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肩包 ...
-
“等等，我去网上给你找找。”说着沈薇就拿出手机找了起来，终于从朋友的姐姐的同学那里翻到了一张。
照片有些模糊，应该是站在对面的楼上拍的，徐礼阔坐在自己班的阳台上。
晚霞灿烂的昏黄透过栏杆映刻在阳台的墙上，椅子的背上，还有少年的脸上。
徐礼阔岔开的□□放着一个排球在地上，初中部白色的短袖校服被他挽起袖肩，穿成了背心模样。
应该是刚打完球在休息，年少的脸庞还挂着几分闪亮晶晶的反光汗迹。
那张脸和谢秉之前想象得完全不一样，没有发蜡和大背头，相反的是服帖的细碎短发，稍显柔和的高挺五官。
钝钝的，有种独特的少年气息。
趁着谢秉对着照片发呆的是时候，沈薇问陆延，他觉得徐礼阔会去哪个班。
“他如果真的要来，等国庆返校，你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不过沈薇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会儿他们以为无恶不作的徐礼阔，正坐在自己家的餐桌上，一家三口端着饭，面前却只有一盘木耳肉片加半挂昨天吃剩了的烧鹅。
这还是午餐，吃完饭徐父徐母连收拾都来不及收拾，便要匆匆忙忙地赶去上班。
晚餐大多数时候只有徐礼阔一个人在家里吃，因为徐母要八点才能回来，徐父还有个兼职的夜班。
是的，徐礼阔家里破产了。
自从他在南港中学毕业之后，众人以为他在国外留学，实际上他是去了南城吊车尾的十七中。
就这还用掉了当时徐母所剩无几的人脉关系。
十七中在南城的名声，和徐礼阔在南港中学的名声一样坏，不过它好歹还是个普高。
从云端掉到地狱，这个差距让徐礼阔一度崩溃，不过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适应才是他唯一能走的路。
徐礼阔的小学初中都是在南港中学度过的，虽然有严格的升学制度，但优秀的学生资源始终就在那么三四所学校里流动。
初中的同学大多是小学同校，或者外面补习班、留学夏令营里的朋友，新朋友的老同学往往是老同学的新朋友。
离开学校，学生们的家长也会是生意上的伙伴，政治上的盟友，每学期十几万的学费就是这个圈子里的第一道门槛。
进去了，然后才是性格，长相，家室背景。
但是十七中和这些完全不搭边。
每年六百的学费，高三之前没有晚自习，一放学校门口全是职高来接女朋友的摩托车，同学每天都能一起放学骑车回家，要么聚在一起打打牌，去网吧开开黑。
放长假，大家聊的也不是去哪个国家过年，哪里税率的变化，而是去哪里做兼职，出省赚得会不会多一些。
谁要是偷偷凑钱买了一辆双排的摩托，那一定是可以炫耀好几天的，如果还能再改装一下，一定有人争着要看。
就连同学的家长那也是各行各业的都有，厨师，理发师，护士，卖菜的，搞家政的……应有尽有，而且大家都觉得很正常，并不会为此感到有所羞愧。
城管家的儿子在和卖菜家的女儿恋爱，就连徐礼阔都去同学家的理发店剪过头发，对方还死活不肯收钱。
有时候摸着被同学拿来练手的金发，徐礼阔都很恍惚，究竟现在过得日子是真实的，还是在南港中学的日子是真实的。
原本家里破产，徐母还很担心自己儿子会受不了这种变故。毕竟一家人从别墅搬出来住小公寓，洗碗洗衣都要自己来，每天天不亮就要出门挤公交，这些对徐礼阔都是不小的考验。
但是徐礼阔仿佛在那个暑假里，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再苦再累也没听他抱怨过一句。
唯一一次，还是从别墅里搬出来，他那些手办模型没有地方放，只能把能卖的大件都卖了，实在卖不掉的大件，也由徐母帮他拿去送了人。
徐礼阔这才好好哭了一场，但是也没有说一句不是，连哭都是自己躲在房间里，不想让别人知道。
总的来讲，徐礼阔算是彻底和过去断了联系，一年的时间，基本上完全融入了新的生活环境。
被迫迅速成长的徐礼阔，连学习似乎都比原来努力了。
如果不是因为十七中在高一期末进行了一次全区调研的话，徐母觉得让自己儿子一直在那里也挺好。
十七中很少考试，基本上就只有半期，期末考一考，徐礼阔的成绩在全年级中等偏上。
就光是读书一年，从没被单独请过家长，郑丽梦就对此很满意，过去在南港读书的时候，基本每周她都必须要去给自己儿子善后。
但是问题就出在，全区统考以后，开完家长会，她被班主任单独留下来聊了聊。
班主任原话是这么说的。
“这次全区统考的题比较难，分数低一点很正常，礼阔的成绩只要保持下去，考上大专是没什么问题的，就连本科也可以冲一冲。”
班主任是好心，她也是看徐礼阔还有希望，所以才找家长聊了聊，目的是想鼓励孩子的。谁知，这话落在徐母耳朵里，差点没把她吓晕过去。
回到家，深思熟虑之后郑丽梦觉得不能再让自己孩子待在十七中了，必须马上转学。
但这件事遭到了徐礼阔的强烈反对，他不想走，他觉得他现在这样挺好的。
于是双方爆发了强烈的冲突，这种情况在徐礼阔知道自己母亲希望他回南港去时，到达了巅峰。
徐礼阔是异常固执的人，他要转学的事没有告诉任何人，九月份高二开学以后，他照常拿着钱去十七中报了到。
碰巧遇上徐父出差，转学的事情就算是彻底被拖了下来。
本来徐礼阔以为都开学了，自己母亲就应该放弃了，谁知今天国庆放假，她又当着徐父的面提了起来。
双方再次爆发了矛盾，最终徐父话都没说完，就自己回了卧室，徐母也跟着进去了。
徐礼阔坐在一下子空荡荡的餐桌前，听见卧室里面传来一阵阵模糊而激烈的争吵，甚至还有女人啜泣的声音，他也拉开椅子走了过去。
走近卧室，门是虚掩着的，徐礼阔停在外面，窥探着房间的情况。
徐母坐在床边上哭，徐父站在她面前，背对着房门，刚好将人挡住。
“哭什么，当初还不是你想的这乱七八糟的主意，现在好了，现在变成这样了。”
“我也只是想让孩子好啊，难道就要让他成绩一直那么差下去啊！”
徐父吼了句什么，被徐母的哭声盖了过去，“你说的什么话！徐焱，你自己的儿子你不想着管他，把他往正道上拉！你看看你这一年，来这儿住过几天！”
……
两人在卧室里吵翻了天，徐礼阔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然后就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
走到没什么人的楼梯间，徐礼阔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是我……我国庆完了就不回来了……小粉红你帮我看着点……”
前脚徐礼阔回家答应转学，后面整个南港中学的家长群就闹响了。
转眼国庆结束，沈薇周四返校那天显得格外兴奋，整个考试期间都蠢蠢欲动的，让陆延写地理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九点半考完试，沈薇才拉着谢秉和陆延一块去压操场，“今天怎么没看到徐礼阔？”
晚自习压操场可以说是南港中学的一大特色了，九点半晚自习结束，到十点寝室关门前，总有人喜欢去走几圈。
在教学楼楼顶几个大射灯的照射下，被一圈桂树环绕的操场格外适合滋生八卦。
此刻操场上走着的有情侣，有朋友，三五成群的，虽然灯光昏暗，但大家都很喜欢这个氛围。
今晚也不例外，一路走来，沈薇看见了好几对熟人情侣。
“来了吗？”谢秉显然也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我听我妈说家长群里也在传，但是有人问杨猥，他又说不知道。”
提到他们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沈薇想起刚才数学周考空的最后一道大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肯定知道，就是不说！”
陆延在旁边刷着手机，听见沈薇的话，皱了皱眉头，“不对啊，如果徐礼阔转过来了，不管在哪个班，大家肯定都要说的，但现在还没人知道他在哪个班。”
“会不会是寒假结束才转啊，”谢秉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这哪有半头半脑转学的。”
沈薇点头赞同，确实没听说过十月转的，而且这样也能说明为什么现在大家都只是谣传徐礼阔要回来。
“太刺激，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你这是一个国庆就改变性取向了？”
“呵呵。”谢秉懒得跟沈薇闹，“我是迫不及待看某些人犯花痴！”
“你滚吧，我什么时候对别人犯过花痴，本孃从来都……”
“好了好了，马上要关门了，我们走吧。”陆延关掉手机，及时制止了谢秉和沈薇即将爆发的厮杀。
陆延说得没错，周四返校徐礼阔确实没来，他是周五早上来的。
一大早，徐礼阔就提着行李箱，背着书包，和郑丽梦回到阔别一年多的南港中学。
一年多的时间，南港中学没有什么大的变化，高中部也只是初中部隔壁的楼罢了。
而且楼与楼之间，每层都有走廊连接，整个教学区俯视来看，就是两个倒放的“目”字形，中间由行政大楼连通。
郑丽梦带着徐礼阔穿过教学区，操场，食堂，直接到了3号宿舍楼下。
这会儿学生们都去上课了，守门的老师早就将大门落了锁，上楼检查各个班的寝室卫生去了。
徐礼阔就推着箱子，在门外等着郑丽梦给生活老师打电话。
已经进学校了，徐礼阔感觉自己都还有些像在梦里。
之前提到过，去了十七中后，他就再也没有接受过关于这边的消息。但现在站在寝室门口，对面是熟悉的小卖部，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是从未离开过。
没等徐礼阔难得地伤春悲秋完，生活老师就很快下来了，是个剪着波波头的中年女性。
郑丽梦介绍说：“这是王老师。”
徐礼阔之前没有见过她，规规矩矩地上前，喊了声，“老师好。”
王老师热情地笑着，“好好好，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学习吧。”
说完还主动去接徐礼阔手里的肩包，虽然徐礼阔不认识她，但她可对这个混世魔王印象深刻。
寝室在三楼，和初中一样是四人寝个，上床下桌。每个寝室外面都贴着一张考勤卫生表，徐礼阔只在进门的时候瞥了一眼，没有仔细看。
“寝室这边的规矩你都是知道的，我和你妈妈去给你拿校服，之前不知道你身高多少，就都准备了。”
于是两个女人离开了寝室，前脚刚走，后脚徐礼阔就躺到了床上。
周围是熟悉的装饰，熟悉的床单被套，徐礼阔躺在上面，眼眶竟然忍不住有些红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肩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