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风仙 ...
-
初晨的薄雾慢慢散去，阳光透过稀稀树影洒在木质的秋千上印出斑驳的叶影。
沈夕念悠闲地坐在自家院子中，双臂撑着桌面，手里捏着一根狗尾巴草，在指尖中来回打转。
明晃晃的太阳打在她身上，温暖却不刺眼，仿佛将她笼罩得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沈夕念浑身暖洋洋的，但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双眼放空，目无焦距。
阿雨从内室中走过来，笑着开口道：“今日阳光可真好，难怪小姐在这儿晒太阳呢！”
沈夕念不语，像是没听见她的话。
脑海中不住地回想昨日茶馆内那一身玄衣的男子。
他长得那般的好看，竟与她是青梅竹马，更新奇的是她大病初愈后记得所有人，却独独忘了他。
就算是她平日里看的话本子中都没有这般离奇的事迹。
“顾行之……”牙尖轻轻地蹭了蹭，这人的名字被她在喉间滚动了好几番，缓缓吐口。
十分的陌生。
不过……又想到那人俊俏的容颜，亭亭玉立的身姿，和那开始望进她眼睛里的那一瞬间慌乱，沈夕念勾唇一笑，自己好像很欣喜这个突然间出现的人。
“小姐，小姐？”
沈夕念回过神，发现手里的狗尾巴草被她揉搓得已经不成样子，有细细的浅绿色汁液渗到她的指缝中。
沈夕念皱眉，将手伸向阿雨：“去，替你家小姐打盆水。”
阿雨看了眼她白皙的手指，俯身道：“是。”
沈夕念扔掉手里的狗尾巴草，目光突然停在从院子外面向内探进来的常青藤。
那处是沈府中的小花园，与沈夕念的扶香院只一墙之隔。
待阿雨捧着水盆过来替她仔仔细细地洗干净了手，沈夕念站起身走出院子，拐进那片花园。
眼下正值盛夏，正是凤仙花开得艳丽的时候。
大片大片鲜红的花瓣拂过她的裙摆，映衬着她格外得娇艳。
沈夕念蹲下身子，伸手采下其中一顿凤仙花，对阿雨道：“快过来帮我收着！”
阿雨依言蹲下身，接过那朵凤仙花捧在怀里。
紧接着沈夕念又来来回回采了好几朵，道：“好好护着它们，一会儿去娘亲那里。”
阿雨已经明白沈夕念想要干什么，笑盈盈地应下。
太阳慢慢倾斜，已经临近正午。
两人怀里都捧着一大捧红艳艳的凤仙花回到扶香院。
阿雨叫了人过来传膳，沈夕念随便洗了洗手便胡乱地喝了几口汤，不过半个时辰便用好了午膳。
看了眼被放在一旁的凤仙花，沈夕念抿了抿唇，又跑到花园里摘了几朵，而后一起抱着去了住院，连衣服都没换。
走进院子，房屋外的老嬷嬷见她这番样子就明白了，慈爱地笑说：“小姐又过来找夫人染指甲啦？”
沈夕念道：“好嬷嬷，快让我进去吧！”
李嬷嬷帮她拿了些凤仙花下来，领着她们进去。
沈夫人见沈夕念粉黛未施，怀里抱着红艳艳的鲜花，往日白净的小脸上还蹭了点点褐色的泥土。
轻笑出声，把所有的凤仙花都交给李嬷嬷，拉着沈夕念坐下，抬手把她的脸擦干净。
“你呀！”
沈夕念拉着沈夫人的手，娇声道：“娘，女人病了整整一个月，您看我这脸色，惨白惨白的！”
沈夫人好笑地看了眼她气色红润的小脸，无奈地摇摇头。
让李嬷嬷寻了杵臼，把凤仙花洗干净，细细地摘下泥土汁液，把花瓣摘下来放到里面。
再加入些许明矾，轻轻的把花瓣捣碎成花泥。
沈夕念用眼睛一直盯着，每次她娘亲给她做花泥的时候沈夕念都特别喜欢看，看那娇艳欲滴的花朵在她娘亲手里变成软软糯糯的粉红色泥浆。
沈夫人让沈夕念洗干净手，然后把花泥敷在她的指甲上，再拿起布帛缠好，十根手指全都如此。
“好了，等睡觉前就可以取下来了。”
沈夕念弯了弯指节，眉眼带笑：“谢谢娘亲！”
李嬷嬷端着被花枝染红的水走出房门，刚出门就遇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沈大人。
李嬷嬷俯身行了个礼，道了句：“老爷。”
沈廷威点点头，走进屋子。
沈夕念见爹爹回来了，笑着上前抱住沈廷威的手臂开口：“爹爹怎么回来这么早？”
沈大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无事便早些回来了。”
沈夕念将裹着布帛的手递到他面前，道：“爹爹你看！”
沈夫人抿了口茶水，笑：“还没拆布，给你爹爹看什么？”
沈大人瞥了一眼，稍稍皱了皱眉头，道：“又打扰你娘休息！”
沈夕念撇撇嘴，松开了环着沈大人的手臂。
沈廷威走到沈夫人的旁边坐下，眉间缓了缓，温声问：“夫人可受累了？”
沈夫人替他倒了盏茶水，说：“哪儿有这么容易受累？更何况是陪我闺女，开心都来不及呢。”
沈廷威顺势喝了口茶水，转头看向沈夕念，又恢复了往日里的严厉：“你娘身体不好，没事儿自己在房里多看看书，练练字，谁家的女孩子像你这样，一天天就知道不务正业，不思进取。”
沈夕念嘟着嘴不吱声。这话她听了不下百遍了，太了解自家爹爹。
这个时候她越是顶嘴，沈大人就越是对她吹胡子瞪眼睛的。
回过身刚要听她爹的话乖乖回扶香院，沈大人的声音又在她身后响起：
“那张画卷你看了吗？”
沈夕念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沈大人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根本没放在心上，继而脸色不好地道：“我与你娘从里面挑了几个能与你相配的，一会儿让你的丫鬟给你带过去。”
见沈夕念仍旧心不在焉的样子，沈大人温怒道：“你都十六了！别人家的姑娘哪有这么大了还在自己家待着？”
沈夕念道：“之前来提亲的不是有很多么，爹爹随便从里面挑就好了。”
沈大人大声道：“他们那些人怎可与我沈府的女儿相配！”
“这是你的终身大事，给我上点心！”
眼看着沈廷威就要发火，沈夫人赶紧坐过去安慰他：“好了好了，好不容易回来这么早，跟孩子生什么气？等念儿走了我给你弹曲子。”
沈夕念笑嘻嘻地应了一声，赶紧逃出门。
待沈夕念回到扶香院，果不其然，阿雨唯唯诺诺的又拿着一本画册递给她。
这次的可比上回那个薄了不少，翻开来一看，嚯！这回上面不仅有那些公子的生辰八字，还添了他们的为官史，以及平时与何人交往，有无红颜知己，甚至还有他们的七大姑八大姨及祖上三代的仕途，房产，铺子。
沈夕念睁大了眼睛，这哪是替她挑选夫家，分明像是皇上在选秀女。
又想起刚才沈廷威那怒不可竭的样子，沈夕念合上画册长叹一口气：“我看不像是我要嫁人，分明是我爹爹要嫁人！”
阿雨哭笑不得：“老爷也是为小姐着急。”
沈夕念将手放在下颚下面思考，过了半响，问：“其他人家的小姐也都是这般？”
阿雨迟疑地点点头：“京城里凡是有贵女及笄，便会有许多上门提亲的世家，大多数都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像她家小姐这样的，还有机会自己相看。
沈夕念若有所思地垂下头，这一回倒是有些认真地翻开画册来看。
第一页的人是王家的二公子，看画像是玉树临风，下面写着他还常逛诗会，为人谦逊有礼，可……
沈夕念摇摇头：“年岁二十三才刚刚正九品司书，这是有多玩物丧志。”
第二个是李将军家的三儿子，刚及笄便坐上了兵马司副指挥的位置，少年将军国之栋梁。
不得不说沈大人给她挑选的人的确都是一等一的好人家。
阿雨侧过头，道：“小姐，奴婢看这个小将军就很不错啊。”
沈夕念再次摇摇头道：“不堪
为夫。”
阿雨不解地问：“为何？这李小将军年纪轻轻就已官居七品，为人正直，家中还无妻妾，就奴婢来看，与小姐顶顶相配呢！”
沈夕念开口：“他虽是这般厉害，可等他长大了必定会为国效力，到时候日日征战无法归家，我岂不是要在他家中当一辈子活寡妇？”
阿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三位也是同样性格和善，家世显赫。
沈夕念面无表情，直接翻过这一页。
阿雨道：“小姐可是不喜这人？”
沈夕念转头，在她面前正了正身子，颇为严肃地问：“你觉得你家小姐长的如何？”
小姑娘肌肤胜雪，唇若点樱，一颦一笑娇柔美艳。阿雨一愣，答道：“小姐明艳动人，京城里无人能及。”
沈夕念没忍住笑出声，道：“阿雨你偷吃蜜饯了吧，嘴这么甜。”
阿雨小声道：“奴婢说的是实话……”
沈夕念收起笑容道：“你家小姐这么好看，要是容貌一般的人将我娶回去，我俩走在一处，他怕是会自卑。”
阿雨一听，又看了眼画册上的人，顿时无奈。
她家小姐还真的是………真想象不到以后会是什么样的人能娶到她家小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