了。”苗淼条件反射地结巴了起来，“我，我还是，还是……”
　　“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也算是最后一次见面，理应吃顿饭。”
　　“真的不，不需要……”
　　“我从不做理亏的事情。”
　　望着曲正仁的背影，苗淼手脚冰冷又麻木。其实从小到大她怕过的人屈指可数，但是现在她要承认，这个老头是最让她心惊肉跳的一个。
　　突然一个稚嫩而且响亮的童声在苗淼和滕炎的头上响起：“阿姨！”
　　苗淼猛地抬起头望向二楼，正好看到芗芗正兴奋的在楼上招着手。顿时全身冰凉的苗淼连呼息都停止了。
　　“阿姨！阿姨！”芗芗一边叫着一边从楼上跑下来，“你终于来看我了。”跑下楼的芗芗一下子就扑进了苗淼的怀里，险些把她撞倒。
　　苗淼呆呆地看着芗芗大脑里一片空白。
　　“阿姨，你怎么才来？”芗芗仰着小脸问。
　　“芗芗？”苗淼颤抖地问，感觉这像是在做梦。
　　芗芗拉着苗淼的手说：“这是我阿姨。”
　　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的蒋英猛然想前些日子芗芗提到的阿姨。她上下打量着惊恐万状的苗淼然后马上认出了她：对，她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子。
　　苗淼定了定神问芗芗，“芗芗，这里就是你爷爷奶奶家？”
　　“嗯。”芗芗伸手指向蒋英说，“这是奶奶。那里的是爷爷。”
　　突然间，苗淼感到天旋地转，她闭上眼一只手捂在额头上，“滕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后我会跟你解释的。先上楼，我叫人给你收拾房间。”接着滕炎对一旁的保姆说，“阿姨去收拾出一间屋子来。”
　　苗淼用力的甩开他问：“接下来还会有让我当场昏厥的事情对不对？”
　　“这是迟早要面对的事情，所以现在公开来更好。”
　　滕炎的话音刚落，大门就开了，走进来的人正是可以让苗淼晕倒的曲常颢。
　　“爸爸！”芗芗又像小鸟一样扑向曲常颢，“阿姨来看我了！”
　　心中一惊的曲常颢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怔怔地望着站在屋中央的四个人。八目相对的四个人都是一言不发。
　　蒋英打破窘迫的气氛说：“你回来了，家里来客人了，就先一起去吃饭吧。”
　　芗芗又飞回到苗淼的身边说：“阿姨坐我旁边。”
　　“芗芗你先跟奶奶去吃饭，爸爸和叔叔阿姨有话要说。”曲常颢走到芗芗面前说。
　　芗芗不高兴地问：“有什么话要说？”
　　“听话。妈，先带芗芗去吃饭吧。”
　　看出蹊跷的蒋英没说什么只是带着芗芗走进了餐厅。一进餐厅，看到桌前的曲正仁已经用餐了。
　　“咱们先吃吧，别等他们了。”
　　“没规矩。”曲正仁冷冷地说。
　　蒋英坐到椅子上说：“那个女孩子是不是滕炎的女朋友啊。”
　　“说是结婚的对象。”
　　“我早就说事情没那么简单。从照片和常颢的遮遮掩掩我就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子不一般。”
　　“一眼就看得出来是早就计划好的，还要强调自己无辜。”
　　“看他们三个人的样子可千万别弄出什么乱子来。”
　　曲正仁没有再回应。蒋英探出头去看客厅里的动静，但是他们已经不在了。
　　晚上的气压很低很低，闷得人快要喘不出气来。天上看不到一颗星星，连月亮都是模模糊糊的。没有一丝风吹过，像是静止的世界，除了树上的知了叫的格外勤，周围一点杂声也没有，安静的很怪异。
　　站在屋外，呼吸着潮湿的空气，三个人暴露的皮肤上很快就变得黏黏的。苗淼与曲常颢和滕炎保持着距离，但是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们，始终用不可思议的神情打量着他们比较着他们。
　　“是你带她来的吗？”曲常颢问。
　　滕炎直截了当地回答：“是，是来拜见爸爸的。”
　　曲常颢皱着眉头不理解地问：“什么意思？”
　　“结婚之前不都是要家里人过目的吗？”
　　“你们要结婚了？”曲常颢又看向一言不发的苗淼。
　　“你有异议吗？”
　　“你认为以现在这种情况，你能提出结婚吗？”曲常颢发了火。
　　滕炎冷笑一声，“现在这种情况怎么了？我们结婚还要过问你吗？你不是很想和这事划清界线吗？”
　　“你现在的思维和行为很不正常！你真的想把这个家搞得天翻地覆吗？”
　　“你不是不愿意和我争吗？那我现在这样决定有什么不对的！你不想要，又不让我要，是不是太霸道了。”
　　“什么要不要的？你非要和我撕破脸才甘心吗？这是你的目标吗？”
　　一直看着他们争吵的苗淼终于憋不住压了很久的火，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你们都给我闭嘴！我是观众吗？是买了票来看电影的观众吗？难道你们都不想跟我解释吗？还是认为我是傻子不能理解你们深奥的话题？”
　　“苗淼你先冷静一下……”曲常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滕炎抢去。
　　“我来介绍，这位是我大哥，你原来的上司，后来的雇主，将来也是你的大哥。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是家里眼不见心不烦的隐形人。一出生父亲就不认，从小就被推到了国外，长大了要偷遛回国。明白了吗？很简单的关系。”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苗淼像是被掏空了五脏六府。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天空上厚重的乌云——虽然那也是看不清楚的东西，但至少比眼前的这两个人要真切的多。
　　“谢谢，谢谢你们的故事。很精彩。”苗淼把泪水吞下了肚子说。
　　“苗淼，我并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最近才知道你和滕炎……”曲常颢想解释，但苗淼没有给他机会。
　　“不用说什么了，很奇妙的缘份。”苗淼淡淡地苦笑了一下，“就这样吧，到此为止了。再见，不，是不要再见。”
　　“等一下。”滕炎挡在苗淼的面前。
　　“你还有话说吗？我已经没有话说了。”苗淼低着头烦躁地说。
　　“不管你去哪儿我都会如影随行。”滕炎斩钉截铁地说。
　　“我讨厌你！”说完苗淼推开滕炎迈开大步发疯一样跑走。
　　望着痛心疾首的苗淼消失在夜幕中，曲常颢问：“你满意了？”
　　“如果她不选择我，我也让你得不到她。”
　　“疯子。”
　　“这样做是最公平的。以现在的这种情况，我想她对你一定会退避三舍的。”
　　“我不许你再伤害她！”
　　“打算英雄救美了？”
　　“如果需要这么做，我会的。既然你要跟我斗，那就试试吧。”曲常颢扫了滕炎一眼，然后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屋子。
　　立在原地的滕炎从兜里掏出一盒烟，但他没有拿出烟，而是攥在手里团碎了。
　　没头没脑的苗淼不清楚自己跑了多久，最终是体力不支瘫坐在路边。精疲力竭的她像堆泥一样靠着路边的树，大口喘气的样子就像是要死了。苗淼边哭边想：太荒唐了，太好笑了。这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最无聊的大笑话。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