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拾玖

17、第十七章

　　新生的太阳对大多数的人来说都是红火的希望和幸福的开始，但是有一些人只会认为那是地狱的火焰延伸到了人间，苦难继续蔓延。
　　早晨，天刚刚放亮，苗淼就醒了。并不是闹钟叫醒的她，而是让人感到后怕的恶梦。苗淼跑到卫生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的那张憔悴面孔，她真担心自己会提前衰老成中年人。
　　下了楼准备去做早饭的苗淼看到曲常颢进了厨房，她快跑了两步也跟着进了厨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苗淼问。
　　吓了一跳的曲常颢回过头看着苗淼说：“你属猫的吗？怎么也不出个声。”
　　“夜里回来的吗？”
　　曲常颢打开冰箱门，看到里面放满了新鲜的食物。他拿出一盒牛奶说：“下次买脱脂牛奶。”
　　“一个大男人还要在乎这个！”苗淼拿过曲常颢手里的牛奶，麻利的打开倒入了一个玻璃杯里。
　　曲常颢歪靠在厨台上，目光落在了苗淼身上的纱布，“你的头怎么了？胳膊又是怎么回事？”
　　苗淼把牛奶放到微波炉里，然后用手摸了摸额头说：“昨天不小心从楼梯上滑下来了。”
　　“老毛病又犯了吗？”
　　“什么老毛病？”苗淼嘟着嘴问。
　　“又毛毛躁躁不稳当了吧。”听到微波炉“叮”的一声，曲常颢打开微波炉的门，取出了热好的牛奶。
　　苗淼害怕说多了会露陷，只好默认地系上围裙，从冰箱里取出鸡蛋准备早餐。
　　曲常颢一边向外走一边说：“我有早会，不吃早饭了。”
　　“知道了。”苗淼有气无力的说。
　　曲常颢看了她一眼，然后大步地走向客厅。
　　失去一部份热情的苗淼看着不沾锅里的煎蛋，感叹自己连这个油锅都不如，而且曲常颢也像石头做的鸡蛋。否则他怎么会对自己这么无动于衷。虽然不会说嘘寒问暖的话，至少也应该说句小心，可是他呢，除了讽刺就是批评。
　　没有指望的苗淼皱着眉头想：曲常颢到底哪里可爱呢，哪里招人喜欢？扔在大马路上也不会有人多瞧一眼，没准还有嫌碍事的人踢上一脚。可我怎么就偏偏对他情有独钟？他那么损我，瞧不起我，挖苦我，我还要一根筋地跑来受这种罪吃这种苦！
　　想着想着苗淼越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不由的脱口而出：“真是的，自讨苦吃。”
　　站在门口注意她半天的曲常颢提醒说：“鸡蛋糊了！”
　　醒过神的苗淼闻到了糊味，急忙拿着铲子去翻鸡蛋。
　　“真是不放心，晚上回来是不是要看到救火车排在楼下啊！”
　　“不过是稍稍走了一下神。”苗淼不好意思地解释。
　　无话可说的曲常颢放下手里的杯子摇着头离开了。泄气的苗淼用铲子扒拉着焦黄色的糊鸡蛋，突然一发力把鸡蛋给捣碎了。
　　因为上次的大难不死，芗芗和苗淼的感情果然增进不少，她常常像个小膏药一样粘在苗淼的身边。不管苗淼去哪儿做什么，她都要紧随其后。苗淼洗碗，她也要站在椅子上帮着洗，但大多数时间是在玩池子里的水。洗衣服擦地也是一样，芗芗只顾着捣蛋添乱，要不然就是帮倒忙。
　　为了不让自己花两个小时的时间完成一个小时能做好的事情，苗淼把自己准备收藏起来的彩笔和画薄送给了芗芗。如获至宝的芗芗立刻把兴趣转到了画画儿上，把捣乱的事情抛到了一边。
　　芗芗可以算是敲开苗淼爱情之门的敲门砖。在看到灿烂的曙光后，苗淼发誓一定要得到曲常颢。就算他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她也会努力做一个太阳，相信会有融化他的那一天。
　　心中有了阳光，苗淼就希望身边也处处洒满春色。她买来很多种类的鲜花，把它们插在透明的玻璃花瓶中，摆在每个角落里。看着这些点缀生命的精灵，兴奋得飘飘欲仙。
　　守着这些美丽多彩的花，苗淼梦想和勾划着自己甜美的未来，直到深夜也毫无困意。听到大门的锁响，看到加班回来的曲常颢走了进来，苗淼立刻迎到门口。
　　苗淼一脸春色地笑盈盈地问：“今天回来的这么晚啊，吃饭了吗？”
　　“吃过了。”已经很累的曲常颢没有心情去关注苗淼的心情，看也没看她就直接往自己房间走去。
　　紧跟在曲常颢身后的苗淼问：“你不去跟芗芗说声晚安吗？”
　　“这么晚了，她还没睡吗？”
　　“当然睡了，但是至少你也应该去看看她啊。”
　　“算了，以后再说吧。”说完曲常颢就要推门进屋。忽然他停下脚步，把目光投向客厅的茶几上。
　　“漂亮吗？”苗淼看着茶几上的花问。
　　“你买的？”曲常颢问。
　　苗淼点点头说：“你屋子里也有。”说着苗淼推开曲常颢的房门。
　　曲常颢走进房间，果然在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一束白合。他的脸色立刻变得凝重深沉，整间屋子也立刻像是被涂了一层灰。他严厉地命令：“把它拿出去。”
　　“干什么？花可以美化环境。”
　　“我不需要。”曲常颢把手里的公文包丢在床上。
　　“你怎么这么奇怪？花是我买的，我想摆哪儿就摆哪。”
　　“这是我的家！”
　　曲常颢的一句话顶得苗淼说不出话。她很气愤又很伤心，气愤自己拿热脸贴了他的冷屁股，伤心自己的一番好意他完全不领情。一肚子火的苗淼走到床头柜前，一把握住花瓶，然后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曲常颢用力的关上房门，看着空空的床头柜，回忆起那里曾经摆过的东西。他坐到床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布袋子。然后解开袋口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手上。看着那些被制成干花的百合，往事突然一下就涌上了心头。
　　这些花在五年前曾经是多么的美丽芳香扑鼻，它们插在玻璃花瓶里摆在阳光下，两个狂爱的恋人就站在花的旁边享受着阳光享受着幸福。他们紧紧相拥梦想着未来，用炽热的吻证明彼此的真情真爱。虽没有更多的海誓山盟，但他们迷恋对方的眼神已经完全替代了言语。
　　然而他们的爱情竟然如同这花一样凋谢了，为了留住这段甜美而又痛苦的爱情，将屋中的最后一束百合花做成了干花，永远珍藏在这里。但是爱情还是一去不回头了，留下的只有遗憾和哀伤。遗憾的是一次又一次错过重新相聚，哀伤的是他们都还深爱着对方。
　　因为曲常颢拒绝了改善自己生活的环境，所以苗淼立争要和他斗到底。第二天一大早，苗淼就拿了芗芗的几个玩具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还把更多的鲜花摆满整个客厅，让这里更像是一个家而不是一个旅店。
　　但是这样的改变却让曲常颢大发脾气。下班回来的曲常颢在客厅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环看着四周心里再也憋不住火。他随手拿起沙发上的一个不知道是马还是牛的玩具看了看问：　　“这是什么东西？”
　　在厨房做早饭的苗淼探出身子看了看后回答：“是芗芗的玩具。”
　　“难道用我的钱就是去买这些没用的东西吗？”
　　“什么叫没用？”苗淼不解地问。
　　“为什么要放在这里？”
　　“这样才像个家。”
　　“谁说的，弄的这么乱就是家吗？”
　　“当然了。落着灰尘的家具，凌乱不堪的玩具，挂在阳台上的衣服，满是油污的厨房……”
　　“这是为你的懒惰找借口。”
　　“这不是懒惰。是一个真正的家，孩子总喜欢跑来跑去乱丢东西，你不能因为喜欢安静整齐就不许她出声不许她走动吧。虽然有个家庭主妇在家，但她也是人也需要休息……”
　　曲常颢吼着打断她，“可你是保姆。”
　　这句话咽的苗淼说不出话来，她的确是个保姆。所以自己就没有理由把这里布置的像个家。
　　“那好，我只是芗芗的保姆，并不是你的。从现在起，你管你自己吧。”苗淼气愤地丢下围裙，向楼梯走去。当她刚要迈脚上楼却发现芗芗不安地坐在楼梯上看着她。
　　“芗芗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呢？”苗淼急忙上前问。
　　“你们在吵架吗？”芗芗问。
　　“没有。”
　　“你骗人。”芗芗不高兴地说。
　　“我们只是有点意见不和，不算吵架。”苗淼极力的解释。
　　芗芗没有再说下去，转身跑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并把门锁上了。气愤的苗淼也不想再忍，她腾腾腾地下了楼，站在曲常颢的面前质问他：“你这是干什么。看看你给孩子带来了多大的阴影，你让本应该活泼乱跳的孩子变成这个样子！”
　　“这不是我的错。”
　　“你是她爸爸，先不说你尽职尽责了没有。就连该有的一点怜爱心都没有？既然你照顾不好为什么还要抚养她，或许跟着她的妈妈会更好！”
　　“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
　　“你以为我愿意管啊！如果不是芗芗我早就想离开这里了，冷冰冰的像旧社会地主家的地窖！我看就算是北极熊来住，也呆不了半天就得移民！”
　　“你的职责是保姆！”
　　苗淼忍受不了曲常颢总是把‘保姆’挂在嘴边，“一定是你老婆先甩了你的，换了谁都忍受不了你这种冷血动物。如果不是当初你死乞白赖地求我，让我觉得你可怜，我是死也不会来的！”
　　曲常颢皱着眉头怒视着苗淼，气得他说不出一个字。
　　“怎么，理屈词穷了？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丈夫，算什么爸爸！”
　　“你凭什么指责我！”曲常颢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苗淼觉得曲常颢简直就是无可救药不可理喻。“如果我是个男人，一定要打到你认罪为止。”苗淼握紧拳头举在曲常颢的面前示威。
　　曲常颢反感地用手推开了苗淼的拳头，“我有什么罪，我凭什么要认罪！”
　　“像你这样狂妄自大冷酷无情的家伙，就该有这样下场！而且还应该更惨，让你一辈子都是孤家寡人！”
　　怒发冲冠的曲常颢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烈火，他抄起茶几上的花瓶就砸向了墙壁。顿时破碎的玻璃就像火花一样四处飞溅，落在了每个角落。花瓶里的水也全都洒了出来，里面的花更是四分五裂。
　　时间像是被封冻了，一切都停止了运动，就连心跳都几乎停止了。用手捂住脸的苗淼惊愕地盯着一地残渣，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当她稍稍缓过些神时去看曲常颢，她惊骇地叫了一声。
　　曲常颢的手上胳膊上脸上都被蹦溅回来的碎玻璃划伤了，有些玻璃还深深地刺入了肉里。鲜红的血正一点点地流出来。
　　“你在流血。”苗淼扑上去拉住他的胳膊。
　　怒发冲冠的曲常颢用力的推开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偏激了，是我太莽撞……”苗淼害怕地哭了起来。
　　曲常颢仍然不理她，走到厨房里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酒喝了起来。苗淼想去拦他，但却被推开。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还是去医院吧。”苗淼苦苦哀求。
　　“在你眼里，我还不如去死对不对？”曲常颢暴怒地又将手里的酒瓶砸在了地上。
　　望着丧失理智的曲常颢，苗淼极度恐惧。她没料到他还会有这么恐怖的一面。以前只觉得他冷漠没有人情味，像是喜马拉雅山上的石头。可现在才明白他原来是一个沉寂的活火山，一旦爆发，喷射出来的熔岩几乎可以毁了他毁了身边的一切。
　　苗淼拼命地摇着头说：“不是，不是，是我的错，是我太爱管闲事了。我再也不那样做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悲痛的曲常颢双臂支撑在厨台上，“你有什么错，你说的是事实。”曲常颢突然一挥手臂，将厨台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惊吓住的苗淼抱住头哭了起来。“就算是事实，我这个外人也不应该过问。”苗淼自责地说。
　　曲常颢一转身又要去拉冰箱的门。不想让曲常颢再疯下去，苗淼立刻用身体挡住冰箱门，说什么也不让他再靠近。“不管是谁的错，让我先给你止血好不好？”苗淼就差跪下来求他了。
　　曲常颢痛苦地坐到了地上，他像是在哭，可是却没有声音。苗淼也试着挨着他坐了下来，并轻轻地抱住了他，让他颤抖的肩膀可以停歇一下。
　　楼下的吵闹声让芗芗更加恐惧，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引起的。她缩在墙角里抽泣着，等着降临在自己头上的灾难。
　　屋子里安静了很久，现在哪怕是一点点的声音都会使人神经紧张。已经回到卧室的曲常颢靠着垫子半躺在床上，而苗淼则安静地坐在旁边帮他处理伤口。两个人虽然都没有说话，但却都明白对方的心思。
　　照顾完曲常颢，苗淼想起了受到惊吓的芗芗，于是她急忙跑上了楼。进了芗芗的房间，看到缩在角落里的芗芗苗淼心里很酸，她坐到芗芗身边抱紧她说：“不要害怕，没事了。”
　　“我想妈妈。”
　　“要不要给妈妈打电话？”
　　“妈妈那儿没电话。”
　　“为什么？”苗淼不解地问。
　　“因为是去了天堂。”
　　错愕的苗淼不敢相信地看着芗芗，现在想起曲常颢的反应，她才明白为什么他会发那么大的火。几乎要悔断肠子的苗淼自责的哭了起来，她太任性固执，太傻太可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装作救世主一样来训斥别人。她有什么资格评论别人的功过，她有什么理由过问别人的私事。该反醒该悔过自新的人是自己啊。
　　“阿姨你为什么哭啊？”芗芗伸手去擦苗淼脸上的泪水。
　　“因为阿姨错怪你爸爸了。”
　　“妈妈去了天堂是不是就不会再回来了？”芗芗眨着带泪珠的睫毛问。
　　苗淼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想了想说：“妈妈每天都会乘着天堂班车回来看你的。”
　　“可是为什么我看不到她？”
　　“因为她是预备天使，所以你看不到她。”
　　“预备天使？”
　　“去天堂的人都会成为天使，但是这需要时间来学习。做为预备天使，她们不能让凡人看到，所以只能隐藏起来，等到成为真正的天使就会来去自由，也可以和想见的人见面。”
　　“那妈妈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吗？”
　　“当然了。就算她忙不知道，我也会托我妈妈转告的。”
　　芗芗惊讶地问：“你妈妈也去天堂了吗？”
　　“当然了。我妈妈已经成为了天使，每天都会和我见面聊天的。”
　　芗芗用充满期盼地目光望着苗淼问：“那我妈妈什么时候能成为真正的天使？”
　　“很快的，只要芗芗每日祈祷，快快长大，妈妈就会成为天使飞到你身边。”
　　“那我画张画儿让阿姨的妈妈带给我妈妈好吗？”
　　苗淼凝视着芗芗天真的目光，然后微笑地点了点头。得到同意后，芗芗立刻就站起身跑到书桌前，拿出彩笔和画纸就开始给妈妈画画儿。
　　苗淼坐到地上，后背抵着床边，双臂环住小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望着芗芗认真的身影，她感到自己要做的不只是照顾好芗芗了，曲常颢也是一个需要关怀和温暖的大孩子。
　　不知不觉中这混乱郁闷伤感的一天就这么地去了。苗淼和芗芗相互安慰地睡在一张床上。还在睡梦中的苗淼忽然听到门响，她一个激灵就下了床。但曲常颢已经走了，而且是带着行李一起走的。苗淼忍不住哭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离开这个家，难道自己真的刺伤了他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