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川1966》Xerxes

3、001

　　他叫贺军翔，生在1946年建国前，是家里老四，顶受宠的一个。
　　说他是人尖，有好几层意思：
　　第一，他父亲是□□前燕川地委书记，管辖周围五个地级市，十个县的一把手，他就是当时所谓的地方高干子弟。第二，他从小在省会长大，随父亲调任来到燕川，算是从城里到了乡下，在当地人眼里就显得很特别。第三，他母亲一家在当地算是大家族，祖上都是名医，显赫一时。第四，他这个人长得很帅，当时说是特别精神，诶，小伙子，皮肤很白，眼睛又大又黑，个子也特别高。我没见过他本人，不过据说是当时燕川出名的美男子。

　　啊，你问我他父亲是谁？这我可不能说。
　　为了讲故事，就给他编个名，你看贺川生怎样？

　　继续说，他呀，来燕川的时候才10岁，刚上初中。你是不是觉得他年纪小？没错，他5岁上学，小学5年，可不是10岁？
　　这孩子，从小就特别聪明，就是顽皮，上窜下跳，他父母没少操心。
　　两件事很能说明问题。

　　贺川生抗大毕业，年轻时先是在省委担任秘书长，后来党委决定将他下放到燕川锻炼。那时候他妻子林英在省委作内勤，也跟着去了，暂时没什么职务。他有五个孩子，大儿子在苏联工作，二儿子在北京念书，三女儿早夭，据说是因为夫妻俩那时工作忙，肺炎耽误了，所以格外疼后来的老四，也就是贺军翔。他还有个妹妹，刚上小学。

　　贺川生是54年左右调到燕川的，两个最小的孩子就放在省会燕渡爷爷奶奶家。56年老人家去世，他就把孩子接到身边，那时候贺军翔整10岁。

　　刚来不久，贺军翔就闯祸了。
　　地委大院门口有警卫站岗，那天新来了一个毛头小兵，二十四五的样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贺军翔在外面野回来，全身都是泥巴，衣服也被扯烂，头发乱七八糟的像个小叫花子，大大咧咧就要进门。
　　警卫拦住他，略带些轻蔑的说：“谁家孩子，别乱闯，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贺军翔说：“我家住在里面。”
　　警卫当然不信，就开始把他往外推，一边说：“去，一边玩去，你要是住在里面，我就把姓倒过来写。”
　　贺军翔脾气不好，被警卫一推，立刻扑上去打起来。小兵见他年纪小，根本没想到他竟然敢对大人动手，等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挨了好几下。一咬牙，也扭着他胳膊把他按倒地上死命的打，一边打一边问：“你认输不？认输我就不打你！”
　　贺军翔性格特别倔强，软硬不吃，根本不理警卫，只顾着问候他全家上下，警卫更生气了，但顾及到是个孩子，怕打坏了，只捡屁股处肉多的地方狠狠扇，却不打头脸。
　　当时是下午，院里的人都在午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这事。
　　打累了，警卫想这小子大概服了，就放手，谁知贺军翔一得自由，立刻从腰间抽出一把弹簧小刀，刷的刺向警卫，警卫人高马大，一手抓住他手腕，刀尖还是把他手指划伤，见了血，他怒气冲天，又要继续打。
　　贺军翔大喊：“你打死我吧，打死我，我爸会替我报仇！”
　　这一刻，他眼里的凶劲和狠劲都不像一个小孩子的，警卫愣住，就在这时，贺川生的秘书正好出来，把贺军翔领走了，警卫才知道，他是地委书记的儿子。

　　后来，小警卫啥事没有，贺军翔被贺川生痛打了一顿，屁股都肿了，好几天下不了床，又是发烧，又是上吐下泻，把贺川生夫妇吓坏了，林英放话，以后贺川生要再打儿子，她就离婚，当时在地委大院算是很惊人的言论。

　　这是一件，还有一件。
　　冬天，贺军翔没和家里打招呼就跑去旁边水库滑冰。冰没冻严，前段时间刚死了一个小青年，据说是从冰窟窿里掉进去，活活冻死的，林英吓坏了，严禁儿子靠近水库，贺军翔嘴上答应，心里才不会听话，不仅自己去了，还把妹妹也带去了。
　　他玩得开心，直到天黑肚子饿了才知道回去。
　　林英一见他，气得要死，骂了他好久，忽然想起他妹妹，一问，贺军翔傻了，他把妹妹忘在水库边没带回来。林英吓坏了，生怕女儿自己走到冰上掉下去，立刻去找。可怜他妹妹，不会滑冰，被哥哥晾在水库边一动不动坐了一下午，不知不觉睡着，冻得鼻青脸肿，染上风寒，一回去就开始发烧。
　　贺川生下班回来，知道这件事，勃然大怒，忍不住又把儿子暴打一顿，打完关禁闭。贺军翔趁他们不注意，跑了，当时是夜里，到处都一片黑，林英留在家里照顾女儿，贺川生跑去找儿子，找不到，最后连地委的警卫们也全部出动去找。
　　最后是在贺川生的车里发现的，贺军翔正在睡觉，根本不知道外面已经因为他闹得天翻地覆。
　　直到许久之后，贺军翔都很为这件事情得意。

　　贺家四个孩子，名字排下来：爱国，爱民，爱党，爱军。
　　贺军翔从小的理想就是参军，当空军飞行员，所以14岁时跑去把自己的名字改成贺军翔。贺川生大怒，说：“你嫌老子没文化，起的名字不好听是不是？”
　　贺军翔哈哈大笑，说：“爸爸，你把我们的名字连起来试试。”
　　贺川生一琢磨，不说话了。
　　后来，他妹妹也跟着把名字改成爱平，用林英的话说，不知道得还以为我们家老四爱老三呢。贺川生想了很久，都不明白妻子怎么会有这样古怪的想法。

　　1960年，14岁的贺军翔上了燕川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