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今在否》凿一块琉璃当珍珠

12、愿逐月华流照君（2）

　　深秋，鬼市快开门了。
　　叶青梧伸手想接住那柔光，逐渐走神，直到东宫内稚师的痛哭声响起，他才慢慢收回心神。
　　这时叶其琛正好出来，他再次行礼：“多谢大人。”
　　他点头，与叶其琛并肩而行，似乎不急着回地府。
　　“大人总是孤身勾魂么？”
　　未应。
　　“大人是喜静么？”
　　未应。
　　“大人甚美。”
　　对方终于不咸不淡回了放肆二字。
　　“我……”
　　“咚——咚——咚——”
　　钟声响起，随风飘入城里每一寸土地，这是丧钟声。
　　随即而来的是铠甲跪地声，不同的哭声。
　　叶青梧扭头见身旁人沉默着，不复刚才的性子，开口道：“生死离别是常事，殿下请节哀。”
　　“呵，大人是在安慰我么？”
　　“……”
　　叶其琛道：“我本该活不了这么长时间，是父皇他们费了许多心思将我拖到现在。如今就这么去了，觉得对不住他们罢。”叶其琛抬起头，仰望那古钟，浑厚的钟声传去远方，回荡着举国上下痛失太子的悲鸣声。
　　还未回神，叶其琛身子一僵，将身旁的叶青梧搂入怀中：“我怎么觉得……”
　　你就是他呢？
　　“放肆。”叶青梧被搂得一个措不及防，对叶其琛的冒犯举动并无不悦。
　　原本看他如此难受，鬼差神使之间就想拍拍背安慰一下，自己那一瞬也是又惊又呆。
　　“是我冒犯了。”叶其琛后退一步，身上衣着着一次次发生了变化，最终变成了太子装着。
　　鬼门关内。
　　一绝色鬼差领着初来乍到的新鬼前去十殿内报道。
　　途中，这个问题皇子上线了。
　　叶其琛：“她是什么？”
　　叶青梧：“艳鬼。”
　　叶其琛：“这座是酆都城？”
　　叶青梧：“嗯。”
　　叶其琛：“那是……”
　　叶青梧率先抢答：“鬼市。”
　　叶其琛点头：“据说它堪比人间，是个好地方。”
　　“你如何得知？”叶青梧停住脚步看他。
　　对方眯着眼睛思索一番，笑道：“是个地位极高的人告诉我的。”
　　地位极高？
　　“走吧。”叶青梧开始思索是否有人逃避了轮回。
　　“秦广王殿到。”殿口的小鬼喊道。
　　叶青梧收起心思，与叶其琛一同进入。
　　罢了罢了，到时候再去查。
　　十殿除了碧罗刹女看到新鬼时面色有异，便很快通过。
　　奈何桥旁，孟婆仍旧是老样子，催着鬼去又催人来，嘴里仍是说不完的“忠言逆耳”。
　　见到他俩时，孟婆先是摸了叶青梧的手腕，才放心的把汤给叶其琛，他道谢一声，接过迷魂汤。
　　“孟婆，这盏冥灯到底是谁的？”叶青梧倚在孟婆支起的小亭的柱上，眉头拧紧地接住再一次升起的冥灯。
　　每一次，每一次来奈何桥时都能看见这盏冥灯兀然出现，再他离去兀然消失。除了他，没有谁能碰到它。
　　“这盏灯……”
　　“无主。”
　　孟婆与叶其琛声同时响起，叶其琛突然伸出手，那盏冥灯就到他手上。
　　微红的灯光照亮他半边脸，他微微一笑：“我的。”随后他将灯放到叶青梧手上，道：“我的梦境中也有一个人曾这样看着这盏冥灯。”紧接他转而问向孟婆：“孟婆大人，您的汤若未喝完会如何？”
　　孟婆似乎叹了一口气，一滴泪掉入汤：“只不过忘了的东西再慢慢记回罢。”
　　“原来如此。”叶其琛将碗放到一旁，“叶大人可愿听我讲个故事。”不是询问，而是平淡的陈诉。
　　也不等回答，叶其琛开始自顾自说起来。
　　“孩提时，有位小太子时常想起一些景象,但画面只有一人，或许是鬼,他与他经历爱恨，交颈缠绵，同喝孟婆汤，过奈何桥。起先他看不到那人的脸,后来梦到过他的容貌,可醒来记得只有对如浓墨般漆黑的眼睛。小太子刚开始很害怕这些画面, 可梦得多了，就习以为常了。
　　后来，小太子长大了，他的父皇母后为他选了貌美如花的邻国公主作为太子妃，奈何红颜薄命。
　　再后来，太子十七岁那年大病一场，昏睡了七日，醒来时遣退所有人，独自作画一幅，取名酒醉，收入在暗格。”
　　突然，叶其琛手中出现了一支骨萧，以赤金色为主，遍布萧身。
　　叶青梧一惊：“你……”
　　“那位太子有日做梦，梦见他与那人投胎，为了不忘记他，太子悄悄吐了几口孟婆汤，与他一起投胎。但去轮回时，他发现身边人是鬼差，他慌了，想回头找那人，可他那时候已经忘了，然后去了投胎。”他伸手抚上叶青梧的脸，细细摩挲，道：“大人，你知道吗？你很像他，那双眼睛一般无二。”
　　叶青梧看着他，任由他越靠越近，直至唇被堵住，听到孟婆焦急的声音，走神的思绪才慢慢拉回。
　　“放肆！”
　　“将这胆大包天的新鬼给老身拿下。”
　　众鬼上前，将其按住跪地。
　　那人狼狈地抬起头，喘道:“我说碧罗这般轻易让我轮回，我后面才想起，原来竟是以这样的代价……”
　　孟婆俯身，说了一声“得罪”，随即喝道：“灌上孟婆汤。”
　　叶青梧看着孟婆一气呵成的动作，心中没由来地想推开他们，打翻那碗孟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