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于秋生》于秋生

63、遇神10

　　燃灯看得很震惊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嬴狄，燃灯合了合眼，再睁眼是满眶清明，将哀痛疼惜藏得不露痕迹。
　　“冥界一夕之间冤魂满盈，怨气冲天难以压制，那些冤魂身上残留的杀气皆来自因果，并且它们的状态绝不是凡间普通武器能造就的，起码被神器削了三分之二的神智，灵体脆弱全靠怨气承载。你可知你身而为神不可插手凡间命运，不可屠戮生灵，不可牵扯凡情，不可……”
　　“这也不可，那也不可，神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诸君也包括我享着凡人的供奉，身负他人梦寐以求的能力和条件，却只对种种不公冷眼旁观，对他们的祈求视而不见，还有资格审判芸芸众生？”燃灯抬眸扫视了一周继而垂眸道，“诸君不必说了，是我做的。”
　　众神一时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神官敢怒不敢言，终是说出一个“你”字愣是没接出下一句。
　　燃灯挣开镜湖的束缚，吓得众神不禁后退半步，燃灯紧接着将手背在身后道：“事已至此，我会承担一切后果。那些人，我来渡。”
　　此时天光深处传来一个声音在四面八方回荡：“罪神燃灯残杀生灵，有辱天命罪大恶极，证据确凿，自今日起抹去神籍，按刑囚入深渊受罚。渡灵一事吾自有安排。”
　　话音落下就生起一股无形之力将燃灯拍倒在地，燃灯头一次受到如此压制，拼命以浑身神力相抗也吃力得面红耳赤青筋都爆起。燃灯指尖用力抠向地面强撑起身子，咬破自己的嘴唇，将血珠抹至眉间印记，刹那间十里冰封，因果破冰而现。一声清唳自天边而来，小白鸟羽翼渐丰，身躯变得庞大，临近盘旋，众神同时被巨大的阴影笼罩。
　　燃灯以因果刀尖撑地而起，衣袂飘飘：“居然惊动掌神者亲自审判，燃灯实属荣幸。可我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不喜他人插手我的决定。我循规蹈矩了数万年，可这一次，我不想了。”
　　掌神者连语调都不曾有变化：“罪加一等，公然抗令。”
　　“事成之后，甘愿受罚，我自会给诸君一个交代。多说无益，告辞。”燃灯冲破掌神者的压制，白翎垂首，燃灯一跃而上，在众神面面相觑中身影渐远消失得无影无踪。

　　冥界此时已是被一众冤魂闹得天翻地覆，燃灯乘白翎自天边而来，将惨状尽收眼底。
　　阎王大老远就看到燃灯了，急忙从冤魂堆里头挣扎出来，还理了理衣衫。燃灯刚落地，阎王就开始吹胡子瞪眼道：“神君大人，这回在下可包庇不了您了，我这冥界都快被这些厉鬼给拆了。”
　　不曾想燃灯根本就无视他的存在，直接召出因果转身离去，双手背在身后。鲲鹏的冤魂们一见到因果立刻一窝蜂地扑过去，却迟迟追不上燃灯。阎王又理了理衣襟发冠，望着燃灯引走冤魂的方向，嘟囔着：“难怪刚刚钻出来这么容易。看来真的是燃灯神君大开杀戒违反神律？”
　　燃灯故意将他们引到奈何桥边在临近处直接挥手将孟婆汤洒在他们身上。横竖无法渡化，这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黑白无常即刻将冤魂们扣押。
　　“多谢神君。”
　　“不对……”燃灯感受到一阵不寻常的灵力波动，燃灯心脏的位置突然阵阵锐痛，红莲此时正被铺天盖地戾气包裹压制的画面闪现脑海。“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异口同声道：“在，神君大人。”
　　“此番闹事冤魂共几许？”
　　白无常微俯身，准确无误报上数量，再抬头时燃灯神君早已没了踪影。黑无常拔腿就想追上去，却被白无常拉住，然后白无常对他摇了摇头。

　　嬴狄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一潭死水，怎么都难以掀起波澜，他已经困在这片死寂中很久很久了。今天他隐约嗅到些许血腥味，之前再如何困闷，他始终能嗅到的都只是清香。
　　今天是怎么了？
　　这种血腥味让他觉得头痛欲裂，深入骨髓仇恨的记忆一下子奔涌而上。嬴狄拼命冲撞眼前的大片迷雾，挥动双手，可那些迷雾就是挥散不去，懊恼之时一个声音阴森森地自他身后响起，只听那一字一句都空荡荡地回荡着——
　　“原来你在这啊……”
　　嬴狄猛地回头正好对上林沧海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还有看似因窒息死而充血的眼。嬴狄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再转头又是阴魂不散的林沧海在死死瞪着嬴狄，满眼都是要将嬴狄生吞活剥。
　　林沧海扯着被撕烂的嘴笑出诡异的幅度，嘴张开的时候连带着脸颊两边的腐肉都翻开来，瞬间林沧海又闪现到嬴狄跟前，那张恐怖的脸一下子凑进嬴狄，咫尺之间嬴狄被吓得跌坐在地，林沧海笑得更癫狂了，他说：“最终你还不是落到我手上，逞什么能？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装得真像，拿出你来鲲鹏大开杀戒时候的样子啊！那样的话我把你生吞活剥才更痛快！”
　　老实说嬴狄一开始都没认出来这是林沧海，没想到自己恨之入骨的人在他眼睛一闭一睁之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嬴狄拼命克制内心的恐惧，可还是止不住细微地打颤：“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我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死？是啊你确实该死，生来就是被诅咒的命，可偏偏运气却那么好天生一副好灵元，明明不是谢家的纯正血脉！却得到了比谢家人更强大的天赋。”
　　嬴狄听得云里雾里，他问道：“什么？谢家？”
　　林沧海一听到谢家两个字仿佛听到什么污言秽语一般，表情狰狞，“你还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恶心吧？嬴倾云谋杀亲夫、谋朝篡位，还对外宣称先皇病逝……哦该叫她谢倾云才对。我是对先皇最好的人，可他居然有了这个女人之后就不再相信我了！你看，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最该死的就是那个贱女人！”
　　“你闭嘴！我不准你这烂嘴信口开河污蔑我母皇。”
　　“不知好歹！”林沧海眨眼间整个人人扑在嬴狄身上，掐住嬴狄的脖子，“怎么样这种感觉？你在勒死我的时候也这么痛快吗？”
　　“我……咳、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嬴狄呼吸不顺畅到难以睁开双眼，难受到不断干呕咳嗽，一直试图掰开林沧海的手。“有本事……就让我……再死一次……就算、就算我真的这样杀了你、那也是……便宜你了……”
　　林沧海浑身散发怨气此刻残存的人性已经不可见了，听着嬴狄的话直接怒吼、发出尖啸声，刺得嬴狄耳膜都快爆炸了。
　　“我会把你吞噬，让你烂在我的肚子里永无轮回，而我会承载你的灵元……”林沧海在嬴狄颈边深吸一口，“啊……这充沛的神力啊，比原来的灵元更好更纯粹了。你放心，等我飞升之后，我定会找来嬴倾云和嬴释给你作伴，让他们也跟你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