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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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克洛德从那可怕的午餐中逃脱出来时，他并没有立刻回到属于自己的小屋。两间小木屋前的空地是空旷的，甚至说是空无一物的，不存在那些木架子，也不存在一些晒干的奇奇怪怪的药草。
克洛德很怀疑，如果他如约将两个孩子送回家，那位奇怪的西尔维亚小姐会不会实现诺言，事实上，容不得他不多想。
幽灵格瑞特突然出现在了克洛德的面前，在克洛德受到惊吓变得苍白的脸色没有转变前说道：“过于急切会导致你一无所获，你需要有些耐心，年轻人。”
克洛德便将目光转移到了眼前的男人身上，他看起来是在很认真地与格瑞特对视，实际上却是透过这个透明的男人观察后方的景色。克洛德有些烦闷，他那双普普通通蜜糖般的眼眸仿佛要刺痛对方，而他的语言更是一把利刃：“先生，前几年看见您时，您还刻意遮掩着面容，而现在，你对容貌毫无遮掩，难道是我而不是你更加急躁吗？”
“你认出我了？”格瑞特似乎是有些意外，他盯着眼前的年轻人，若有所思。
“我记得您和西尔维亚小姐。她的眼睛很特别。”克洛德像是想到了什么，瘦削的青年微微笑着，但他却没有说为什么能够认出格瑞特，“即使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你和西尔维亚小姐还是这么生疏，你对她一无所知。是你在急躁，先生。”
格瑞特笑了起来：“时间能带走一切不是吗？我只是发现，遮不遮掩面容完全不重要，既然谁也认不出我，我又为什么还要去遮掩容貌呢？”
“我并不关心你的身份。”克洛德低垂着眼，开始数地面上的杂草，“无论是法国的国王或者是什么，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关心我的头发。和你交谈其实是一件很没有必要的事情，我觉得很浪费时间。”他蹲下身子，从泥地里拔出一朵含着露水的白色小花，轻轻一抛，便透过眼前男人的身躯，飘向了地面。
“你对这个世界毫无影响。”当花朵最终坠落到泥泞中时，克洛德说道，“不过，我会听从你的劝告，不会像你一样急躁的。”
克洛德的确在急躁，但是他不会承认在急躁。于是他顺应自己的心意，明确地嘲讽了眼前这个男人，这样的结果便是……
格瑞特沉默了一会，他那双透明的，没有颜色的眼眸盯了克洛德很长很长的时间，然后咬着牙说道：“从今以后，无论是早餐、午餐还是晚餐，都没有你的位置了。希望你能早点治好你的头发，离开这里，祝你好运。”
克洛德成功地放弃了他食物的唯一来源。并且格瑞特离开之前还恶意满满地提醒他，今天是没有机会将这两个孩子劝回家的，克洛德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地洗一洗这泛着穷酸气的破袍子。
克洛德意识到了很多严重的问题。他的袍子沾上了泥浆，需要用水清洗，难道他还需要去取水吗？
他拎着木桶，艰难地溪流前行。等他将装满水的木桶挪移到目的地时，木桶里的水洒了大半，他用着稀少的清水躲在房间里小心翼翼地洗袍子，很快将清水化成了泥水。于是那双蜜糖般的眼眸终于流出了糖浆。
克洛德盯着泥水，僵硬了很久，但没有黑色的袍子笼罩着自己，他又不太愿意出门去取水。
为了头发，为了爱斯梅拉达……
克洛德这样给自己鼓着气。
那位十六岁的少女在他的记忆中随着时间渐渐淡去了。克洛德试图用这个名字给自己打气时，他只感觉到深深地无力。他不仅一点气都憋不出来，甚至还像一只漏气的气球，一点也动不了。
黑色长发的年轻人瘫倒在地面上，伴随着一小桶泥水，以及沾满了泥泞的长发，他沉默了一会，一点也不想取水了。
眼眶中的糖浆顺着年轻人的脸颊流出一条痕迹。他望着天花板，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为什么他不能在溪流附近洗衣服呢？毕竟这座森林那么大。
他甚至连笨重的木桶都不想带了。只带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趁着没有人注意他的时候，朝着溪流前进。
克洛德顺着溪流走了很久，他不能离那两间小木屋太近，万一有人，无论是那位格瑞特还是西尔维亚，无论哪一个来取水，他都会觉得很尴尬，所以他尽全力，尽管慢吞吞地，但是还是走了很久。
几乎是到了阳光与星光的交界处。
克洛德先将干净的衣服放置在了一块很是干燥的鹅卵石上放置着，他则是蹲在河流边极其认真地搓着自己的黑色袍子，里里外外，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将干结的泥块化成泥浆，又将泥浆融入湍急的溪流之中。
克洛德每洗一遍都要凑近了认认真真地打量衣服上是不是还有泥点或者没有洗干净的泥块。直到洗了七八遍，他才确认的确是没有泥点了。但克洛德依旧不放心，又在溪流中涮了两遍，凑足了十遍，才心满意足地将洗干净、依旧潮湿的衣服叠好。
这处溪流只有一大块干净的鹅卵石，克洛德又不可能将好不容易洗干净的衣服放在泥地里，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将干净的衣服往边缘挪移从而留出一小块空间放湿衣服。
克洛德是个很爱干净的人。然而寄人篱下，他不可能询问格瑞特应该在哪洗澡，也不可能询问西尔维亚。前几天他都是用清水擦了擦身体。
而今天，因为普瑞德这个孩子的缘故，克洛德不仅袍子上都是泥浆，长长的头发更是与泥浆纠缠得密不可分，这不是擦一擦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因为曾经克洛德的头发掉落得只剩下一撮，所以克洛德这一世从来没有剪过头发，他的头发很长，但仅仅是与其他贵族男子相比，他的头发仅仅是到了脊骨的中间那一部分便不再变长，而是开始分叉，越发脆弱了。
这一切便让克洛德更是坚定地认为不能剪去头发，头发的长度并不是无限的，头发也不是无限生长的，他如果轻易地将头发剪了，头发再掉落一些，那么他的头发还会存在吗？
克洛德纤细的指尖极其慎重地解开束缚头发的绸带，这一小条绸带却是价值不菲，是克洛德全身最有价值的装饰品，据说是从神秘的东方——中国贩运而来的布料制成，绸带十分光滑，可以很容易地解开，也不会导致头发被拽落。
克洛德解开绸带将之系在手腕处防止丢失，他这一套小心的流程下来，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即使一位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估计也会瞠目结舌。
克洛德这才脱下衣服，准备洗澡。
克洛德从未在野外洗过澡，他也没有一些贵族们喜欢天体沐浴的习惯。不过他谨慎的本性使得他运气极好，没有出一点岔子。
溪水很凉，这些水流从克洛德的指尖经过和从克洛德的身体间经过的感受却是不同的。洗澡当然是先洗最珍贵的头发了。克洛德沉入水中，黑色夹杂着其他颜色的头发浸入水中，有些发丝甚至在水中流露出一种金色的光芒来，而有些透明的失去了营养的头发也随着水流的冲刷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克洛德对头发在乎到了极致，他几乎是一根一根小心翼翼地捏着头发在清洗，偶尔有几根顺着克洛德的动作落入水中，与其他发丝分离时，克洛德的脸上便流露出一丝悲痛来。
但无论他有多么悲痛，逝去的终究不会回来。
事实证明，克洛德选了个好地方，尽管他洗的这么慢，但始终没有不该来的人打扰这神圣的洁净仪式。
他站起身，从溪水中露出他苍白色，极少见阳光的躯体来，水流顺着一定的弧度重新回到那汪洋之中。
正当他等待水珠回归溪流的怀抱，一只手要拿起干净的衣物去覆盖住他那白净的身体之时，从那黑暗的边界隐隐传来了脚步声。
克洛德的手指下意识地一松，原本应该干净的衣服落入了泥泞，染上了脏污。他只是愣神了一瞬，便想要赶快穿上衣服时，才发现手中的衣服已经落入了泥泞。
他是什么时候松手的？克洛德竟然有些记不清了。
他只能懊恼地看向泥泞里的衣服，飞快地钻入溪流。
克洛德静静地沉在溪流之中，就像是一条冒泡的鱼。
而脚步声很快就离溪流没多远了，要是克洛德没有当机立断地沉入溪流中，这会儿已经被发现了。现在就看是克洛德先将自己憋死，还是来的人先离开了。
奥古斯托带着一丝忐忑踏入了这座看起来阴森可怖的森林当中。他从小便听说过很多流言，听说这座森林里有着一位神明，如果能够经历艰难险阻，顺利地找到这位女神，那么就可以得到一个愿望，只要能够付出代价，那么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
但也有人说，进入这座森林的人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的眼前。
他摇了摇头，甩去任何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往那一片漆黑的森林中走去……
奥古斯托又饿又渴，他已经在这座森林里行走了很长时间，但这片黑暗寻觅不到边界，他撑着树木喘着气，隐隐听到有流水的声音。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声音处走去。
这条溪流很长很长，奥古斯托都怀疑它到底有没有尽头。但不是停下来喝水的时候，奥古斯托怕自己一旦停下来，就再也无法下定决心前进。
不知道是不是奥古斯托的错觉，他揉了揉眼睛，总觉得眼前有人影。这让奥古斯托又重新有了精力，他一口气跑了过去，却差点因为没有看路绊倒在鹅卵石前。
奥古斯托低下头，他的脚似乎踢到了什么，差点绊倒他的是一块鹅卵石，而被他此刻踩在脚下的是一团原本干净，但此刻脏兮兮的衣服。
而鹅卵石周围，还有着一串脚印，直直地落入溪流之中。
奥古斯托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总疑心那溪流中会窜出一只林中女妖，将他一口吞下。他一动也不敢动，汗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勇气逐渐压倒了恐惧。
奥古斯托僵着腿，一步一步地迈向溪流边，黑色的长发在河流中弥漫开来，一张脸此刻也从溪流中慢慢浮起。
奥古斯托忘记恐惧的时候，克洛德的气也憋不住了。如果不是没有穿衣服的话，他可能就会顺着溪流飘到下游，然后再爬上来，但是他没穿衣服。
所以克洛德只能选择浮上来，然后最终和一个绿眼睛的少年大眼瞪小眼。
“该死的。”克洛德在内心暗骂了一声，便冷着一张脸，看起来极其镇定地从溪流中走了出来，仿佛之前一直在溪流中憋气的不是他一样。
那位绿眼睛的少年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似乎十分震惊。克洛德可以确定，这个少年说的不是希腊语也不是拉丁语，更不是法语。因为克洛德完全听不懂。
这个绿眼睛的少年显然很没有眼力见，他完全看不到没有穿衣服的克洛德有多么尴尬，多么希望这个陌生的少年能够消失在天际。
他围着克洛德团团转，试图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
奥古斯托眼见着溪流里钻出来一位黑色长发的男人，他心里仔细一思考，或许不是林间女妖，而是男妖。而这个男妖看起来好像人很好的样子。奥古斯托很着急，他围着男妖想要打听女神的下落。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