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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土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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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圆月静挂柳梢,如水的月光洒向这个静谧的小山村,人们仍然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惯,逃离了大城市的喧嚣,夜也漫长了起来,青禾从梦中惊醒,借着月光慌乱着找身旁的孩子,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咯咯咯的笑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萧叶也醒了。他正抱着熟睡的孩子,轻轻的对青禾说:孩子刚刚哭了,我给他换过尿布,这会儿已经睡了,看来你真是累了!你怎么不叫醒我?青禾一边抱怨的说着一边伸手接过宝宝,把他放到两个人中间,然后也躺了下来。
萧叶顺势躺下来,伸出手臂揽了青禾和孩子,一时间心满意足,刚想要说话,却听见青禾先开了口:萧叶,你知道?我小时候的愿望就是找一个勤劳能干的人,在这里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如果没有认识你,我大概不会想着走出柳原,命运兜兜转转,重新回到这个小山村,躺在这个小屋里,似乎一切都未走远!
我一直都知道,虽然当年离开了柳原,可是我却把心留在了这里!萧叶轻轻的答道。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伴着几声急促的狗叫打破了这个温馨的时刻,而且声音越来越近。出来什么事情?青禾问道。你躺着别动,我出去看看。萧叶说道,随后打开灯,起身穿好衣服走出了门。深秋的夜带着丝丝寒意,萧叶裹了裹外衣,站在老宅的大门口,迎面跑过来几个黑影,急促的喘息着,看见有门开着,赶紧往院子里躲。萧叶赶紧跟上去问道:什么人半夜私闯民宅?这几个人大概是听出来萧叶情急之下的口音不是本地人,顿时愣了一下,接着一个人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我们是镇里的干部,这会儿被人追赶,借你家院子躲一躲,等风头过了我们就离开,不会给你添麻烦,大哥拜托了!
萧叶正疑惑的时候,门外大街上传来一阵喊声:这些人肯定躲起来了,刚才还能看到人影呢!几个黑衣人听罢就往院子角落的柴堆里面钻。萧叶走出大门,打开了大门口的电灯。只见几个年轻人手里拿着铁锹和棍子,有人还穿着拖鞋正急匆匆的赶过来。青禾的舅妈这时候也从后院走了出来,走到萧叶身边拉了他一下示意萧叶先不要出声。为首的一个年轻人冲着这边喊道:七婶,有没有看见几个黑衣人往哪里走了?
顺子,这是出来什么事儿?大晚上的!青禾舅妈没有答话,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那个缺德的报的信儿,说我爷爷老了(土话:去世的意思)今天晚上偷埋,这不,乡里的干部开着殡仪车组团突袭我们家老院,说是要带我们家老爷子去火葬!这不是明摆着晦气人!幸好我们几个弟兄昨天刚回来收庄稼,都在家里,今儿晚上非得打断这些人的狗腿不可!顺子气呼呼的说道。
萧叶算是听明白了,刚才闯进来的几个人说的话的确不差。于是,走上前去,对着众人说:顺子兄弟,先消消气儿!怎么说这些人也是国家干部,在咱们下溪出了事儿,大家伙儿都要承担责任的,如果莽撞行事,那背后的下套儿的人岂不是称心如意?听起来这里肯定有误会,当下之急,是澄清误会,把背后的人揪出来。
顺子几个人一听,仔细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哎,不对啊,你是谁?怎么替那些糊涂的干部讲话?一个黑壮的汉子扯着洪亮的嗓子问道。
我就是柳安平,今天下午刚从外地回来。萧叶笑着客气的说道。
安平说的有道理,海子今天也不在家,大家都先冷静一下,顺子去把长房大伯请来,请他道祠堂主持公道,喜子去把老爷子请来,安平我们去请乡里的干部,大家当面说清楚。柳家的媳妇都见过大场面,遇事不慌,青禾舅妈一瞬间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刚才乱作一团的众人听完后也颇为赞同,分别各自行动去了,余下的人则去了对面的柳家祠堂。
萧叶和青禾舅妈费尽了口舌才安抚好如惊弓之鸟的几个镇干部,并且再三保证他们几个的人身安全,甚至青禾舅妈还特意打通了青海的电话,让青海跟他们视频通话。
柳氏祠堂,长房大伯柳维康坐在首位,萧叶和青禾舅妈站在旁边,右手边是几个如坐针毡的镇干部,左手边是怒气冲冲的柳顺兄弟几个。柳顺先说,大致内容跟刚才所述差不多。然后几个镇干部派了一个似乎级别高一点儿的人出来讲经过。原来,这几年开始推行火葬,由于入土为安的观念深入人心,大多数老人家不愿意火葬,于是经常有人家半夜偷偷入葬,镇里负责的干部只能查访,并且设立投诉举报电话,奖励举报人。今天下午,他们接到自称是下溪村的村民电话,说是村北头的柳文轩老爷子过世了,子孙们昨天已经全部回家,今晚入葬。这几个也是新提拔上来的年轻干部,未曾核实消息的真伪,他们就开着车子半夜蹲点儿。不曾想却被柳家老爷子的狗发现了,引出了柳家的男丁,把殡仪车给推翻了,他们几个仓皇逃走,狼狈不堪,虽然也气恨举报人的不道德,但是出于政策要求,依然不肯说出举报人是谁。
柳顺正要发火,突然听到祠堂二门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谁说我去见马克思了?我老人家还好好的或者呢!原来是柳文轩老爷子背着手走了进来,旁边还跟着柳喜和几个年轻人。老爷子一身草绿色军装,戴了一顶有些年代的军帽,胸前挂满了各种军功章,在灯光下非常耀眼,他往祠堂中间一站,威严不可侵犯。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只见,老爷子没有看众人,而是往祠堂正中的排位一一扫过,目光停留在几个靠中间的排位上,许久,才缓缓的说,村里的兄弟几个一起上朝鲜战场,回来的只有我一个,他们几个的阳寿都给了我,老爷子我多活了这几十年,比起他们,已经非常知足了,不管背后是谁想晦气我,诅咒我,可是,能活一天我也要堂堂正正的站着!
几名镇干部赶紧鞠躬谢罪,其中一个低着头说道:对不住了,老爷子,今天晚上是我们有错在先,行为鲁莽,冲撞了革命前辈,人民英雄!我们心甘情愿,愿打愿罚,绝无怨言!
柳老爷子默不作声,柳维康出来打圆场,说道:老爷子,半夜三更实在不应该惊动您老人家!咱们把人家的车给砸了,有掀翻道沟里,好在没有人员受伤,要不,就两清了?
柳老爷子看了看众人,抬手示意仍在弯腰鞠躬的几个镇干部:几个都是国家干部,我也是个共产党员,不必拘礼了!你们的车我柳家照赔,车已经推到了祠堂门口,你们可以走了。那天我真的要见马克思,自会主动告诉儿孙遵守国家政策,进行火葬,你们大可放心!至于是谁举报的,拜托维康了!
柳维康连忙答应。几个镇干部一听差点跪下,愧疚不已,在柳喜的引领下出了祠堂开车离开了。
其他人各自散去后,柳维康留下了萧叶。他郑重的祭拜过牌位,从柳维民的排位下取出一个盒子交给萧叶并语重心长的说,安平,既然你回来了,九弟也算后继有人了,二门留下的祖业以后就交给你了!
大伯!萧叶叫了一声,打算把盒子还给柳维康。
我之前是觊觎过二门的祖传菜谱,这些年也想明白了,人啊,实在是不能奢望太多,兄弟几个,如今只剩下我一个,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柳氏族规,对得起几个兄弟!柳维康继续说道。
萧叶见状,只好暂时收下。临走的时候又问,大伯不想知道今天晚上背后的主使人是谁?
柳维康停了一下,摇了摇头,叹息道:无论是谁,阴谋都没有得逞,已经不重要了,柳老爷子都已经不计较了,我想他心里也是明镜似的,说是委托我,其实他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萧叶站在柳氏祠堂,看着柳维康慢慢走了出去,他又冲着九叔和翠姑的排位上了香,许久才回到老宅中青禾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