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玫瑰》三两阳春面

8、梨花白

　　青山下小客栈二楼。
　　“不得了了，崔老爷家的小郎君，昨天去了梨花林，回来后又失心疯了。”
　　同桌的几个啧啧嘴，“又疯了一个，那梨树林里不知有什么妖魔鬼怪。”
　　靠窗一桌的道姑苏九娘抓完碟子里剩下的几颗花生米吃掉，喝完手中一壶酒，执剑起桌走向那些谈虎色变的酒客打听情况。
　　那群人看她一身道姑装扮，也便无所顾忌，话从一个月前说起，那梨花林中常常传来琴声，只要从那边路过的人，无一例外回来便得失心疯，时间久了，便再也没人敢往那里去，崔小郎君是个胆大的，带了一群道士前去，今早消息就传来，昨天半夜他失魂落魄回来后，刚喝了几口井水压惊，就发疯咬人，他爹和几个莽力家仆，折腾了半天才将他捆进房间，合着进崔宅驱邪的术士，来来回回三批了。
　　崔府，苏九娘贴了几道符止住了张牙舞爪的崔小郎君。
　　御剑前往梨花林。
　　其中，妖雾弥漫，苏九娘摸出一道符纸，闭眼念了几句心诀贴到梨花林中，瘴气瞬间消散。
　　她朝里走去，梨花如雪，距离上次来这里，已经过了七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那时她尚在师门，前尘往事罢了。
　　林子中响起了幽幽续续的琴声，苏九娘越往里走，那琴声越强。
　　梨花如雪纷纷，她心里一紧，猛地转身朝后，满眼都是纷飞飘落的梨花，隐去了她来时的路，而那琴声越渐低幽，她取下腰间短笛在梨花树的包围中吹了一段驱祟咒，神志才渐渐不被琴声所惑，边吹着咒曲，边朝着出声处走去，梨树后，有人弹琴，她收起笛子，悄步过去，那人一袭白衣，融入梨花中，黑缎般的长发垂地，发尾和衣摆都沾了几片如雪的梨花瓣，以跪坐的姿势弹琴，苏九娘在他身后观望，这人是鬼吗，她开法眼，定睛一看，除了他身上隐约的一丝黑气，并没有诡异的地方。
　　前人琴声未绝，语调幽幽，“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苏九娘瞳孔恢复正常颜色，前去，观此人面相，肤色干净透白，黑发荣华，唇色正常，瞳孔黑泽有神，年约十七八，不像阴灵，也不像是有邪祟上身，可苏九娘越看越觉得此人透出诡异。
　　他缓缓站起，给苏九娘行了一礼，腰间的青龙兽印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果断朝后退去，咬破手指，以血画幅贴在他胸口上。
　　他周身果然升起青黑色妖气，瞳孔也变成了金黄色，腰间的青龙玉印散发出幽幽光芒。
　　只是令苏九娘奇怪的是，这具身体分明是人身，竟压制着如此凶猛的妖气。
　　她拔开佩剑指向他，剑上寒光环绕，怒道：“孽障，还不快从他身上下来。”
　　那人放声大笑，邪气森森，“阿九，这么快就忘了本座。”
　　他的瞳孔收缩，像蛇眼，苏九娘剑势不稳，剑上的白光也有所消散，额头上生了一层冷汗，“龙妖。”
　　“你从前都唤我阿幽的。”
　　苏九娘道：“七年前，我不是已经....”
　　“已经杀了我对吧，魂魄也被镇在了海底。”
　　苏九娘冲剑而上，想要刺穿他胸膛，却在最后一刻停下。
　　“怎么，舍不得杀我。”
　　苏九娘颤抖着道：“冥幽......当年你为何要杀了我师父，夺我镇门灵玉。”
　　冥幽走进一分，苏九娘就朝后退一步。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舍不得杀我。”
　　苏九娘道：“我只是不想伤害你这具身体的宿主。”
　　冥幽道：“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本座用这具身体甚是妥当。”
　　苏九娘道：“你夺舍重生。”
　　难怪苏九娘看不出他真身。
　　苏九娘觉得当年犯下最大的错误就是救了冥幽，并且爱上了这个夺她法器，灭她师门的妖孽，所以最后她亲自除了她，连残魂都镇压在黑水底。
　　她本以为从此万无一失，没想到他竟有本事又出来兴风作浪，还夺舍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体。
　　斩妖除魔是苏九娘的宗旨，她用尽毕生修为打败了冥幽，而自己也身受重伤，染红了梨花林，冥幽爬过去抓住她的手，而苏九娘将他推开，一点儿也不想看到他：“为什么你当年要执意夺走灵玉。”
　　冥幽道：“你还记不记得噬魂兽，当年你收了它，回来昏迷的那几天里，我就发现你的灵识在一点点脱离本体，我本刨了内丹欲救你，哪知你身体太虚吸收不进，需要以法器温养调和，而你师门灵玉最好。”
　　“我向你师父去求他不肯救你，我一怒下杀了你师父夺去灵玉，救活你。”
　　苏九娘眉头皱了皱，她并不知道此事，当真是所有人都瞒着她，怪不得当年与他交战，他身上灵力尽失。
　　她道：“冥幽，你既然重生，就不应该再害人。”
　　冥幽道：“我回来后就去了师门找你，可他们说你七年前就离开师门，四处除祟去了，我并没有想害他们的意思，只是想借此引起你的注意，现在我见到了你，也说清了当年的事，是时候该走了。”说着他身上的妖气快速流失。
　　突然苏九娘抓住他手腕，一道金流灌入他体内，在他手臂上形成一道忽隐忽现的金咒，封印住他不断望外泄的妖气，“你以后不要害人。”她说完身体也越来越透明，红色的光束一丝丝化入他体内。
　　冥幽意识到从她要以命换命，声嘶力竭：“不要，阿九不要......”
　　可他手上被封了咒，怎么也挣不脱，眼睁睁的看着苏九娘消失化为一个红点，落入他手中那道金符中，随后金符消失，一切恢复正常。
　　苏九娘救了他，冥幽摸着她魂魄化符的地方，忽然哭了：“阿九，你还是如此善良，我保证以后绝不为非作歹。”他莹白的手臂上，那道红符猛然一亮，随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