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女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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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顶着两个黑眼圈，怎么也睡不着。这真是个奇妙的循环。他因为掉了头发而睡不着，而睡不着或许会让他的头发掉得更厉害些。
他想了想，突然想起来为什么当时会脑内冒出“显然头发也不在上帝的业务之内”的想法了。他曾经在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夜第一次遇见那位女巫小姐。
这个金发金眸的女人曾经说过，头发不在女巫的业务内。
克洛德不太相信。
那可是女巫，会巫术的女巫，传说中，她们会各种巫术，又会煮制各种奇奇怪怪的药剂，她们可以轻易地拿走任何一个人的生命，当然也可以解救任何一个人的生命。
无所不能的女巫会拿小小的头发没有办法吗？
克洛德在心底向着上帝拜了拜，心里下了决定，要去找那位女巫小姐。
反正，最终他要被爱斯梅拉达拉进地狱，接受女巫的帮助后也会进地狱，所谓债多不压身。
上帝，我伟大万能的主，您放心，在死后，我会如约地下地狱去的。
在心里做好了心理建设后，或许是对女巫无所不能的信任，克洛德再次触及枕头时，很安心地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
克洛德揉了揉双眼，趁着夜色出了门，来到了自家的磨坊。
想找到一位女巫是极其难的，不过比较幸运的是，比埃尔·甘果瓦和黑猫大人普罗奇一直有着密切的联系。克洛德只需要在磨坊安静地蹲甘果瓦就可以了。
磨坊里除了磨坊的女主人和一些长工，并没有比埃尔·甘果瓦的身影，也没有若望·孚罗洛的身影。
若望被看的很严。也不知是为什么。自从几年前他见到伽西莫多被吓到了之后，甘果瓦就把他看得更严了。基本上，比埃尔·甘果瓦上课是一定要把小若望带着的，甚至要求若望得听课和记笔记。
如果小若望不听劝，那也没有什么，只不过下课后的时间也不能玩耍，也没有任何好吃的，还得继续听甘果瓦读笔记，甚至连睡前故事都没有听的机会，可恶的小金毛还要在小若望睡前恐吓他，和他说晚睡会秃头。
年纪轻轻的比埃尔·甘果瓦早早承担起了本不应承担的重担。毕竟，至今，他的年纪也没有超过小若望的心理年纪呢。
克洛德安静地坐在磨坊里面一边看着其他人磨面粉，一边等。不过他没有等来甘果瓦和若望，而是等来了一只黑猫。
“你找我？”黑猫歪歪头，它蹲在那儿安静地开始舔起了爪子，一面等待着克洛德的回答。
“是的。我需要找到女巫小姐。”
在克洛德说出这句话以后，黑猫那灰绿色的竖瞳望着克洛德，咧了咧嘴，像是在笑：“这可真稀奇，一个神甫要找一个女巫？”随后，它也没有给克洛德回答的机会，继续道，“事实上也不稀奇，我只是特地来说一句这样的感慨，毕竟来之前，女巫小姐就已经知道你的目的了。”
“不过，女巫小姐劝你放弃，毕竟，毫无用处。”黑猫抬起下巴，踮起爪子，优雅地绕了克洛德一圈，“现在你还坚持要见女巫小姐吗？”
“那当然。”克洛德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你可要跟紧我普罗奇大人了。”黑猫又笑了笑，便像箭一般地冲了出去。徒留下在原地茫然的克洛德。没过几秒，黑猫又窜了回来，摇头晃脑，“你可真慢，这是唯一一次你失误的机会。我会再把速度放慢一些，如果你还是跟不上——”黑猫拖长了音调，“那么你就不要想见到女巫小姐啦。”
克洛德呼吸一促，紧紧地盯着黑猫，但也不知黑猫是不是故意的，它又绕着圈圈在克洛德脚边绕了很久，才缓缓道：“我要出发了，你跟紧哦。”
说着，黑猫便冲出了门外。
克洛德也赶快跑着跟了上去。克洛德这时候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平时练习跑步，他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气喘吁吁地跟在黑猫的后面。到最后，他和黑猫始终保持着，他能看到黑猫一个尾巴尖的距离。
黑猫依旧优雅地跑着步，它时不时地歪歪头看看身后，要是克洛德要追上来了，它就加速，要是克洛德追不上了，它就适量地减速。它还打算，要是克洛德停下了，它就一个冲刺，回到女巫小姐的怀里愉快地睡午觉。
克洛德很幸运，即使双腿没了知觉，即使最后他几乎是在挪移了，他还是没有停下。虽然在他自己的视角里，他一直是最大速度地奔跑着，不过时不时回头的黑猫普罗奇表情里面充满了嫌弃。
绕了巴黎城一大圈后，普罗奇非常不想看到这张脸了，于是它准备奔向女巫小姐所住的森林。森林里泥泞遍地，克洛德原本麻木沉重的腿一踩进去就滑倒了，脸上身上沾满了泥土，这完全取悦了普罗奇。
于是它停下脚步，等待克洛德从泥潭里爬起来。克洛德刚迷茫地从泥土上爬起来，黑猫又愉快地留给克洛德一点尾巴尖。于是克洛德只能拼命地，一边避着水潭，一边努力地跟上去。路过的荆棘时不时划伤克洛德的脸颊，留下一道一道细小的口子。一些植物上的露水洒了克洛德满身，克洛德冷不丁浑身一个激灵。
等到，终于到达一个小木屋时，克洛德狼狈不堪，黑猫普罗奇干净如初。
它愉快地从窗户那儿窜了进去，朝着女巫小姐甜甜地喵叫。
一路奔波的年轻人躺在泥地里喘着气，准备小小地休息一下。温和的女声从屋内传来：“克洛德先生，再躺下去，你就醒不过来了。”声音很温和，带着女巫小姐固有的“好脾气”。
克洛德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爬起，这才发现，他的周围充满了带着恶意蠢蠢欲动的植物，树林的深处，也好像存在着许许多多的眼睛，在暗处窥伺着克洛德。
他手忙脚乱地想推开小木屋的门，在这期间，又狠狠地摔了几脚，膝盖处猛地一痛。
小木屋内，简简单单用藤蔓织成的家具，女巫小姐坐在椅子上，抱着黑猫，金色的瞳孔望向克洛德。
站立在这样的目光下，克洛德有一种幻觉，似乎会被眼前金发金眸的女人看透一切。
他下意识地转移了视线，看向屋内，不与眼前的女人直视。
“你找我？”女巫小姐问道。
“是的，我找您。”
金发金眸的女人忽然笑出了声，那是一种怎样的笑，克洛德不清楚，他望向一切，但唯独不望向女巫，他有些害怕那洞察一切的目光。
“你仍然坚持你的观点，你仍然坚持你的信仰？”
“是的，我坚持，我依旧信仰上帝，信我的主。”
“那为什么要找我？在你们的信念里，女巫想必不是个好词汇吧。”女巫小姐笑了笑，问道。
“我已经做好了堕入地狱的准备。”克洛德咬着牙回答道。
空气沉静了一瞬，过了一会儿，女巫小姐叹了一口气，带着无边的怜悯说道：“你居然正踏在悬崖上呢。只差一脚你就要掉下去啦。”
“我不介意直接跳下去。”克洛德喘着气，苍白的手指捂着左胸口处，固执地说道，“要是您愿意帮忙，我不介意跳下去。”
克洛德的全身沾满了泥泞，连着头发都带着泥水，一只柔嫩的手伸了过来，丝毫不顾及克洛德头发上的泥水，轻轻抚着克洛德的头发，另一只手则是按在了克洛德的下巴处，抬起了克洛德的下巴。
克洛德便在这样的不可抗力下抬起了头，望向了那幽深的，金色的，如同太阳一样的光芒中去了。
“看着我。”女巫小姐轻声，温柔地说道，“为什么要到那样的地方去呢？就在人间，不好吗？”
克洛德呆愣在那一片无际的光芒之中，而光芒的主人则是继续道：“若是眼前有一个机会，你得要做些坏事，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你也会愿意吗？”
“我愿意。”克洛德毫不犹豫道。
那只抬着克洛德下巴的手移到了克洛德的嘴唇边，轻轻地制止了克洛德脱口而出的愿意。女巫小姐那温和的声音带了点冷意，她冷冷地说道：“不，你不能愿意。”
“你不应该跳入悬崖。”
“你不应该选择地狱。”
“你不应该因为想要得到什么而做错些什么。”
女巫小姐在说这些话时一直用手抵住克洛德的嘴唇，制止着克洛德的反驳，直到这些话说完，她才放下了手。
“难道，我也不应该来找您吗？”年轻人就这样迷茫地望向了女巫小姐。那棕色的如同糖浆一样的眼眸直直地望向女巫，他似乎不太理解说出这些话的女巫小姐。
“你来找我，虽然无用，但也算不上一件坏事，也算不上一件不应该。可是你若是抱着下地狱的心思来找我，那可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了。”
“你将这件事，认作了一件罪恶的事。”
“那么，自认为做了第一件罪恶的事之后，你会怎么样？”
“我清楚。”克洛德僵硬着身躯，“做了第一件，便会做第二件，然后就不能停下了。”
“是的，第一件或许会愧疚，第二件或许也会愧疚，那么第三件，第四件呢？到最后，是不是只剩下对罪恶的追寻了呢？当然，这一切我本不应该插手。只是，我很生气。”女巫小姐坐回了椅子上，“你把女巫看作是什么了？”那金色的眸子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吓人，亮得刺眼。
克洛德不知该怎么作答，也不知道女巫小姐想说些什么。他只能沉默。
“您对希腊文很有一番的研究是吗？”女巫小姐又开口道。
“是……”
“你了解希腊神明的故事吗？”
“我了解。”不知为什么，这样被问着，克洛德突然有些心虚起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心虚。
“女巫的力量你知道从哪里继承而来吗？”
“……”克洛德停住了，他答不上来。
“从神明的力量而来。”女巫小姐继续道，“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教会抓到过一个女巫，如果你们抓人都是按照你们臆想的标准来的话，当然，即使你们不臆想，凭借你们凡人的力量，也抓不到一个女巫。”
“毕竟，这个世界上已经基本上不存在神与人之子了。”
“神也不会为了你们卷入无谓的战争中去。”
说完这段云里雾里的话之后，女巫小姐摸了摸黑猫，不再说话。她那金色的双眼也不再落在克洛德的身上。
黑猫不情愿地从女巫小姐的怀里跳了下来，恶声恶气地对着克洛德道：“休息够了吧！跟上我！”
“我还没有……”
“跟上我。”黑猫普罗奇露出了尖尖的牙齿。
“你的牙长出来了？”
“女巫小姐无所不能，这不是你的想法吗？”黑猫丝毫不顾及克洛德脸上的泥水，狠狠地拍在了克洛德的脸上，又从窗口跳了出去。
原本可以从外推开的门，克洛德怎么推也推不开，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黑猫，从窗户那爬了出去。
从窗户出去后，克洛德发现，原本危险重重的森林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一路上尤其顺利。
黑猫咬了咬牙，还是出声道：“你来找女巫小姐，也不会从悬崖上掉下去。”
“啊？”
“哼！愚昧！”黑猫气呼呼地小声道，它停住脚步，化成黑发绿眸的少年，少年手劲很大地按住了克洛德的肩膀，使得克洛德不得不停住了脚步，“宗教裁判所抓过的所有女人，都不过是个普通人。我不知道你们的主存不存在，但是太阳神阿波罗是切切实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奥林匹斯山也是存在于世界的某个角落的。”
“你们人类立的宗教，不要把神明牵扯进来，好吗？”
“你要是把来找女巫小姐当成一个罪恶的事情，然后索性跳下悬崖去，那女巫小姐得多伤心呀。”
“你要是实在沉迷于那虚无缥缈的地狱。”黑猫普罗奇咬了咬牙，他凑在克洛德的耳边轻声道，“到时候你快死的时候，来找女巫小姐，我让女巫小姐给你点金币，到时候你渡冥河的时候给摆渡人一点金币，倒是可以在冥河里面游几圈。”
接下来的一路上，黑猫都一直维持着人形的形态，他的小靴子狠狠地踩在泥土上，落了满靴子的灰，快走出森林时，黑猫停住了脚步，说道：“你离开后，明天出来再试试找找巴黎郊外的森林吧。”
“或许你会迷路，你会找不到。”
“但只有你找不到，你才能找到那个森林。”
又是一段很神奇的话语。
黑猫普罗奇最后道：“有一个人或许能帮助你。那个人就在巴黎郊外的森林中。”
克洛德走出森林时，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那庞大的森林，刚刚他还亲眼走过那里的土地，可一眨眼，哪里有什么森林，不过是一座小山坡而已。
他突然想起关于希腊神明的一段神话中有着这样的一句话。
“看到她的双眼，喀耳刻吃了一惊，因为美狄亚跟喀耳刻一样也有一双金光闪闪的眼睛。凡太阳神的子孙，都有这样一双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女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