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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贪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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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什么都没做,最多不过就是个物归原主。”
黑蛟却在此时极为愉快地大笑起来,眯起了那双灯笼大的黄色兽瞳,“这只是个开始,凡人的身体可接受不了原来清和君半仙之体的力量。”
“愚蠢的人类,寿命短暂却又贪心无比。”
“我看他很快就要爆炸了,就算侥幸没死,从这一刻起,他会不断地受筋脉寸断之苦,除非……”
“除非什么?”白栗心中一直的惴惴不安终于落了地,此时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不是无所不能吗?”黑蛟反问,盘起的身躯带着一股子看好戏的意味,“那就让他自己解决吧,这可是他当年自己给自己留的后招,只希望他到最后那天,不要后悔。”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白栗气笑了,“他临终前托付你拿自己炼成剑来镇压他的尸体?”
“我怎么不记得你们俩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关系?”
黑蛟有些古怪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我说……”白栗的话突然被黑蛟打断,四条腿的果然都没什么好耐心。
“他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黑蛟反问。
白栗被它问得简直茫然了起来。
“不知道最好,”黑蛟竟然露出了喜悦的神色,在白栗茫然的目光中,它一甩尾巴突然冲向了地上的骆珩,张开的嘴尖牙毕露,“那他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眼见骆珩倒在地上生死不知,那蛟竟然打算袭击他!白栗却在此时伸手一招,“来。”
那柄曾经张风然的佩剑竟然真的顺应她的意思凭空拔出,飞到了她的手里!
“还不住手?”
剑到手之后,那黑蛟就仿佛被拎住了脊梁骨的泥鳅,竟然就这么被定在了半空中。
她低头摸了摸冰凉的剑身,感受到那似乎是发自剑身的喜悦的长鸣,伸指轻轻地在剑身上一弹,剑鸣意外地清越悠长。
“好剑,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在黑蛟惊骇的目光中,她拿住剑身,在手臂上轻描淡写地划上一刀,随即鲜血涌出,接触到血部分的剑身竟然迅速变黑,曾经的神兵竟然就这么被她轻而易举地一折两段?!
“你!”黑蛟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发出了愤怒的嘶吼。
“你和我是有血誓的,”白栗看着它,似笑非笑道,“你发誓要一辈子保护我,现在你的骨头伤了我,自然会被天道契约所束缚。”
“他到底有什么好的!明明是他害死了你!”黑蛟的咆哮震得洞顶都在往下簌簌落碎石子。
白栗笑眯眯看着他,“他后不后悔我不知道,但是能和他重逢,我很快乐。”
此时,骆珩发出一声闷哼,皮下开始发生极为古怪的挪动,而那根莫名其妙的右臂却在此时缓缓朝骆珩飞了过来。
白栗在看清那右臂的一瞬间,心神俱震。
右臂上有一条熟悉的疤痕,那是她幼年时不懂事咬伤的!居然是清和君的胳膊?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那条胳膊会在这里?还被作为阵眼压在地下?
当年张风然那群人究竟做了什么!
不停地爆裂、修复……再爆裂……再修复。
骆珩周身全是鲜血,甚至都看不出来人形,如果不是皮下那些诡异的动静,任谁来都只会觉得他死了。
更可怕的是,他的已经绵软如泥的右臂突然皮开肉绽,一大堆扭曲的黑色物事被什么东西吸引,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蚂蟥一般一条条在他胳膊上蠕蠕而动,那条右臂竟然自行凑上去,硬生生将骆珩的右臂吸成了一块空皮。
白栗在此时终于开始有了一丝不安,我的老天鹅……这玩意不会被封印了那么久中邪了吧?
黑蛟说她的死和它无关,而蛟本身却被那些世家活生生炼成了剑,用来镇压的,却是清和君的尸身。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紧接着,原来只剩一张皮的右臂被清和君尸身的胳膊硬生生撕开了个口套进去,就像是大人强行套小孩衣服一样,只是面前的场景狰狞又可怖……套稳之后,胳膊上所有的血管都同时炸裂,鲜血喷了白栗一脸!
他这么一副排毒排成血口袋的模样,白栗也不敢随便挪动他,可就在此时,也不知是不是刚才黑蛟动静太大,这原本能耐得住空袭的防空洞竟然开始摇晃了起来!
起先还只是轻微的震动,紧接着,上面开始簌簌落下的碎石,随着周围开始出现了可怖的折裂声……
不好,怕是要塌了!
白栗咬咬牙,抓住骆珩另一条胳膊,本来准备强行把人当米袋背在背上,结果发现骆珩看起来血糊糊,实际上情况竟然要好得多,至少触手所及骨头虽软,但是架子还是在的,她登时大松了口气。
“你先忍忍,我们现在必须先出去!”
大概是因为阵法碎裂,禁锢失效,之前挡住通道的鬼怪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常人都知道,醉酒的人好像比神志清醒的人重十倍,白栗这会背着失去意识的骆珩,也算是八九不离十,跑得心脏都要从胸膛里蹦出来,深恨这具身体没上辈子强悍,不能铁人三项说来就来。
她已经算反应够快的了,可随着她原路往外跑,坍塌也越发剧烈,开始还只是拇指大的小石头,等她跑了三分之一的时候,上面已经开始掉西瓜大的石块了!
跑着跑着,白栗突然下意识抬头,只见上面一块一人高的天花板竟然就这么垮了下来!
卧槽,药丸!
她原本已经打算硬着头皮顶了,却不想身后一声轻微的打火机声音响起,紧接着,那块巨石竟然被炸得四分五裂!
白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祖宗!快住手!你是要把咱俩都活埋在地下吗!”
她还没有做好殉情的准备!
“放心,我有分寸,这附近可是居民区,”骆珩咳嗽了几声后轻轻笑了一下,“阿栗,好久不见。”
白栗登时一个踉跄,可此时情势危急,由不得她现在表衷情,“你……”
“我回来了……”骆珩停顿了片刻,尴尬道,“一部分。”
“具体的我们一会再说。”
什么叫一部分???
想想刚才敷衍他的话,白栗泪流满面,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骆珩醒过来之后当然不好意思再让白栗背着,但他这会周身骨头虽然拼上了,可还软得跟绵绵冰似的,白栗边背着他狂奔边忧心。
“……你这骨头还能长上吗?”
骆珩一边感觉到身体里的骨头缓缓归位,一边还有些暂时无法从凭空涌入的巨量记忆中缓过来。
“能,应该快了。”
他盯着白栗的后脑勺,记忆依旧混乱,一时间是她还是个幼童,一时间又变成了少年时在外闯荡,一时间又有曾经见过的旧人旧事,但这中间却有着大块的断层。
仿佛被掏空的身体告诉他,想要知道那些大片的未知,恐怕只能开始开启捡尸之旅了。
跑了大概一半的路程的时候,骆珩的腿骨终于拼接好了,此时上面已经开始大块坍塌,白栗扶着他,两人一路夺命狂奔,在冲出那扇铁门之后,身后一声巨响,连隧道带防空洞坍塌得一干二净。
幸亏这里是小区的边缘,平常堆得多半都是杂物以及搭建的违章煤棚,此时统统垮了下去,地面上赫然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两人站住脚疯狂喘气,回过头后看见那个深不见底的洞,心中不免后怕。
周围的居民楼已经先后亮起了灯,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头猪这会也该醒了。
最先赶过来的自然是保安们,而此时两人身上又是灰又是血的,只能一个劲的往黑暗的地方钻,被蚊子咬得哭爹喊娘。
周围的围观群众自然是义愤填膺,有怪修地铁的,有怪地下水抽取太过导致空洞的,还有人归结为这是豆腐渣人防工程导致的事故,嚷嚷着要打市长热线12315投诉……
在嗡嗡地嘈杂声中,两人悄无声息地一点点撤了出去,直到上了骆珩的车才松了口气。
……今晚真是太刺激了。
然而这事情居然还没有完,两人还没喘匀气,车窗居然被人鬼鬼祟祟敲响了。
宗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神不知鬼不觉摸了过来,此时顶着一张如丧考妣的脸,“你们也太激烈……”
他话音未落,目光凝在了骆珩的身上,登时沉下脸来,“滚到后座去躺着,我来开车!”
白栗一回头看见他骚气无比的宝马系摩托,“你的车……”
宗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看哪个傻X敢抄老子的牌!”
第二天他就哭了,是没傻X抄牌,但是有傻X偷车!
这把剑上终究只是附着着黑蛟的些许神魂,击溃之后自然散去,
白栗所不知道的是,他们二人离去之后,黑蛟稀薄的身影又强行凝聚了起来,死死凝视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我一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