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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既来之02 ...

  •   夜晚山野的秋风微凉,虫鸣声隐约传来,霁涯感觉自己恍惚了一刹那,又仿佛睡过了整晚。
      他动了动指尖,身体发沉,但那阵刺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剩耳中残存的嗡鸣。

      有什么东西啄了下他的手,霁涯晃晃脑袋坐起来,发现被他放在凳子上的羽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乌鸦,眼睛是奇异的血红,踱着步子靠近他,像个大爷似的一扇翅膀掠到他肩上。

      “这位鸦兄……”霁涯揉了揉眉心,试图把乌鸦拿下来,指尖刚一凑近就被啄出个印子,乌鸦人性化地侧头瞥了他一眼,叫了一声。
      霁涯拿出玉简看看时间,现在已经子时将尽,他的雁书中多了一个名字,幽冥阁雁桥分堂主。
      “应该不是被坑的头疼吧。”霁涯颇为费解地拍拍衣裳推门回屋,运转灵力调息半晌,也没查出霁霞君的身体是否患有隐疾,不禁打算把体检排上日程。

      霁涯施了两个净尘诀,家徒四壁倒也好收拾,往坚硬的床板上铺了两件衣裳,偏头对乌鸦道:“你难道掉队了?”
      乌鸦往床头一蹦,大有就这么盯着霁涯睡的意思。

      霁涯沉思片刻,恍然大悟:“他派你监视我。”
      被一个男人看着睡觉,想想还有点不好意思。
      乌鸦凭借出色的本能从霁涯越来越危险的笑容里感到不对,它扬起头警告他,霁涯敏捷地闪开乌鸦的喙,掐着它的脖子从乾坤袋里拿出个鸟笼,飞快将乌鸦塞进了笼子。

      “既然是监视,不知道蔺大人能不能听见我说话。”霁涯把鸟笼拴好,这玩意本来是给泣血鹃准备的,上面有封印,凭这只乌鸦还打不开,“咳咳,九九八高价定制纯金套房,奢华尊贵,干净整洁,安全防盗,寒舍实在拿不出好东西招待主上的特使,这已经尽我所能,只盼主上莫要见怪才是。”

      还在回幽冥阁路上的蔺沧鸣眼中红光闪烁,他从一小块视野里看见霁涯虚假的赔笑,还有金闪闪的鸟笼,接着霁涯拎着笼子举到衣柜顶上搁下,又翻出一套话本供在鸟笼前,最后在旁边摆了盏小灯。
      蔺沧鸣:“……”
      蔺沧鸣被霁涯周全温馨的操作气的哭笑不得,干脆掐断了视野,在第二天中午赶回栖州幽冥阁本门。

      阴森神秘的建筑隐藏在绝谷峭壁之上,雾瘴层叠,怪石嶙峋,蜿蜒小路上裹着湿滑的苔藓,毒蛇蜘蛛随处可见。
      蔺沧鸣直接控制鸦群往山谷深处飞去,地上往来的男女无不停下脚步躬身拜礼,口称“恭迎少主”。

      蔺沧鸣不屑于这个一人之下的地位,山谷深处终年不见天日,阴风呼啸如有悲号,穿过下一个拐角时风声又换成婉转泣诉。
      “金风玉露恭迎少主。”幽冥阁正殿门前左右的两名小童齐齐单膝跪地,“阁主已等候多时,请随属下入内。”
      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单看外表只有七八岁,笑容软糯可爱,穿着华贵精细的袄裙长衫,但眼中却是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冷静阴毒。

      蔺沧鸣泛起一阵厌恶,拉了拉身上斗篷,踏入这个宛若要塞的魔窟。
      奔流的血液似乎都在静谧的城池里冻结,穿过数道长廊终于来到大殿,王座上飘着一团蓝紫的鬼火,扶手两旁趴着风骚托腮的骷髅,见到蔺沧鸣进来,鬼火微微晃着发出平稳的声音。

      幽冥阁主吩咐:“金风,玉露,下去吧。”
      声音并不像外界猜测的是个癫狂失智的老翁,反而十分轻柔惑人。
      “你回来的这么快,果然还是想念我了吗?”鬼火跳动两下,语气飘飘然起来。

      蔺沧鸣打了个激灵,直接把指环摘下来抛上王座,精锐队长的躯体也被他扔到王座台阶之前。
      “交易而已,少自作多情。”蔺沧鸣冷声道,“你想让我回幽冥阁,我满足你,可不代表我要对你百依百顺,叛徒我已替你擒回,你去练功好自为之吧。”

      鬼火倏地掉了下去,在座上瘫平,光亮也减弱不少,可怜兮兮地说:“沧鸣,我连镇派秘笈都给你练了,到底哪里惹你不快?”
      “哼,对疑似灭门仇人的邪派阁主,还指望我和你秉烛夜谈把酒言欢?你现在把话说清楚,待我确定与你并无仇隙,自然低头告罪。”蔺沧鸣决绝道。

      鬼火沉默片刻:“我只能发誓并未害过蔺家,我同样在调查真凶行迹,但对方修为甚至更高于我,精通偃术,我不想在线索不全真相未明时让你卷入。”
      蔺沧鸣闻言看了看地上的精锐队长,如果幽冥阁主所言是真,那岂不是代表对方已经要谋害知情者了?

      “你放心,我也不是想演一肩挑恩仇的苦情戏。”鬼火重聚起来往前飘了飘,“等我有确切进展,定会通知你。”
      蔺沧鸣沉吟一声,勉强道:“给我个时间。”
      “一个月。”幽冥阁主爽快道。
      “好,我就再信你这次。”蔺沧鸣答应下来,转身拂袖要走,又想起什么,回头警告,“我去雁桥待一个月,无事别来烦我。”

      鬼火的尖尖耷拉下来,语气忧伤的几乎无人能拒绝:“这么快就走?都不叫我一声义父吗?”
      蔺沧鸣直接无视了他,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幽冥阁。

      他乘鸦群回转雁桥,反复攥着拳头才压下阵阵烦躁,他反省自己前世太过天真轻信,才被严氏当成对付幽冥阁的棋子,误杀霁霞君仍不得真相,如今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只要一个月时间,他还能等,还能趁此时机将九冥玄阴火练至第六层,届时便是对上霁霞君也有胜算。

      黄昏时分晚风清凉,蔺沧鸣心情稍微好了些,又起了兴致打算看看霁涯在做什么。
      他闭上眼再睁开,额上青筋一跳,似乎有味道扑面而来。

      不久之前,霁涯还躺在院里乘凉,篱笆角落有棵黄槐,赏花听风划拉玉简好不快哉。
      他上午去那三亩水田周围转了一圈,没种过地都能看出这稻田多半绝收,他又去别人的灵田围观了一下,只见每隔百米都浮空一道符篆,将灵田保护的严严实实,不受灾害侵扰,更有机关木鸢携带某种亮晶晶的粉末在田地上空喷洒。

      霁涯拦下一个正在检查灵田阵法的大兄弟,打听道:“请问那个法宝哪里有卖?”
      大兄弟直起腰看了看他:“下山去灵谷铺子买,概不赊账,免断尊腿。”
      霁涯:“……”告辞。
      这是什么朋克修真,惹不起。

      霁涯回去在院里躺下放空了思想,决定先休息两天再说,反正幽冥阁还有悬赏任务下发,他也可以走这条路嘛。
      至于那三亩地六千斤,掺了金坷垃一样的要求,还是得投机取巧才能解决。

      他懒散地想睡一觉,乌鸦笼子被挂在树枝上,半梦半醒时突然感觉有人靠近,反射性地睁眼拍出一掌。
      掌风扬起来人的头发,霁涯在差点伤到同事前及时停手,表情一惊致歉道:“不好意思,我有点迷糊了,阁下是?”

      那人面露倨傲,穿着幽冥阁的黑紫劲装制服,一对粗眉看起来有些凶恶:“陆仁,负责监管山北所有佃户,你小子不懂得过来问好,还要等我亲自上门,真有派头啊。”
      霁涯心说你谁,表面诚惶诚恐地拜了拜:“实在对不住,我昨夜刚到,有点水土不服,怕吐您院子里,这才没去。”

      陆仁噎了一下,不悦道:“少说没用的废话,记住,我来这十年了,若是不想被骨灰种菜,就老老实实听我的。”
      霁涯认真地点头,暗忖你十年都没升职,居然还好意思到处宣扬。
      “跟我走,我得教教你们这些不懂规矩的毛头小子生存之道。”陆仁眼光轻蔑地一扫,吩咐霁涯跟上。

      霁涯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把乌鸦笼子也提上了,又装作崇拜地问陆仁:“陆大人乃是此地十年元老,想必名下有不少灵田吧。”
      陆仁被吹捧的高兴:“当然,此地一半的灵田都是我的。”
      霁涯顿时也跟着兴奋起来,目标有了,把这个蠢货的地弄到手,上交六千斤剩下的算富余,岂不是赚大发。

      陆仁还不知道霁涯正用品鉴鱼肉的眼神看他,带霁涯直奔豢养灵兽的圈区。
      他用这招卡过不少油水,大多数有点修为的人都受不了干这样的脏活,就得每个月上交足够的费用。

      但霁涯干的热火朝天。
      霁涯把鸟笼搁在关着猛兽的笼边,乌鸦在笼里上蹿下跳抗议,霁涯安慰道:“放心,我就算去掏粪,也绝对会让您视野开阔清晰可见。”
      乌鸦:“……”

      霁涯利索地刷完了所有笼子,临走前还给陆仁孝敬了一盒好茶,陆仁心说这别是个傻子吧,目送霁涯欢欣鼓舞地离开。

      霁涯散步边对乌鸦道:“我从来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毛绒绒你敢信?不铲屎的饲主不是好饲主。”
      乌鸦:“……”
      霁涯又说:“他中饱私囊这么严重,我心好痛啊。”
      乌鸦:“……”
      霁涯还说:“也不知道蔺大人到没到家,我忘了朝他要个联络方式,我这太穷了,鸦兄住的也不舒坦,不知道能不能给我晶卡预付点钱。”

      这次乌鸦没用无语的眼神看他,霁涯愣了愣,若有所感回头,就看见蔺沧鸣裹着斗篷站在田间小路上,面具换了一张,刻纹古朴叶脉一般,依旧看不见眉眼只露下巴,指尖晃着一棵狗尾巴草,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想借钱?”蔺沧鸣道。
      “呃,预付月俸,怎么是借呢。”霁涯不要脸地强调,然后打开鸟笼把乌鸦放出来,“蔺大……主上好巧啊,要不跟我回家坐坐?”
      “嗯哼。”蔺沧鸣一抬手,乌鸦飞过来对他叫了两声,融入斗篷。

      霁涯带着蔺沧鸣回屋,给他倒了杯茶。
      蔺沧鸣一撩衣摆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念一动。
      理论上来说茶也普通,泡茶的手艺也贼烂,但他却偏偏又想起霁霞君,霁霞君同样不会泡茶,明明也是个风雅之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却唯独不通茶艺。
      霁涯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沉重道:“我想起来了,我刚在陆仁的兽圈里掏粪还没洗手。”

      “噗——”
      蔺沧鸣呛了一口,匆忙别过头那袖子挡脸,另一只手怒而拍向桌面,本来就空荡的房间又少了个家具。

      “主上息怒。”霁涯真诚地说。
      蔺沧鸣站起身,盯了他一会儿,语气一变笑道:“你这月月俸没了。”
      霁涯呼吸一滞,连忙认错道:“那我洗手了,你快这样想,说服自己就不恶心了!”
      蔺沧鸣:“……”

      蔺沧鸣转身化作流光直接下山。

      霁涯收拾了一下碎掉的桌子,确定蔺沧鸣真的走远之后,才关好房门,把一枚耳夹扣上耳朵。
      监听法宝内传来脚步声,不太清晰,但另一端毕竟是放进茶叶盒里的,不能要求太多。

      不多时,谈话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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