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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陈然与董辞的场合1 ...

  •   陈然的猫死了。

      ·

      在往前数的这72个小时里,她可以说算是都没有稳稳当当地闭上眼睛睡那么哪怕一小时一刻一分钟。

      活生生地熬了三天,两个眼眶子熬成一对乌眼青。就在刚才实在是顶不住了,才和媳妇儿商量着换班守夜。迷迷糊糊地爬上床衣服裤子都没换,沾枕头就着。

      连梦都没做一个。

      “阿然……阿然……媳妇儿醒醒……”

      陈然隐约听见董辞在喊自己的名字,但实在是困得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哼哼唧唧地随便应两声。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话,还是干脆都困出幻觉来了根本没张嘴。

      “陈然!你快起来!”董辞急得一把掀了她的被子,嗓子也哑了,声音都不在调上还勉强喊道:“孙策好像不行了!”

      这一声破了音的嘶吼像利剑似得,直接把陈然本来就消磨得极其脆弱的神经捅了个对穿。林然几乎是从枕头上弹起来,翻身连滚带爬下床。

      来不及穿鞋了,赤着两只脚就往地毯上的保温箱那边跑。第一眼看见孙策还站着,心里那根弦稍稍松了一松。结果下一秒就见它颤颤巍巍地晃了晃,哇地吐出来一摊黄水。

      小小的身体随着这么一吐,再没有力气了。连叫都没有叫一声就栽倒下去。

      陈然的脚步就僵直在原地,心里有什么声音很轻地一声响。那根本来就扽得死紧的弦——刚刚才松快了那么一点点儿,现在总算是啪得一声,绷断了。

      抖着手去拿手机,指纹却识别不出。在衣摆上捏了捏,又捏了捏才把一手的冷汗擦个八成。解锁,拨通早就预备好的电话。

      也是最不愿意打的一个电话。

      “喂您好是菁华宠物医院的赵医生吗?……我是这几天在您这治疗猫瘟的一只猫咪的主人。”

      “是这样现在……就刚刚它突然吐了一口黄水,然后就倒下不动了……”

      “是的是的……晚上刚在您那边输过液。”

      “……好的那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这么晚麻烦您了,谢谢……”

      董辞跪坐在孙策的身边,用小毯子把它裸露在外的毛毛都盖起来,声音发抖:“怎么说……现在去医院吗?”

      “医生说要看情况。”陈然脑子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下意识去翻看孙策的眼睑。体温笔一直没离开过手边,就在旁边放着备用。但陈然在伸手触摸到它的那一刹那就已经知道用不上了。

      “应该……不用去了。”

      “什么意思。”

      董辞像是生气了,自顾自把地毯上散落的猫咪用品一并收拾起来,把它小心包好就往猫包里装:“什么叫不用去了。我们打个车走,很快的……”

      “媳妇儿你别这样……”

      “我们去得早一点,说不定就还有救啊!”

      不顾陈然阻拦。董辞力气之大,竟然一把就夺回了主动,一意孤行地拾掇好东西开始穿大衣准备出门。

      “董辞!”

      陈然心里难过,更不忍心看她这个样子。只是一瞬间所有积压着的疲惫和悲伤全部翻涌上来,痛得说不出安慰的话,竟然重重地直呼其名,道:“你也清楚的很。身上都凉了……没得救了啊!”

      身后的脚步霎时间顿住了,过半晌,才传来竭力抑制的哭声。

      ·

      猫咪去世的那一天好巧不巧,刚好是清明节。接连积压了好几天的阴云终于在这一刻开始下雨。

      这半宿都不知道是怎么挨过去的,几个小时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天蒙蒙亮,林染领着董辞到河边小花园里,大树下挖了一个坑,把它埋了。

      沾染过猫瘟病毒的东西也都该扔的扔该烧的烧。给它买的电热毯、小被子小衣服;玩具零食奶粉猫粮等等全都扔的一干二净。林然看着东倒西歪堆在垃圾站里的它们,恍惚想起当初一件一件买回来的时候的兴奋——只是现在怎么也都高兴不起来了。

      家里好像突然大了许多,也更空旷了。

      董辞像是有点精神恍惚,到后来倒是也不哭了,可是哭都哭不出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家里头统共就只有两个人,倒下去一个就已经很够呛了。陈然强迫自己坚强起来,这几天来头一次做了一顿早饭。两个人相顾无言安安静静地喝粥,陈然忽然想起那个晚上她和董辞路过宠物店的玻璃外墙,第一眼看见它的模样。

      毛乎乎的,小小的一团。奶声奶气地咪咪叫。

      “就给它起名叫孙策吧,让它长大了做我们江东小霸王!”

      记忆里的董辞如是说。

      当时陈然憋了一句话在心里没说。江东小霸王只活了二十六岁就英年早逝,孬名好养活,还不如叫个咪咪、小白、铁蛋儿狗剩什么的算了。

      话说出来的才叫一语成谶,那没说出来就应验了的要算作什么呢?陈然现在就只懊悔当时不该想这茬儿,也许如果没动这个念想,就也不会有今天。

      到家的第二天孙策就开始上吐下泻。喂益生菌,不管用;给换猫粮,也不成。到医院去一查,猫瘟试纸上赫然两道杠,登时林然毫不夸张的眼前一黑。

      孙策才两个月大,瘦的厉害。就是这样,血常规也还是抽了满满一管子血,紧接着又是打小针又是吊盐水。流水的小钱钱花出去不说,折腾得都没个猫样了。

      两个人白天都要上班。为了照顾它,只好轮换着请假陪护。有天林然正在工位上心不在焉地干活儿,接到董辞打来的电话。

      “医生说就算是,就算是治疗……也不敢说有太大把握。”

      前两句还忍着能讲个完整句子,到后面就只能听见哭声,说的什么话都不太清楚。

      在一起这么久,陈然还是第一次听见她哭成这个样子。

      “……他问我们……还要不要治?”

      “要治的话,就先交两千块钱……”

      “……不治的话就直接带回家……”

      两千块钱。

      两千块钱能买的到什么呢?它只值得一个包包,一套化妆品,超近途的一次旅行……但是对于刚刚毕业,并且同居没多久的她们来说已经不算是一个小数目了。

      孙策的治疗费用一天是五百。猫瘟的治疗期是七天,五七三十五。整套下来,治得好的话就是三千五百块换一只猫。治不好的话就是几千块扔进去买个教训。

      坦白说陈然在那时候,有一瞬间是真的在想要不要放弃。但也就只是一瞬,那阴暗的一瞬间闪过,但很快就被咬咬牙抛之脑后。

      “宝贝你别哭。你先把钱交上,我下班就去医院陪你一起。很快的……等我一小会。”

      孙策只接受了四天的治疗,最后还是没能挺过去。

      最后一次治疗是陈然带它去的。其实就在当时陈然就已经隐约觉得它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了——它开始站不起来,发不出声音。抽血的时候也不再挣扎,体温低的可怕,一睡就是一整天。

      那一天的夜晚风很凉。怕它冷着,输液结束之后陈然脱下自己的毛呢大衣,连着小毯子一起给它裹成一个猫球儿就这么一路抱回去。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两侧车水马龙不夜天,夜晚都市的各种声音响成一片。也就在这个时候怀里的猫咪突然很轻的咪了一声,很温柔。

      那是她最后一次听见它的叫声。

      现在想想虽然这两千块钱砸进去连个响儿都听不见,但至少尽力过,陈然倒是不觉得后悔。

      董辞木然地喝完了粥站起身准备去刷碗。走到一半忽然带着一脸似哭似笑地表情回头,朝她道:“它第一天来咱们家的时候就会跟脚了……我去哪它都黏着。”

      陈然没有说话。很小心、却很用力的抱住了她。

      ·

      “幻想未来”这项颇有浪漫气息的调情必修课想必所有的小情侣们都有所体验。收益和付出那简直不成正比。不需要任何金钱或者物质的付出,只需要白日做梦即可收获大量好感度。

      但大学生这个年龄其实就很尴尬。在学生的行列里他算是最老的;但在社会的这个范畴里,他又是最嫩。大学生做的梦,往往自己的这一腔热情,哗啦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浇了个透心儿凉。

      学生时代嘛,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对未来的憧憬总是很美好的——要生死相许,要白首不离;要一起走过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看遍所有的日升月暮。

      所以在同学的眼里董辞和林然这个“一毕业就结婚”的约定的确是足够深情足够浪漫,很配得上给读书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但在同事们的视角下也的确是足够冲动愚蠢。

      尤其是这两个人还都是女生。

      开玩笑,你们一对小姬佬,结婚?拿什么结。你到民政局去看看人家理你么?把私定终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切。

      这场“婚礼”之简约几乎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没有一个见证者,没有任何观礼人。没有婚纱、气球、香槟塔。甚至连个单独为二人准备的空间都没有。

      幕天席地,星垂旷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陈然与董辞的场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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