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渡》摇珂

4、第 4 章

　　几圈麻将，唐玉丽手气都不错。一圈结束，麻将牌推倒重洗，她跟着同桌的牌友有说有笑。

　　兰姨和另外两个阿姨送下午茶过来，唐玉丽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和手镯一样，不过是个装饰，这会儿难得拿来瞧一眼时间，然后招呼兰姨：
　　“兰姐，家教来了吧？”

　　“来了有一回儿了，正上课呢。”
　　“天气这么热，给送些消暑的饮料过去。”

　　唐玉丽正交代着，她对面妆容精致一身粉色裙子的女人插话：“哎哟，你把你们家小鸣逼得也太紧了，这还是暑假，家教又安排上了？不是说他还要学画么。”

　　旁边的人起身去端了一杯酒水，啜了一口，接话说：“现在小孩不补课不行的，对教育的投资一点不能马虎，你们知道林岚吧，她给她女儿专门请了北大学生来咧，哦对，每周还专门带孩子飞北京，拜了个钢琴家授课，几万块一节课。”

　　寥寥几句话，莫名就有了攀比的意味。说话的女人是个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唐玉丽不好在面子上露出不悦，破坏一个美好又惬意的下午，只好打着哈哈地说：“林岚现在也是辞了工作专心陪孩子了吗？”

　　粉裙子的女人说：“可不是嘛，林岚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可不得好好地培养嘛？只是可惜啊，那么大的家业，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小子。”

　　唐玉丽的笑不加掩饰，这些一起打牌的女人多少都知道她和林岚以前同过学，念书的时候就不太对付，明里暗里地攀比。后面各自嫁的老公都不错，略有遗憾的是，自己老公还是不如林岚老公有权有钱，但是在生孩子这方面，她找补回来了，虽说第一胎是个女儿，还好后面得了个儿子，林岚就可惜了。

　　“何必逼得这么紧呢，国内这个高考制度就是有问题，简直逼死人呢，不如送去国外。”

　　唐玉丽解释：“太小了。”

　　她是想过把高鸣鹤送出国，大女儿就在国外读医，高鸣鹤出去也是迟早的事。

　　但是高鸣鹤年纪太小，要是出国，她势必也要一同过去，留她老公一个人在国内，她的心可没那么大。

　　既然说到家教，她觉得应该下楼去看看。

　　这个家教是家教中心强烈推荐的，虽说她不喜欢年轻女孩子来给她儿子上课，但是前面几个男大学生教几天就受不了辞职了，她也无奈得很。

　　虚掩的书房门大打开，唐玉丽的突然出现把宋映映吓了一跳。

　　高鸣鹤本来斜斜地撑着脑袋听讲，唐玉丽突然出现，他眼皮撩了一撩，嘴里轻轻啧了一声，没打招呼，也没说其他的话。

　　宋映映站起来，朝唐玉丽微微一躬身。

　　唐玉丽见她脸上甜甜的笑，暗暗地在心里给她打分。这孩子看起来不讨人厌，笑起来也好看，不过，好像有点太好看了。

　　“是家教老师吧，你好你好，我是高鸣鹤的妈妈，我们电话里聊过的。”

　　“阿姨你好。”宋映映又弯了弯唇角，没看到高鸣鹤仰着脸，皱着眉看她。

　　“好好好，我们家高鸣鹤的成绩就拜托老师了，我听说你是家教中心口碑最好的老师之一，哎呀，才19岁就要读研究生了，真是聪明啊。高鸣鹤要有你一半的智力，我不知道能省多少心。”

　　“阿姨你说笑了，高鸣鹤他很聪明，而且多才多艺，画画得特别好。”

　　“什么多才多艺啊，还不是他成绩太差，我们没办法才想让他学艺术，可是学艺术的能有几个成为大画家的。”

　　宋映映发现自己夸一句，唐玉丽会立刻怼回来，顺带把高鸣鹤贬斥一把，刚好她眼角余光扫到高鸣鹤的脸色，后面就不好再接关于他的话题，只好抿着唇赔着笑。之前，她也听家教中心的同事们说过，这家的家长不太友善，对家教们很挑剔。

　　挑剔的毛病，她目前还没看出来，但是唐玉丽说话的确不太让人舒服，至少被三番两次批评的高鸣鹤是不舒服的。

　　“阿姨，题刚讲了一半，要是……”后面半截话她没说，唐玉丽哈哈地笑了两声。

　　“那行，你们继续，我就是来看看，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叫兰姨就行，要喝水吗？”

　　“有的，兰姨刚刚端了饮料过来。”

　　“那行，你们忙。”唐玉丽笑着走出门，把先前一直虚掩的门找好了一个半开的角度，这才放心地离开。

　　宋映映抿了抿唇，她以前想过，资助人和他的家人会是什么样子，但想象中和现实是很不一样的。她还没见到高准，但她见过照片。照片上的温文尔雅，和不摆臭脸不张嘴说话的高鸣鹤很像，却没想到他会有一个学习烂的一塌糊涂的儿子，还有一个……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的妻子。

　　她坐回椅子上，高鸣鹤把撑着脑袋的手放下，手指点着英语书，带着笑意说：“我们刚才不是在纠正发音么，怎么就成了讲题了？高材生不光言而无信，撒谎也是信手拈来嘛。”

　　言而无信，说的是昨天。

　　撒谎……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纠正发音，笼统地说成讲题罢了。

　　“发音是你的一大问题，纠正发音，就是解决问题，就是在讲题啊，我可没撒谎。”

　　高鸣鹤不在这个点纠结，妥协地耸了耸肩膀，把一直弯着的腿大咧咧地在书桌下伸展开，换了个问题：“你才19岁？”

　　昨天她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提了年龄的，高鸣鹤竟然现在才想起问这个。他看起来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的模样，小心思其实多的很，宋映映不知道他问这话的背后是什么目的，简单地嗯了一声。

　　“所以你16就上大学了？”

　　“对啊。”

　　“所以你15岁高三？”他的数学让他算清楚了，这个小老师15岁高三，而他的15岁，却要留级重读初二。

　　这对比让他实在是不爽。

　　宋映映好脾气地解释：“我上学早，我们那时候入学年龄没那么严格。”

　　高鸣鹤依旧不爽，然后毫无预兆地来了一句：“我要去厕所。”

　　说完，笔一扔，起身就往外面走。

　　高鸣鹤有一个姐姐，也有一个很会读书的脑子，以前他们家还不算富裕，他姐也没上过什么乱七八糟的补习班，只在高三请过家教。一路重点中学，再到重点大学，然后出国读医学，一对比，他就像个废物。

　　唐玉丽总是训他，说他读书不好，他爸也时不时会因为他成绩差，而跟唐玉丽吵架。

　　真想把这些学霸的脑子扒开来看看到底和他的脑子哪里不一样。

　　书房的门开着，楼上的喧哗毫无顾忌，一阵一阵地笑声或者麻将牌呼啦啦的撞击声传了书房里来。
　　高鸣鹤去了好半天厕所才回来，大概是刚洗了把脸，鬓角有水，脸上的水也是半干不干。
　　他还是不开心，抿着唇看了她一眼，抬脚把书房的门踢上。
　　“继续吧，”他抹了一把脸，朝微怔的宋映映扬了扬下巴，“音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