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 泪逝（上）》七弦桐

2、游园惊梦，一朝进梦

　　下了马车，遣走车夫，便茫然的站在明珠府外，自一开始便排斥来明珠的府邸，但人总得要学着迁就与妥协，即便再抗拒也要学着坦然面对。
　　跟着小厮一路上穿花拂柳，经过了无数的虚与委蛇方才被领入戏院入座，我对戏曲没有研究，但对于《长生殿》却很是熟悉，听着戏文似乎是第五十出《重圆》：
　　情一片，幻出人天姻眷。
　　但使有情终不变，定能偿夙愿。
　　“但使有情终不变，定能偿夙愿。”我默默念着戏文，当真如此吗？“李杨”的爱情固然荒唐，但未尝不是人们所期望的。“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千里送荔枝，只为博美人一笑，当真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再也看不下去，寻了机会悄悄离开。

　　“这么好的月亮，可惜了。”站在明珠府外，看着当空的皓月，回想起府内的灯火通明、虚与委蛇，不禁有几分惋惜。
　　“是啊，有点可惜。”
　　我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身侧的九爷，问道：“您怎么出来了？”
　　“想出来看月亮。你呢？又为何出来？”他看着我，夜风微微撩起他藏青色的衣角，月辉淡淡的洒在他清俊的脸上。
　　我避开他的目光，仰望当空明月，说道：“人生如戏，却不想被戏文牵绊，也不想自寻烦恼。”
　　“唐明皇与贵妃结为神仙眷侣，长相厮守，何来烦恼？”
　　“‘仙家美眷，比翼连枝，好合依然。天将离恨补。海把怨愁填’戏文始终是戏文，算不得真，神仙美眷也不过是作为看客的善意祝福。”
　　“微凉……”
　　“对不起。”我换回轻松的表情，“四处走走吧。”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上马。”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最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我放下书卷，看着天际的云朵，想起雅尔说微凉与九爷初识时的表情，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叹气，真的存在戏文中所说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吗？二而九爷对微凉……我回想起昨晚，他带着我去什刹海看星星看月亮，他面上带着满足快乐的笑容，但是此微凉非彼微凉。

　　“小姐，九爷来了。”雅尔匆匆跑来。
　　我懒洋洋的回道：“来就来呗，你慌什么？”
　　“奴才这是高兴。”
　　“高兴你个大头呀！带九爷去花厅，我一会儿过去。”
　　“用不着去花厅，这里景色好，在这说话便可。”转脸他对雅尔说，“丫头自己玩去吧。”
　　小丫头一听这话，笑眯眯的跑着离开。
　　“见你一个人坐这好半天，想什么？”
　　“在想一些问题。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就该包容她的所有？即便她的灵魂并非她本身？”
　　“……”
　　“就像白蛇为了报恩幻化成人形，却意外的恋上了许仙，即使她拥有人类的心、人类的身体，但她仍然是一条蛇，人妖相恋，有违纲常，这样可不可以被包容？”
　　“可以。”
　　“那么庄周梦蝶呢？梦里庄周成为了蝴蝶，蝴蝶成为庄周，你还会喜欢庄周吗？”
　　“倘若真心喜欢，何必计较诸多？即便庄周成为蝴蝶我也喜欢，反之亦然。”
　　“当真？”
　　“当真！”
　　“如此，我的问题解决了。我现在想学骑马，你教我。”
　　纠缠在心底多日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一扫前几日的郁郁，总之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