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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愿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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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夕念情绪低落,低着头,手上不由自主地用筷子下一下地戳着那脆脆的冰糖糕。
屋子里片刻间沉默。
过了一瞬,顾行之突然声音低沉地在她身旁开口:“你今年多大年岁?”
沈夕念一愣,抬头看着他答道:“十六。”
“你可有说亲了?”
沈夕念立刻低下头,抿着唇声音闷闷地道:“不曾。”
“我娶你。”
三个字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斩钉截铁,震得沈夕念彻底呆住。
顾行之:“我也已到了说亲的年纪,家中父母甚忧。我家中有田地五亩,铺子百余,我亦无通房妻妾。只是家父身无官职,不可与沈大人三品光禄寺卿向配。但你放心,虽然以前的事你不记得了,但我父母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你若嫁过来顾家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更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你若是不嫌弃,我立刻就可给我父亲修书一封。”
而后,顾行之抿了抿唇,神色认真地看着她,轻声道:“你可愿意?”
沈夕念被惊住了,呆坐在那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条件反射般机械地摇了摇头。
顾行之的脸色瞬间沉下,房间里的气氛降到冰点。
直到沈夕念终于从冷得令人发指的气氛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这才慌乱地看着身边的人开口解释:
“不是的,我……”
顾行之淡淡地看着她,仿佛在等着她的解释,眸子里好似还透着丝丝的委屈。沈夕念受不住这样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干脆闭着眼睛开口道:“我愿意!”
顾行之微微一顿,眸子瞬间柔和下来,屋子里的气氛这才稍稍缓和。
沈夕念懊恼地抬手挠了挠头,干脆直接站起身把顾行之从座位上拉起来,眼睛不敢看他,伸手推他出门,语速飞快地道:“你快回去吧!”
顾行之被她推着向前走,刚到门口,顾行之抬手一把把住门框,回身低头问:“念念刚才的话可是真的?”
沈夕念红着脸,手上使更大的力气推他。
“不反悔?”
顾行之用力扣住门框,大有一副“你不回答我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沈夕念无可奈何,大声道:“是是是!不反悔!”
只听头顶上的人轻笑一声,沈夕念的脸更红了。
推搡着他道:“你快走吧!阿雨就要回来了。”
顾行之长臂一伸,勾着沈夕念的腰把人往怀里一带,低下头在她的发顶处轻轻落下一个吻,道:“乖孩子。”
随后沈夕念只感觉腰上一轻,再抬眼面前已空荡荡的,再无一人。
沈夕念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身走回屋子里,关上门。
随后整个人猛地扑到床榻上,“啊啊啊啊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把整张脸都埋在软绵绵的被子里。
阿雨回来后就看到自家小姐脸朝下趴在床榻上,被子盖在她上半身,后面露着两条腿,小腿勾着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床榻。
阿雨将手中的甜豆糕放下,走过去拉开被子道:“小姐,甜豆糕奴婢给您买回来。只是瓦子上那间糕点铺子今日竟然休沐,奴婢便去城北给您买的,您尝尝可还合口味?”
沈夕念从床榻上坐起身,小脸还红扑扑的,头发乱糟糟,抬起一只胳膊“啪”地拍在阿雨的肩头,说道:“真是辛苦你了!”
阿雨眨眨眼,试探着开口问:“小姐是又和老爷吵架了?”
沈夕念下床走到刚才顾行之坐过的座位上,伸手拿起一块甜豆糕放进嘴里道:“怎么可能,但凡我娘在家的时候我爹什么时候肯抽出空来到我这里?”
阿雨把沈夕念弄乱的床被重新整理平整,道:“老爷和夫人感情一直很好。”
沈夕念嘴里嚼着甜豆糕,若有所思道:“真不知道娘当年看上我爹什么了,他那样不解风情,还能娶到娘这么好的女人。”
阿雨走过来笑着说:“奴婢以前听管家大伯说起过,老爷年轻的时候可是风流倜傥,京城中好些姑娘家都对老爷倾心爱慕,但老爷始终对夫人一心一意,旁人可半分都入不得他的眼!”
沈夕念饶有兴味地开口:“这我倒听说过,我娘与我说他们是在一场百花宴上一见钟情的。”
阿雨道:“是的,当年老爷与夫人的感情也是羡煞旁人。”抬手想要收拾桌上的东西,发现上面摆着很明显是从买面买回来的吃食,疑惑地问:“咦?府里怎么会有醉香楼的饭食?”
沈夕念连忙咽下嘴里的甜豆糕,遮遮掩掩道:“刚才你走后我突然又想吃糖醋鱼了,我就让人去了趟醉香楼。”
阿雨点点头不再有疑。
沈夕念起身走到屏风后换衣裳,可不能再叫阿雨看出端倪。
自己打了热水沐浴,沈夕念舒舒服服地泡在木桶里,地叹一口气。
***
顾行之回府后立刻叫了青玉,青玉紧张地蹙着眉,以为又有什么重要的事。
结果人一到书房,就听顾行之说:“你可知京城里有哪家衣铺做吉服?”
“………什么?”青玉怀疑自己听错了。
顾行之看着他皱眉道:“吉服,听不懂吗?”
青玉忙躬身道:“属下这就去打听,可……属下斗胆问一句,主子打听这个是为何?”
顾行之道:“一般家中娶妻不都是要大红色吉服的?”
青玉傻眼,结结巴巴地开口:“是……的确没错,但并不是一上来就要准备吉服啊!”
顾行之转过头,皱着眉问:“那还需要什么?”
青玉咽了下唾沫,道:“若男子有了钟意之人便先要过问自家父母,得到长辈许可后便可询问媒婆,让她去替两家牵线,后备下礼物去女子家中提亲。若女子那边同样对他有意便可算好良辰吉日着手拟定婚约,这期间男子家中要准备三书六礼,女子家中要准备嫁妆,待这一切都准备妥当,最后一步才是相看吉服。”
顾行之听得愣了愣,这倒也不怪他,前世他没娶过妻,身边的人都随着他出生入死自然也从未想过成家。他唯一一次观礼就是把沈夕念送进宫里的那一次。
那天她穿着淡粉色孔雀服,在宫里公公的指引下坐上暗红色的轿子被抬进偌大的宫殿。
托他的福,她一入宫便是贵妃,但即便是贵妃,也是没资格穿正妻才配穿的正红色凤凰纹嫁衣。
顾行之那时便发誓,一定要念念穿着正红色的嫁衣堂堂正正地嫁给他。
可惜还没能等到那一天,她便死在了他的长剑之下。
顾行之晃神,直到眼前不断跳动的烛火越来越清晰,眼神才渐渐清明,还好还好,老爷重新给了他一次机会,他的念念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嫁给他了。
顾行之道:“那边按你说的准备,先去备礼放在库房,再去准备三书六礼。”
青玉行礼道:“不知主子是为何人准备?属下好根据他的官品备礼。”
顾行之道:“我,替我准备。”
青玉身影一晃,心道:还是乘风说得对,主子近来的确是有些不正常。
“那属下寻到媒婆后应与她说是哪家的小姐?”
顾行之喉结震动,带着情绪声音低低地开口:“沈家小姐,沈夕念。”
青玉大惊,抬头看了一眼顾行之,又飞快地把头低下,不敢多说话,青玉只应下便退出了书房。
顾行之独自在房间里静了片刻,抬脚走到紫藤架前,从每一层认真地寻找,手指划过书籍的名字,把想要的书一一抽出放在案子上,然后坐下来拿起其中一本认认真真地看。
旁边摞着半人高的书籍,乍一看名字都是些什么《纳彩之学》《嫁娶三两事》《纳征礼》《新婚第一晚应该做的事》等等。
顾府厨间中,王厨子换下满是油污的衣袍,领了这个月的工钱,正想美滋滋地回家陪娘子,却不想看见乘风堵在门口,看着他吊儿郎当地说:“走吧,主子找你。”
王厨子有苦不敢言。
最近大公子不知是怎么了,有事没事的就把他叫过去,让他写了一堆菜品和料汁的配方,虽然有些是他祖传下来的从不示人,但主子叫他写他也不敢不写。更渗人的是,有时他一个午觉睡醒,一进厨间就看见顾行之自己站在那忙活,吓得他魂儿都飞了。
虽然这心惊胆战的一个月过去后,他的工钱整整翻了五倍,但这每天提心吊胆的日子真的快把他搞的神经衰弱了。
这几日没再在厨间见到顾行之的身影,王厨子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没想到今日又被叫了去。
乘风在他旁边贼笑道:“别紧张,主子人这么好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王厨子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道:“是…是……”
乘风见状笑得更欢:“不过主子最近不知怎么了,是有些和往常不一样。刚才青玉就被大晚上地扔出去找媒婆,可凄惨了。王师傅你做饭这么好吃,一定要自己保重啊!”
王厨子一个趔趄,脚上的步子漂浮,颤颤巍巍地朝书房走去。
顾行之从一堆书籍中抬起头,看着眼前不停发抖的人皱眉道:“你怎么了?”
王厨子脑中的最后一根线绷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里含着泪花哭声道:“大人饶了小的吧,小的上有老母,家里还有一个怀了孕的娘子,大人看在小的孩子还未出世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顾行之疑惑道:“什么从轻发落?你犯了何事?”
王厨子头点地,道:“小的在顾府做饭这些年从未贪过府上一分钱,一根白菜,小的若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还请大人明示。”
顾行之站起身走过去,开口:“今日叫你来就是想再叫你回去写一份甜豆糕的食谱,怎么,难不成你不会做这道点心?”
王厨子愣住,抬头泪盈盈地看着顾行之:“大人不是想要我的命?”
顾行之不解:“我何时想要你的命了?”
转而又回想刚才王厨子的表现,沉下脸道:“你是听何人说的?”
“乘风大人!”王厨子毫不犹豫地答道。
顾行之回过身,淡淡地说:“你下去吧,记得明日把我叫你写的东西带过来。”
“是。”王厨子退下。
“等等,”顾行之再次开口:“把乘风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