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文集》ane

8、枣话

　　这几天，三种水果吃得很畅快，大枣，黄花梨，和水蜜桃。
　　说到吃鲜枣，我吃鲜枣应该有几十年的历史了。那时候浙江沿海村落似乎人口还没那么密集，那种婺源之类的风景区才有的清清绿水，水边石板河埠头，河埠头边合抱大树，大树在河水中嫩红的根，小鱼小虾游淌在根须间，小孩子拿着淘米笸箩抓小鱼的情景随处可见，我也没少干那活儿。大多数人家前前后后总种着花或者竹。
　　我记得我小时候，家后面是一片楝树林，几十株的苦楝树，每到燕子归时，苦楝树开出淡紫的花，散发阵阵的香气。夏天时候，苦楝树结果，正是我们小孩子施展身手的时节，身轻如猴的便爬上树，摘了满手的苦楝树果，伺机攻击过路行人。
　　我家院子后面种了三棵泡桐树，扇子般大的叶子，合抱的树干，夏天时候蝉最喜欢呆泡桐树下，伴我们一个暑假。我最喜欢做的事是细竹竿顶端绑一只网线袋捉蝉，捉来拿线绑了，依然养在泡桐树上，以示杀鸡儆猴之意。
　　隔壁奶奶家种了两颗水杉，那是我小学种的，外公买的树苗，上面最多凤蝶，一个暑假下来，可以做出很多标本，有些用糖果的玻璃纸夹了做书签。
　　我家前面还是苦楝树，十几二十棵，大人手臂那么粗，最适合我们爬树。
　　再稍微往远几十步，是一处很幽深的竹园，竹园看进去黑压压的，很可怕。从小大人便告诉我们竹园里有会飞的很毒的竹叶青蛇，一传十十传百，竹园里面产笋时候都每人敢进去，偷笋也只在竹园边缘。我曾经怀疑《白蛇传》里的小青是不是竹叶青变的，但又觉得这种想法很玷污爽快的好小青。
　　奶奶家前面便是一户人家的果园了，里面有三棵苹果树，两棵梨树，一棵桃树，一棵很罕见的枣树。苹果花开，是星星点点的粉掩映在翠绿中，梨树花开是一树的春雪，桃花更不必说。但那时候小小的我看中的不是好看的花，而是穿梭于花海中的蜜蜂。拿只玻璃瓶子捉了来，再采朵花养着，自以为这样可以养活蜜蜂，不知糟蹋多少生灵。
　　唯独没好好见过枣子开花，枣子似乎都没开花，夏天便结出苦楝树果一般大的果子。多年后去了沧州出差，在大片枣园中闻到醉人的香，才知道枣花原来是小小如米粒一般藏于叶底。至于后来到新疆玩，闻到据说是香妃体香的沙枣花香，那时已经对枣子很有一点认识了。
　　枣子成熟的日子我记得特别牢，那得归功于台风。每到八月底，我们那儿总是台风登陆，第二天起来，我们都很自觉地去果园拣果子，最容易掉的是枣子与梨，那时候桃子已经采得差不多了，苹果还没怎么熟，不会掉。我们都比较有规矩，捡来的果子都交给主人，然后主人分给我们每人几枚，我们都因此很快乐。从小留在记忆中的枣子的味道，便是台风天的清凉，清香，不甜，味道一般。
　　然后，大家慢慢富裕起来，嫌住的房子老了旧了拥挤了，陆续盖起碉堡似的水泥楼。我们家砍了屋子后面的泡桐树，也造房了。然后两片苦楝树林被占，竹林被卖了造房，果园，也在主人死后，被已经离家在上海工作的子孙卖了建房。到今天，房子已经建了两茬。
　　我们那儿本就不产枣子，那以后，我与鲜枣绝缘好几年。
　　再遇鲜枣，是在山东邹县实习的时候，九月天，正是山东水果大量上市时节。我又看到枣子买，一下买了很多。不过当时北方的同学教育我，鲜枣性寒，不能吃太多，多吃拉肚子。饶是如此，两周实习还是吃了个饱。伴以硕大的梨，实习时候常拉肚子。
　　现在市面上很多新鲜大枣卖，比起以前的白枣，不知好吃多少。于是人老话多，我又怀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