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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游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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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老爷子的后辈安排的如何了?”
青玉道:“季老夫人早年逝世,膝下无子。老爷子后来也没娶过继室,便没有直系的血脉留下,只有季末公子一个过继去的后辈。”
“不过季老夫人的母家似乎还有一位表小姐,今年刚及笄。”
顾行之点了点头道:“若是季末再来,你便把这事告诉他。老爷子对他有恩,他定会好生照顾他的亲人。”正好让他借着这个时间冷静冷静,避免像他一样钻了牛角尖。
*
夜里,微风拂面,书房的窗边映出随风婆娑的树影,衬着屋子里的烛光斑驳交错。
顾行之站在木桌前,桌上铺着一张宣纸。顾行之手执毛笔,沾着墨汁在上面行云流水地写下几个大字。
这时乘风从房门外走进来,站在顾行之的面前躬身道:“主子,老爷请您去书房。”
顾行之看着那几个刚写出来的字端详了一会儿,停下笔起身随着乘风一同过去顾老爷的主院。
顾廷的院子十分的淡雅,白石为栏暖木为篱。院子中间种着一颗香榕树,此刻正直枝叶繁茂之时,落叶纷纷而下,带着草木的香气。
院门口没有人把守,书房的门是敞开着的。透过烛光能隐约看清里面的人影。
顾行之走进去,青玉躬身退出来把门合上。屋子里只留着顾行之和顾廷父子俩。
顾廷坐在首位,顾行之也没客气直接坐在了下首的次座。顾廷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开门见山地道:“听说你辞了顺天府的官。”
顾行之道:“是。”
顾廷:“怎么?是曹亮弹劾你了,还是被王家的小崽子拉下来了?”
顾廷说的那人便是京城王尚书家的二儿子,自皇帝继位以来便一直拥护着东厂一派。
顾行之道:“是儿子自己做的决定。”他还没无用到那种地步。
顾廷来了兴趣,放下茶盏直起身子嗤笑道:“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能舍得放下手里这么大一块肥肉。”
顾行之端起放在他旁边小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淡淡地道:“没什么放不下的。”
顾廷:“我早便与你说了,不要去惹这些纷争,如今顾家虽算不上繁盛,但想让足下三辈过得锦衣玉食也是绰绰有余。你原先四品顺天府丞的官位已经足够了,我们顾家不比别家,再往上走恐怕会被人所忌惮。到时候举家不幸,得不偿失啊。”
顾行之捧着茶盏不语,将眼中的情绪藏在杯盏后。
上一世的时候顾廷也是这般与他语重心长地说的。可当时的他认为父亲是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便与他大吵了一架。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父亲平白借祖上的荣耀坐享其成,在其位而不谋其事,京城外多少百姓因政不得良施国不得良治而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父亲不让我争,我偏要争!这便要让你看看,我一定会救天明的百姓于水火!”
顾行之讽刺地一笑,现在过回头想想那时真的是可笑之极。
“因先前大病,我便独自一人想了很久,之前的种种皆怨我心智不够成熟。如今我已经彻底想明白了,多谢父亲的教导。”
顾父点了点头道:“你现在醒悟过来还不算晚。”
“你自小就很聪明,做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拿主意,我与你娘多年来也不曾约束过你。唯有这件事,你必须要听我的。”
上一世顾行之一意孤行,和顾廷大吵一架后就离开京城去了南州。后来被困三年,顾廷虽在嘴上说从此与他断绝关系,可私下里却四处找关系请人在朝廷上为他说话。
可顾廷很早以前就辞了官不问政事,在朝堂上更是没有什么旧友。
但即便是这样,顾廷依旧挨家挨户地走动打探,欠了很大的人情把他从南州接了回来。
回京以后的顾行之仍旧不肯放弃,直到他的父亲和母亲都被东厂抓走,顾府百年的基业毁为一旦,他才生出一丝悔意。
可都到了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一路厮杀腥风血雨。到了最后顾行之整个人都已经麻木,早已忘了他最初信誓旦旦在他父亲面前所承诺过的话。
顾廷和顾夫人从来都没有生过反叛之心,相反他们为人出事一直都十分的低调,顾廷更是在娶了顾夫人之后就辞掉了朝廷的官职,和顾夫人一起经营家中的商铺。
他们只是想安安稳稳的,和普通人家一样平安地度过一生。可是他们为了顾行之,最终还是铤而走险,丢了性命。
顾行之整个人很压抑,上一世的他对不起他的父亲,对不起母亲,也对不起沈夕念。
他们都是为了他而丧命。
顾廷见顾行之情绪低落,以为他是因为这件事而心情不好,放下茶碗,开口道:“你娘前些日子与我说想去西城游历。恰好你大病初愈,后日便跟我们一同前去吧。”
顾行之缓过神,抬头看着顾父道:“我就不去了,父亲与母亲安心前去游历吧。我刚刚调到沈大人的光禄寺,还有好多公事没有操办。”
顾廷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竟到沈廷威手底下了?”
顾行之点头。
顾廷道:“沈廷威那个冥顽不灵的家伙,你在他手下定会无趣得很!。”
说到这顾廷有些疑惑,以顾行之的性子怎会心甘情愿屈居人下,让人能随意掌握自己的生杀大权。
又侧头看了看顾行之,忽然明白了些什么,试探地问:“你…是不是……”
顾行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顾廷轻咳一声,“你与沈家的小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行之沉默。
顾廷语重心长地道:“沈夕念这丫头生的漂亮,人也善良,你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你可莫要伤了人家的心。”
见顾行之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顾廷试探着开口:“你真的对那丫头一点感觉都没有?”
顾行之忽地抬头,看着顾廷一字一句道:“儿子心悦她,想娶她为妻。”
顾廷愣住了,半响后激动地站起身,道:“那太好了!”
“前几日你娘与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之前那沈家丫头一来找你你就特不耐烦。”
之后顾廷将两手背过身后长舒一口气道:“你想开了就好啊,我顾家也好久都没有喜事了。”
“明日我便备上礼亲自去沈家提亲!”
顾行之哭笑不得,无奈地站起身道:“父亲,不必如此仓促。”
顾廷又想了想,过了一会儿后说:“也是,那沈家老头儿把他闺女看的跟什么似的,想必日后你在他手里也讨不到什么好来。”
顾行之道:“父亲只管安心与母亲出门游历,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便好。”
顾廷一顿,转头看着他良久后道:“也对,你也不小了,这等终身大事的事情的确应该由你自己做主。”
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希望我与你娘回来之后就能喝上一杯你的喜酒。”
“要是能直接抱上孙子那便更好了!”
顾行之:“………”
不过顾廷话音一落又自行摇了摇头说:“不行不行,还是得一步一步来,可不能吓着人家姑娘。”
顾行之额角抽搐,拦下他的话问:“父亲这次打算去多久?”
顾廷想了想道:“过年前应该能回来。”
顾行之:“……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去哪儿游历需要这么久?
顾廷:“不是说了去西城么。”
顾行之:“西城距离京城不过百里,需要去五个月那么久?”
顾廷看他,皱眉道:“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只去西城,我先带着你娘到西城落脚,之后再决定去哪里。”
顾行之:“………”行,你是我老子你说了算。
顾廷又严肃地对他说:“自从你娘生了你就天天为你劳心劳力,过了这些年好不容易盼着你安定下来了,你又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
抬头望着屋顶惆怅道:“那些日子我与你娘每天多说两句话都难啊!”
而后又语气严厉地说:“你若是再生事,就自己独立门户出去住!反正你当顺天府丞这几年挣得也不少。”
顾行之:“………”
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拱手道:“父亲多虑了,您好生休息,儿子告退。”话音一落,头也不回地出了主屋。
两日后寅时,顾廷果真迅速地带着顾夫人早早就坐上了离开京城的马车。
顾夫人有些不放心地开口:“要不要跟行之说一声?”
顾廷催促着外面的小厮赶路,回头拉着顾夫人的手温柔道:“不必,那小子现在还没醒呢,咱们做父母的就不要去打扰孩子休息了。”
见顾夫人还是有些顾虑,顾廷凑过去轻轻地在她的鬓角处吻了一下,“别担心了,他都已经二十岁,凡事都有他自己的考量。”
顾夫人稍稍放下心,伸出手小幅度地推了推靠在自己身侧的男人,脸色微微泛红。
顾廷低笑,拉开手彻底把她揽到怀里,放在她腰后的手轻拍:“睡吧,距离西城还要走好久。”
顾夫人也不再挣扎,安心地靠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