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信仰与理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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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天花板上，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一个角落，在那一片黑暗中，只有那银质的十字架项链折射着光芒。
甘果瓦有些苦恼，他可不能爬那么高替克洛德哥哥去教训这个伽西莫多啊！金发的孩子望着那漆黑的一片，又望了望已经进入房间的克洛德，陌生的小怪物和熟悉的克洛德之间，甘果瓦果断选择了克洛德，小跑着跟了进去。
一进房间，一墙壁的书架上便是从顶部到底部，密密麻麻，都是厚重的书籍。这么多的书籍，甘果瓦连看名字都需要很久，克洛德却是连扫一眼，都不需要，他似乎对每本书的位置都很熟悉，直接从其中两层书架中分别抽出了两本厚厚的书籍。
甘果瓦凑过去一看，一本上封面上有个明晃晃的十字架，一看就是《圣经》，另一本甘果瓦还没有看过去，克洛德就说道：“是亚里士多德的作品集。”
这两本书显然是要拿给伽西莫多的。因为在场的克洛德和甘果瓦谁也用不着这两本书。克洛德所储存的知识容量显然决定着他不需要再看这些初学者们的书，而甘果瓦在学院里面也拥有着《圣经》和《亚里士多德》的课本。
原本为了防止学生们的信仰被亚里士多德的言论动摇，《亚里士多德》在老古板们和新学派的争论下，定在了学生们快要毕业的最后几年学习。
但甘果瓦学习的进度很快，加上他对那些神神叨叨的言论实在不感兴趣，早在一年前就偷偷拜托了一位熟悉的老师拿到了亚里士多德的课本，提前进行学习。
这两本书虽然对甘果瓦不算难，但是，对于一个还挣扎在法语学习的四岁孩子来说，好像有些太早了，他能看得懂吗？况且《亚里士多德》在有些太过虔诚的教徒眼里，是异教徒为自己脱罪的遁词呢！可以说，《圣经》和《亚里士多德》是两套完全不同，也不能互相验证的体系。
如果放在几百年后的现在，大概就是《圣经》的言论认为世界是由上帝创造的。《亚里士多德》认为世界是由物质组成的。《圣经》认为要信上帝，《亚里士多德》认为要信真理，要敢于质疑。一个明晃晃的唯心主义，一个则是与之相对的唯物主义，虽然还处在唯物的萌芽阶段。
该不会克洛德哥哥想让伽西莫多同时学这两本书吧？甘果瓦有些犹疑地看向克洛德。
“不，这两条路，我希望由他自己选。”克洛德望着两本书的封面，深思了起来。
这是任何人都看不出来的一个阴谋……不管谁看来，认真教导伽西莫多这个小怪物神学知识的克洛德都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算得上与圣母比肩的人物了。毕竟在没有印刷术出现时，书籍只流通在贵族之间，又贵又不容易保存。像伽西莫多这样的平民，又是孤儿，如果不是巴黎主教的示意，如果没有克洛德的教导，他一辈子或许都接触不到这些。
巴黎主教为什么要找克洛德教导伽西莫多呢？至少，其他的神甫绝不会答应教授一个平民。
教士的地位甚至要高于一般的贵族，若是选择了《圣经》，伽西莫多固然会有一个很好的前途，但从此他的命运或许就会和这座教堂绑在一起，他无法爱人，他再也无法表露他自己，从此，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活在他人的眼中，一举一动都是属于他自己的地狱。
若是选择了《亚里士多德》，他的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对这所教堂产生质疑，但或许，他会活的比别人，也比克洛德幸福一些。当然，克洛德并不是希望伽西莫多选择《亚里士多德》，而是他不会故意地把只给出最卑劣的选择。
但克洛德不是伽西莫多，这一切也是克洛德自己的想法。他所做的就是把这两条路放在伽西莫多的面前，并且希望他选择前一条路。如果克洛德不能够得到爱情，至少，也不能让爱斯梅拉达看上伽西莫多吧。
克洛德脑子里存在着各种复杂的想法，他拿着两本厚厚的手抄书，小心地放在了走廊的地上。
甘果瓦望着克洛德的举动，深深觉得，在那么高的黑暗之处，倒不一定能看得见这两本书。他想了想，拿出了一盏灯，放在了两本书的旁边。与两本书隔着一段距离，但如果倒下不至于将书一下子烧毁，他还可以冲过去，把书救回来。
这些书好贵的。甘果瓦想。放完一盏灯后，甘果瓦又担心书的封底可能会落下灰尘，于是又在两本书的下面垫了精致的小桌布。
克洛德放完书之后，又在认真研究着些什么。而甘果瓦一点儿也不能放心，时不时地就要蹲在门前往外看。最后，克洛德站起身来，当着甘果瓦的面将房间的门关的严严实实，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甘果瓦，平静地说道：“甘果瓦，用拉丁文默写一遍《亚里士多德》吧。”
我看你闲得慌。克洛德想道。
甘果瓦：“……”他抬起头望向克洛德，“那么一大本，有好多啊！我不要！”
“或许希腊文是个不错的主意。”克洛德微微一笑，“正好你这么担心，默写完后，这一本的价格应该要超过外面的那两本了。”
嘴上说着“不要”的甘果瓦默默地坐到了一旁，一行拉丁文一行希腊文对应着默写《亚里士多德》，超级认真。
伽西莫多蹲在高高的修道院天花板处，藏在那一片漆黑里，然后他就看见走廊的地面上亮起了一盏油灯，油灯旁一块精致的布上放着两本如同砖头一样的书籍。
红发的独眼孩子趁着走廊上没人，笨拙地从顶部攀爬了一下，他试图继续爬在地面上，但想了想，他那漆黑一片的小手往着衣服上抹了抹，皮肤擦得通红，这才一瘸一拐地来到那盏油灯前。
他先是仔细地用他的独眼盯着这两本书瞧，一本的封面上画着一个十字架，和他脖子上晃着的很像，一本则是封面上写着很多字，伽西莫多看不懂，他先是试探性地拿起了《圣经》抱在怀里，想了想，他偷偷看了看克洛德的房间，又捡起了《亚里士多德》。
这样就单独地剩下了一块精致的小餐布和一盏油灯了。那一块小小的餐布放在油灯一旁，在伽西莫多的眼里莫名有些可怜。他思索了片刻，又将这块小餐布小心地折叠好，放在了口袋里面。
伽西莫多抱着两本书敲了敲门，他又恢复成一瘸一拐的样子，只是抬眼看向克洛德的时候，多了一点犹疑：“这……两本书……是什么？里面，写着……什么？”
“你想要的答案就在里面。”克洛德道，他这样说着，却又笑了，“你想学他们吗？”
第二天傍晚，克洛德出门时，伽西莫多紧紧地跟在了克洛德的身后。他小小的身躯一瘸一拐，手中抱着几乎有他身子大的两本厚厚的书籍，摇摇晃晃地跟在了克洛德的身后。
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很快成了新的巴黎风景线。每天，巴黎圣母院附近的街道上都能看到这两个身影。伽西莫多抱着书很吃力，一瘸一拐走的慢，有时候落得很后面时，附近的小孩子会偷偷用石头砸他，有的还会用针戳进伽西莫多的驼背。看起来漂亮的姑娘也会笑嘻嘻地看着伽西莫多调笑道：“啊呀！小怪物！”唱着各种取笑的歌。
但伽西莫多，这个红发孩子，他紧紧握着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一步都没有停过。
当人们习惯每天这段时间拿这个红发孩子取乐的时候，伽西莫多停住了脚步，他紧握着十字架项链，问道：“耶稣说过，有人打你这边的脸，连那边的脸也由他打，有人夺你的外衣、连里衣也由他拿去。但他也说过，你们愿意人怎样待你们，你们也要怎样待人。”小小的红发孩子，面目丑陋，定定地望向了这些人，“可我不明白。”
伽西莫多反问道：“你们明白吗？你们这么做是为什么？”
在捣乱的小孩子被大人们拉住，而这些大人楞在一旁时，伽西莫多伸出手指在虚空中画了个十字，低着头离开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不太只是默默地承受，而是会去追问，去反驳。他的脑子里似乎在《亚里士多德》的启发下，多了一种叫做思辨的能力。
伽西莫多同时选择了《圣经》和《亚里士多德》是克洛德没有想到的，却也是克洛德想过的。小小的红发孩子在慢慢试着读懂这两本书，每当读不懂圣经时，他却是常常从亚里士多德的理论中寻找答案。他既对《圣经》和《亚里士多德》充满着兴趣，却也不全部吸入。
他对上帝，对世界，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
在听克洛德讲课的过程中，伽西莫多也逐渐有了属于自己的眼神。这个红发孩子似乎在渐渐地脱离前世的轨道，他和克洛德记忆里的伽西莫多除了名字以外差的越来越远了。
突然有一天，伽西莫多问道：“巴黎主教是这里大家公认神学学的最好的人吗？”他抬起头，似乎是有些好奇，似乎是无意间问出的话。
克洛德抬起头，无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的面上都没有什么异样，他点了点头说：“是。”
红发的孩子第二天一瘸一拐地来到了巴黎主教居约姆的身前，即使巴黎主教明确地拒绝，即使巴黎主教看起来并不喜欢他，他还是坚定地向居约姆请教：“在不幸中，有用的朋友更为必要。居约姆主教，听说你的神学造诣是最高的，我想向你请教。”
“可克洛德是你的老师呀！”居约姆道。
“亚里士多德说过，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伽西莫多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曾经如野兽一般的孩子，看起来变得内敛起来，他的法语尽管不够完美，却说得很认真，他的疑问或许太过简单，或许有些可笑，居约姆却不由得想要回答这个孩子。
居约姆主教对克洛德的教导很是满意，他笑着对克洛德说道：“这个孩子简直是脱胎换骨，你做的很好。”
过了一段时间，被居约姆主教大力夸奖的孩子伽西莫多又回到了克洛德的面前，认真地说道：“克洛德老师，我觉得居约姆主教的神学不如你学的好。他根本不信……”这话显然不是伽西莫多该说出口的，伽西莫多也没有继续说出口，他望着克洛德，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他望着克洛德，执着地问道：“我该怎么样学到最正确的呢？”
“看看巴黎。”克洛德道，“知识的载体有人、有书，也有建筑。”他望着手中的书籍，一时间有些沉重，“在一样事物消灭另外一样事物前，多去看看它们吧。”
克洛德并没有发现他脱口而出多么了不得的事情。红发的孩子听到这句话时，耳朵却是动了动，在克洛德说完后，红发的孩子又一溜烟儿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信仰与理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