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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一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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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河边站了好一会儿,夜风吹来时有些凉意。
他们不远处的少女搓了搓手臂,就听她身边陪着的男子褪去了外袍披在她身上。
今儿天气不错,晚间有月光,配上这一河灯火,实属良辰美景。
宁绥垂眸瞧着这条小小的河溪,到底还是在周鹤温柔的注视下犹豫了。
可他明明面上什么神色都没有,周鹤却低笑了声:“算了。”
他说:“这样也挺好。”
宁绥没说话,周鹤慢悠悠的抓着他的手站起身来,随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袍:“左右带你放了河灯,愿望什么的……不需要河神。”
周鹤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在激起他生理性的下意识的紧绷时,又率先放下:“有我在就够了。”
宁绥没敢抬眸。
他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但他好像被人从冰河里捞了出来,好像被放在了那万千灯火上烘烤着。
但他知晓周鹤说的都是真的。
从小到大,周鹤除了在原则性的问题上同他闹过冷脸外,便再也没有任何的锋芒对着他。
无论什么事都纵着,还为他学了很多东西。
就连这个名字……
宁绥在梨花院时没想过他会用这个名字。
这个他给他取的名字,一个宁绥随口一说的名字。
在他眼里,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宁绥想不明白。
他眼里的师徒情真的可以如此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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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绥和周鹤放完河灯后便没有多大留恋的去福来客栈找陈寡了。
然后他们就瞧见陈寡手里攥着张告示,宁绥只睨了一眼,没有半点兴趣和好奇。
陈寡还没要房,主要他不确定宁绥和周鹤现在这情况需不需要开两间房睡,他寻思着如果不需要他们是不是可以要一间房。
他不介意两尊神倚着窗户守着他睡觉,只要能守住他的小金库,他睡床底他都愿意。
周鹤倒是多看了眼:“你这是?”
陈寡挠了挠头:“我看公示栏挂了悬赏,便扯下来接了。”
周鹤扬眉,不需要他多问,陈寡便先解释了:“说是近日城里好几个公子都中了邪,突然嚷嚷着要考明年的状元,还每日每夜挑灯夜读奋笔疾书,这些人家联合出五百两银子请奇人异士去瞧瞧。”
陈寡顿了顿,搓着自己的手指:“五百两啊,有这五百两,我们去无归山的路费便有了。”
出发前陈寡问过两尊神了,神佛不知人间苦,身上没带半点银。
周鹤并不在意他接活,但重点是——
“岳州是宁朝四□□州之一。”周鹤礼貌一笑:“这儿有玄门。”
陈寡:“……”
他收起了自己高兴得意的嘴脸,耷拉着脑袋:“是哦,玄门肯定瞧过了,悬赏还挂着,那说明不是妖邪作祟,真就只是这几个公子哥脑袋抽风突然想考状元了。”
宁绥听着他俩说话,冷漠的接了句:“八月末秋闱结束。”
先不说秋闱是乡试,就说上月就结束了的考试,这时突然来勤奋是要做什么?
从不关心科举的陈寡愣住了。
不食人间烟火的周鹤捻了捻手指,“唔”了一声。
宁绥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继续倚着一旁的柱子不说话。
周鹤将纸张从陈寡手里抽出来细细过了一遍,随后看向宁绥:“想去瞧瞧?”
他此话一出口,陈寡就露出了个“鹤哥你疯啦”的表情来。
瞧瞧他宁哥那张厌世谁也不爱的脸,哪里流露出来了想要去瞧瞧的神色?
刚才那句话,摆明了是对他俩的不屑与不耐好么?!
然而宁绥微抬了一下下巴,极其平淡的点了下头。
陈寡:“……”
好的。
三人行必有我多余。
“那个,”陈寡小心翼翼:“两位哥,你们现在便要去么?”
宁绥压根没看他,周鹤却诚恳的问了句:“你知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
再迟点便是宵禁。
虽说宵禁对于玄师来说并不成立,毕竟玄师多数是在夜间行动,可总不能打扰到别人吧?
陈寡缩起了自己的脖子:“那我们要房吧。”
他顿了顿:“……多少间?”
周鹤却是看向了宁绥。
宁绥察觉到他的视线,从放空中回神看他,依旧是那样冷淡平静,眼里像是没有聚焦一般。
他没说,但周鹤却明白了宁绥并不关心。
左右小朋友爱极了窗台旁的软塌,在那坐着便能坐一辈子。
宁绥打小便是这样的。
总喜欢找个地方坐着,默默的盯着某处一动不动,一坐便能坐上大半天。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少年老成在思索什么深奥的问题,可他真的就只是发呆。
他没有什么兴趣爱好,练完了偃术到了必要的休息时间时,就坐着不动。
慢慢的这便形成了他的习惯和习性。
于是周鹤十分不做人:“两间吧。”
他笑得那叫个霁月清风、淡定自若:“我同你宁哥一间。”
本来一开始陈寡是不觉着有什么的,他也想过或许就算不是三个人一间,让宁绥和周鹤一间也挺好,也能省省。
可是吧,周鹤特意这么说了句,陈寡就察觉到了有点不太对。
但具体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于是陈寡只能挠着头默默的去柜台那里做个尽职尽责的小跟班。
等到他拿好房牌回来,便将大点的那个屋子给了周鹤:“鹤哥,我就在隔壁,那什么你们要是有行动记得喊我哈。”
他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我废物,但我还是很努力的。”
周鹤点了下头,表示明白。
夜已深,明儿还有安排,早点解决这边的事便能早点走,三人不再多言,转身上楼。
进屋以后,宁绥便直径坐上了软塌,打开了窗户,手臂撑着窗台,继续自己的日常。
周鹤也不说什么,只捻了捻桌面,确认了没有灰后,慢悠悠的坐下来倒了杯小二刚添的茶:“今儿我睡床?”
宁绥看他。
周鹤摊手:“倒也的确不用睡觉,但反正无事做,试试睡觉也不错。现在既然好好的站在这,便体会一下人生嘛。”
始终无法理解的宁绥收回视线,没有作声。
周鹤也不在意,只喝完了手里的茶,他选的客栈地方也偏,但不像宁绥他们在潭州落脚的那个客栈那样连块牌匾都没有。
福来客栈物美价廉,茶水也能让周鹤勉强满意。
周鹤没将杯子放回去,只漫不经心的说了句:“这茶还行。”
随后他拢了拢自己的衣袍,施了个净身咒,走到了宁绥身前。
宁绥抬眸,视线还没掠到他脸上,周鹤就忽地抬头捻了一下他额前过长的垂到了他眉心和鼻梁的头发。
恰好指尖轻轻扫过了他的眉心,不过是一瞬的事,但那点过于滚烫的温度还是一路流进了他的心里,烧的他有些溃不成军。
但很快周鹤的手便离开了他的视线。
宁绥收了点自己的心绪,努力不去想那只微微停留的、漂亮的、带着点薄茧的手,只看着周鹤。
周鹤笑了笑,摊开自己的手给他看,只见他手心里躺着一朵很小很小的桂花,许是在哪掉落在宁绥头上的。
宁绥没说话,周鹤便道:“晚安。”
他摸了摸宁绥的头,一如在无归山时,周鹤误以为宁绥怕鬼后给他的动作和言语。
但周鹤后来知道他不怕了。
所以现在这算什么?
宁绥还没来得及想出个所以然来,周鹤便熄了灯,躺上了那张离他有点距离的床。
宁绥看了一会儿,忽地皱了皱眉。
他好像……视线又回到了刚复生时。
看正常的事物又有些不大清楚了。
不是因为昏暗的房间,他是确确实实的有些模糊。
宁绥没多想,只收回了目光去看外头。
左右他也看不清楚,看哪都是一样的。
反正……他能听见。
不是周鹤的呼吸、也不是他的心跳。
他就是能听见周鹤这个人。
清楚的知道他在他的提线可以甩到的范围内。
但宁绥并不知道。
他自以为的那个温和的,此时应该施施然躺在床上进入梦乡的男人正躺在床上枕着木枕看着他。
目光的确是温柔的。
带着无尽的缱绻与缠绵。
但在这份平和中,却又无端的透着股寒意。
他漆黑的眼眸隐在黑暗中,故而没有人知晓他的视线究竟落在了什么地方。
那些都是即便是亲人之间也过于私密的位置——
宁绥凸出来的喉结。
宁绥浅薄泛白的唇。
宁绥在月光下投下一片阴翳的眼睫。
他就这么注视着,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只是偶尔视线会滑到他撑着自己的脸的手上。
宁绥的左手没有太多的伤痕,很漂亮。
也很瘦,瘦的有些过分了。
宁绥静静坐了大半夜,并不知晓有人借了些小手段看了他大半夜。
像是要将这两百多年的空档补回来。
他只是沉默着扫了周鹤那边一眼。
周鹤没动,他知道宁绥不会发现。
宁绥停顿了许久,忽然动了一下。
他站起身来走到茶桌前,目光落在了周鹤还没有收起来的茶杯上。
周鹤勾了一下嘴角,就见宁绥拿起茶杯嗅了一下。
随后宁绥放下了茶杯重新坐回了软塌,还掀起了自己右边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的右手全是线,乱七八糟的交错着,不像别的偃师都是规规矩矩的缠在手指根。
也正是因为这样,宁绥才每次都不敢从周鹤手里抽出自己的手。
他怕划伤他,他的线不是寻常偃师的棉线。
宁绥抬起左手,指腹压在了提线上。
他停顿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整理自己这一手的乱线。
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