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舟》戚雨凉

16、请简航到家吃饭

　　好戏不好戏的，方鑫昱算是没有等到。

　　不过萧帆在一分钟内等到了简航的回复，一如既往的简洁，一串数字附一个笑脸。

　　她不作多想，当即在路上拨打电话。几次忙音后，终于接通。

　　来不及道明情况，对面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臭骂，字里行间没几个干净字眼。

　　“余先生，”萧帆好声好气地说，伸手刷了公交卡入站，“我是妮妮的同事萧帆，我想她应该向您提过我的名字。今天冒昧打扰您真是抱歉，我只是想知道妮妮的去向。”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接着换上熟悉的女声。

　　“帆帆？你从哪里得来的号码？”萧帆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天，她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回答：“是从朋友那儿问来的。”

　　“朋友？不会是简航吧？”她听到余晟在边上极为不屑的声音。

　　开扩音了？

　　“抱歉帆帆，我男朋友喝醉之后总爱乱说话，他刚才以为你是来推销的。”冯梓妮笑着说，可萧帆并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歉意。

　　她继续说：“你突然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萧帆把事情简明扼要告知，话里还带着就算是拟开除也能想法子挽救的宽慰，虽然她知道这几乎不可能。

　　她入职时了解过冯梓妮的家庭环境，她是家里的老大，有个酗酒爱家暴的父亲，母亲离婚后带着妹妹生活，留给她一个不学无术的弟弟。如果不是遇上余晟，恐怕她就要因那对吸血父子而自杀。

　　“开除就开除吧，本来我就打算辞职不干了。”冯梓妮漫不经心地说。

　　萧帆捏紧手机，“可，可没了工资，你们那些……”她压低声音，“那些欠款要怎么办？难道你们想上失信名单么？”

　　“余晟人脉广，我们早就找到新出路了。那点钱算什么？过些日子，我们能挣到比它多十几，不，几十倍的钱。”

　　“妮妮，违法的事咱们不能做。”

　　冯梓妮轻笑，“放心，我心里有数。我这个月的工资，你们该发多少就发多少，只要没问题，我就不会去闹。”

　　“明白，我明天会去向财务部报备。”

　　两人又寒暄两句，冯梓妮挂了电话。萧帆捏着略微发烫的手机，心里万分不是个滋味。

　　翌日。

　　萧帆向章芸茵解释一番，安慰她小半晌，回工位开始排面试的顺序。做完表格发到工作群后，她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总裁办公室。

　　她这两年经历过不少欢送与离别，可第一次要亲手送走跟自己关系密切的同事，心里颇为郁闷。

　　当初，冯梓妮是最早一批带着萧帆熟悉公司、领她吃饭的同事，在得知她的住所离公司远得可怕后，还替她张罗租房的事。

　　要不是因为她的情报网，单凭萧帆这易受骗的性格，不见得能找到现在这间租金合理、邻居友好的房子。

　　只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如果那是妮妮的选择，她不好多加干涉，毕竟那不是自己的人生。

　　“吃糖吗？”群一递来一颗粉色的小糖果，“你喜欢的桃子味。”

　　“谢谢。”

　　群一眼神不离电脑屏幕，“我家附近的商场专柜里换上新地广了。”

　　“是么？”萧帆收回眼神，开始核对自己管理部门的出勤天数，“很漂亮吧？”

　　“是挺漂亮的，就是有点出乎意料。”

　　萧帆不解地嗯了一声，“修图修太过？之前我就听过一家粉丝因为广告图去找品牌商理论的事。”

　　“没。就是我才知道，原来我们请了两个代言人。”

　　“哦？大概是因为有品牌全线代言人和产品代言人的区别吧。”萧帆说。

　　“也许。”

　　话是这么说，萧帆还是有些好奇。

　　回家前她难得到公司专柜前转了转，可惜的是，这家商场里的广告图还是之前那份。在这期间，她还被沿途的柜姐介绍了好几种护肤品新款，皆婉拒。

　　离开商场，快到小区门口时，赵真真来了电话。

　　她第一时间向萧帆道歉，整整说了一分多钟后，萧帆得了空隙插话，“没关系，我知道你在忙。”

　　“那你还需要那个人的电话吗？”不知道为什么，赵真真每回提起余晟，都是用那个人来代替。

　　萧帆本以为是她的用词习惯，后来发现，仅有余晟有这样的待遇。

　　“帆帆？”

　　她回神，笑道：“没事，我昨天联系到他了。”

　　“为什么？”赵真真的声音似乎有点放大，萧帆细听时，又没察觉到异常，“你为什么突然要找他？”

　　萧帆简单说了几句，抹去冯梓妮多日旷工的事。

　　“哦，找不着人，确实可以从她男朋友那边下手。对了，星期五我得出门一趟，我爸临时交给我一个紧急case，得出国去谈。对不起帆帆，你不会生我气吧？”说到最后，她开始软软地撒起娇来。

　　萧帆表示谅解，还祝她一切顺利。

　　“你那儿是不是还在忙？那我就不多烦你了，等你回国后我们再聚。”

　　“谢谢我帆宝。”

　　萧帆收好手机，走到自己所住的楼底下，见外头围着一圈人，过去凑了个热闹。

　　“阿婆，发生什么事了？”她提问的是住在自己隔壁的刘奶奶，奶奶每回见到她都亲切地跟她打招呼，每逢佳节还给萧帆送东西，其和蔼程度不亚于萧帆的外婆。

　　刘奶奶看是萧帆，咧嘴一笑，金镶的牙闪耀，“小姑娘下班啦？今天这么晚呀？”

　　萧帆说了理由，重复刚才的问题。

　　“八楼那对夫妻你有印象吗？他们家被偷了。”

　　八楼那对夫妻是新住户，带着个刚上幼儿园的女儿。丈夫早出晚归，萧帆每次出门都能看到他从地下车库里推电动车出来的声音，妻子是全职太太，很年轻，看上去似乎是刚大学毕业。

　　这户人家从搬进来就开始吵架，回回都是丈夫被指着鼻梁挨骂。有的时候丈夫不在家，妻子就骂孩子，骂得整栋楼都知道有这么号人物，人送外号‘铁嘴妹’。

　　“铁，那家被偷了什么？”

　　边上的奶奶道：“说出来都吓人，孩子被偷了。他们夫妻俩刚打了一下，你看看，都把电视砸下来了。哎哟，我老伴刚才差点就被砸到了，真是祖宗保佑哟。”

　　“报警了吗？”萧帆问。

　　那奶奶答：“报了，警察同志刚走。哎哟，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前些日子十楼被人偷钱，现在八楼被人偷孩子，真要命哦。”

　　萧帆听了两句，退出人群，绕到边上的小道里进楼。

　　从电梯出来，就见家门口站着个人，她轻手轻脚地靠近，对方似乎有所感应，转过身来。

　　“简总？”

　　“现在是下班时间。”

　　“好吧，简航。你为什么在我家门口？是没带家门钥匙吗？”萧帆快速打量他，发觉他手上提着个小礼品袋，他该不会是特意来送礼物的吧？

　　简航道：“这是严经理之前的嘱托，辛苦你转交。”

　　萧帆尴尬一笑，接过礼品袋，“师父什么时候跟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话一出口，萧帆就想咬舌头，师父的事做徒弟的本就不好过问，而简航又不是她的谁，更不可能跟她报备这种私事。

　　“回来前两天收到的请求。我的任务完成了，你快进去休息吧。”然而，简航看上去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萧帆道：“你帮我师父跑了腿，我这做徒弟的也得有点表示。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请您吃个晚饭。”

　　“好。”简航答得爽快，就像是等着萧帆提这句话一般。

　　他们没有出门，吃的是萧帆煮的咖喱。

　　这是她的私心，食材放太久会坏，一个人又吃不完。难得有个自己顶中意的人来做客，自然不能放过。

　　简航压根儿不知她心里的小九九，只在她不留神烫伤时及时接过木铲代劳，又贴心地帮她上好药。

　　“真是抱歉，你是客人，结果到头来还得让你做饭。”萧帆瞧着自己起了个小水泡的虎口说，“下次，下次我一定亲自给您做一顿大餐。”

　　“吃饭吧。”简航轻拍了下她的额头，动作看上去相当熟练，熟练到萧帆有些诧异，“不好意思，平时打我弟弟打习惯了。”

　　萧帆慌忙摇头，垂眼吃饭，想了想，问道：“你弟弟还在上学吗？”

　　“工作了。”

　　“叫什么？不会是简行吧？航行，正好是兄弟俩。”

　　“简舷，船舷的舷。”简航挑出饭里的姜片，丢到纸巾上，“比我小三岁。”

　　萧帆在脑中字典里搜寻出这个字，只觉有些好笑，“哥哥叫航，弟弟叫舷，都跟小船有关系。难道你们祖上有人当过渔夫？”

　　简航目光一紧，很快笑道：“渔夫倒是没有。不过我太外婆家做的是海运生意，所以习惯性会给子孙取与海有关的字眼。”

　　“有捞到过海底沉船么？”萧帆嚼着半软不硬的胡萝卜块，“又或者是海盗？抑或者，海猴子？”

　　“没有，但遇过海战与海难。最严重的一回，据说全船无一生还，至今没有找回船的遗骸。”

　　为什么每次都能戳中他的伤心处？萧帆的心里一下子站了无数个叉腰的小精灵，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

　　简航继续道：“所以，我逃出来了。”

　　逃？

　　“没什么。饭快凉了，快吃吧。”萧帆隐约能感觉到那双温和眼里藏着的悲寂，这样的眼神，她只在历经沧桑的长辈那儿见过。

　　依照简航的履历，他应当是自由又欢喜的。

　　模样俊朗的天之骄子，与他相处时，只会感觉到造物主的偏心。真不知道这样的宠儿，究竟会对什么样的人动心。

　　“你似乎很喜欢看着我发呆？”

　　萧帆一个激灵，抽回自己的目光。

　　“上一次是在商场门口，再上一次是在公司。我能知道理由么？”简航单手撑脸，含笑的眼望着不自觉脸红大半的萧帆。

　　说你喜欢我，玥玥。他在心里期盼。

　　萧帆的脸还在升温，心里有种麻痒的触觉。这是种很意外的感觉，她从未接触过，却忽然觉得似曾相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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