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同人]Famiglia》Principe.银

5、Principe•Ⅰ

　　城堡是灰色的，建立在悬崖上。周围没有森林，里面也没有花园，更是听不到夜莺的歌声。

　　[童话故事里的东西果然都是骗人的。]那个小小的孩子趴在自己房间的窗边向外望，金色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哗啦——哗啦——”那是浪花拍打礁石发出的声音。

　　这里是城堡，然而城堡的上方没有蓝天白云。城堡建立在海边的悬崖上，从窗户向外愿望，便可以看到黑漆漆的海，吞噬了许许多多船只和生命的海。那海中涌动的波涛可以拍碎船只，那海中游动的鲨鱼是夺命的杀手。

　　这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因此鲜少有人会来到这里。住在城堡里的人孤独而寂寞，久了就似了那灰色的城堡，成为了怪癖的存在，灵魂也随之染上了灰色的污浊。

　　海从来都是无情的。海的确浩瀚，可是海从来没有轻易原谅过任何侵犯他的人。从来没有。

　　那个小孩子突然感觉无聊极了，因为他发现他看不清楚世界的颜色。城堡是灰色的，但其实城堡并不真是灰色。灰色城堡中善良的女仆曾经告诉过他，在阳光下，城堡会是银色的。

　　银色的城堡，亮闪闪的，就像童话书中的城堡一样。

　　可是孩子并不喜欢银色的城堡。因为孩子的名字叫作[银]，银色的[银]。

　　穿着睡衣的小孩子望着城堡外黑压压的天空，歪了歪头。就像往常一样，他困惑着为什么这里的天总是沉甸甸的感觉，他困惑着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是这个城堡主人的孩子。

　　人的生死不由人类自己掌握，人类的命运或许也早已被谱定好了吧。大家都在挣扎，都在反抗，可是根本就没有用。

　　他突然就想到外面去了。

　　城堡的主人在一个月之前死了。银的父亲死了，还剩下银和他的妈妈。相依为命来形容或许有些可笑，因为城堡里的人不被允许依赖他人。女仆不可以依赖主人，主人更是不可以依赖仆人。他们彼此间存在的是最基础的信任，然而在危急的时候就会先顾虑自己，那是他们唯一的信奉。

　　只信奉自己。

　　城堡需要一个新的主人，但是这个主人必须为一个男性。可是银是个女孩子。

　　如果城堡没有了主人会怎样？没人知道。大家只知道城堡必须有一个人来继承，主人会是国王，而一般继承人都会是王子，也只能是王子。没人知道如果没人理会那座悲哀的城堡会发生什么，就像城堡里的人都不知道海的那边究竟有什么样的光景一样。

　　身着黑色衣裙的女人手中拿着一块手绢，跪坐在丈夫的肖像前，不停地擦拭着眼角，微微啜泣。

　　小小的孩子不解地望着哭泣的母亲，她歪着头，金色的刘海也晃了晃。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哭泣，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死。

　　父亲说不可以依赖他人，因为在被依赖的人离开后会伤心。母亲肯定是依赖了父亲了，否则也不会流下眼泪吧。银想到。

　　她看着父亲的肖像默默出神。父亲是个英俊的人，金色的长发微微卷曲，蓝色的眼眸温和却隐藏着犀利，他总是微笑着，然后隐藏在那微笑之后的残忍又有多少人清楚呢？银突然觉得喉咙痒痒的，有什么东西闷在胸腔里，让她很是难受。

　　[妈妈，从今天起，我就是王子好了。]银说道。她说她会成为王子，会成为这座城堡的主人。

　　可是她不是王子。

　　哭泣的女人抬起头，眼睛早就哭肿了，她只是摇着头却不说话，她说不出话了。那双眼睛里，是满满的怜惜。两个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着。女人红彤着眼，孩子轻勾着唇。

　　想哭，却不可以哭，因为她是成为王子的人。

　　最后，女人似乎用了很多力气，终于发出了沙哑的声音：[银，为什么要这样？]

　　天下的母亲都是自私的，她们都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受苦。

　　[唔？]银不解地抬起头，好像在皱着眉，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因为我是王子嘛。]

　　因为她是王子，所以她可以为所欲为。

　　她是一个虚假的王子。

　　***

　　后来银的母亲死了，死在了她自己的床上。死因是因为诅咒，来自于家族的诅咒。

　　银看着被装入黑色棺材中的母亲渐渐被买入泥土之中，没有哭泣，也没有言语。或许她认为此时此刻所有的言语都是无用的，或许她认为此时此刻所有的眼泪都是骗人的。

　　她很伤心，很伤心，可是她不能哭泣。

　　因为她是王子啊。

　　转过身，不再留恋那棺材一眼。头顶上的小王冠泛出淡淡的金光，金色的发丝遮住了双眸，没人能看清那对不明色彩的眸子中究竟隐藏了什么情绪，是哀痛还是寂寞。

　　皇族的人都会是寂寞的。

　　灰色的城堡终归是灰色的，阳光不会出现，所以城堡永远不可能成为童话故事中银色的城堡。小小的孩子拖着下巴望着窗外，依旧是以前的姿势，却没有曾经那样的疑惑。

　　取而代之的，是那种让人猜不透的、带着一点点狡猾之意的笑容。

　　很淡很淡的笑容。

　　银依旧是小孩子，身高也不过那么高，头发虽然遮住了眼睛却也不算太长。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宽宽大大的白色衬衫，显得有些吊儿郎当，完全不像一个王子。

　　可是她就是王子。

　　她突然跳离窗台，站在自己房间的中央。

　　灰色的城堡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所有的女仆都回到了她们的家乡，在银的母亲死亡之后。

　　然后，银走向了桌边的椅子。费力地把椅子搬到窗下，小小的身子还不如椅子高，好像很是吃力。她爬上去，然后从窗户跳了下去。

　　她的窗外，便是悬崖。

　　灰色的城堡不是银色的，这里不是童话故事中美丽的世界。爸爸妈妈爱着自己的孩子，孩子也爱着爸爸妈妈吗。

　　但是有时候，爱会变为一种很沉重的东西。如同枷锁，如同家族的责任。

　　***

　　一片黑色，很纯净的黑色。

　　银整理着脑中的信息，仔细地思考着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最后的印象是她从窗户跳了下来，落入了冰冷的海水中，然后便晕了过去。在那个时候她竟然忘记了自己还不会游泳……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害怕会厌恶自己，所以刻意地遗忘自己。包括自己的生命。

　　身上很热，但是额头上却是冰冰凉凉的。能感受到这些说明自己还活着。银思索着。她既没有看到天堂也没有见到地狱，她为什么看不到天堂和地狱呢？

　　因为她本不该死？还是说她其实已经死了？

　　她突然觉得很好笑，她活着，可是她的父亲母亲都死了。

　　为什么她还活着？

　　[醒了啊。]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银向着声音的主人看去，不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小女孩。

　　很可爱的小女孩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五官很精致，那对血红色的眸子更是吸引人。就好像是绚丽夺目的宝石，不，或许比宝石更加有魅惑力。那种红色是茜素红，银记得她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这种颜色的介绍。猛然间想起了[怀春少女]这个名词，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是邪恶。

　　啊啊，不应该这样对待救了自己的好孩子啊。

　　有着茜素红颜色眸子的主人不解的望着银，似乎在等待着银的回答。银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拥有着这样眼眸的人会像那种颜色一样残忍血腥吗？她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便是：那真的是一对纯净而炫目的双眸。

　　[你救了我吗？嗯，你是个好人。我是银，你呢？]金发的小孩子坐起身，额头上的毛巾也因为这个动作掉了下来。银子微微一愣，有些尴尬地冲那个女孩子笑了笑。

　　[……]她迟疑了一下，[我叫祭。]

　　[祭？]银用手肘支在腿上，托着下巴望着眼前的女孩。金色刘海下的眼眸中划过些许流光，转瞬即逝，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好奇心上来了，小小的王子突然就很想知道眼前的女孩究竟经历过什么，又为什么会有那样怪异的气息——那种冰冷的、却温暖的矛盾气息。

　　[那么，你以后就是公主了。]她说道，语调有些强硬，不容祭任何拒绝。

　　[诶……？公主？]

　　[嘻嘻嘻。因为我是王子啊。]

　　因为我是王子，所以你是公主。

　　因为你救了王子，所以你是我的公主，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公主。

　　只属于王子•银一个人的公主•祭。

　　※※※※※

　　又做了那个梦了。

　　胸口很闷，全身都在痛。

　　很痛，很痛。

　　可是，还不能死。

　　因为我是王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