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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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乾比方月临大几岁，今年三十二，未婚。
据老爷子说，是祖爷爷那辈在战争时期流落到其他省份的宋家分支后代。
祖上同宗同源，现在无父无母的小辈投靠来长海，老爷子伸把手扶持一下于情于理也都没什么问题。
偏偏问题就在于他出现的时机上。
但凡他早两年或是晚两年出现，宋淮安都不会对他产生这么大的敌意。
宋乾大概也知道自己身份尴尬，三人一起上车后就没主动开口过，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偶尔和司机小声交流两句。
宋淮安和老爷子坐在后座，沉默寡言的爷孙两人也挺尴尬的。
以前他们交流都是伴随着工作上的正经事展开话题，宋淮安先向爷爷汇报公司事务和自己的决断，老爷子负责指导和点评看法，聊完了正事话题一转，又开始指责宋淮安对相亲对象敷衍了事，导致他又被那家姑娘的爷爷外公找上门来诉苦。
现在宋淮安因为两年的空窗期没能正式回归建厦接触业务中心，他又不是霍之行那种能说单口相声哄老人开心的性格，老爷子闭上眼睛假寐不语，他也干脆一路都在保持沉默。
低调的迈巴赫一路驶出长海市区，在三个小时后抵达了周边的冬青山。
宋淮安摇下一点车窗看出去，被郁郁葱葱常青树环绕的盘山路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不由自主想到了麦河中学背后的那座矮山。
去年夏天他陪方月临去爬过一次，凌晨四点钟就起床了，简单的吃了早餐后背了一包零食登上山路，终于赶在日出前爬上了山顶的观景台。
那时候方月临似乎有什么话想对他说，不过又在他的追问下模糊重点转移了话题。
想对他说什么呢？
宋淮安微微蹙眉，不知不觉间已经拿出手机翻到了微信界面。
他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转而落在手机屏幕上。
十七岁的方月临正在屏幕里傻呵呵地笑，脸蛋上面被抹了不少奶油，看上去有点滑稽。
照片是小孩儿十七岁生日时霍之行照的，为了照顾到在医院调养的孤寡老宋，霍之行偷偷在客厅里架了个摄像头开直播给他看，还故意引导方月临他们冲着镜头说笑打闹。
后来还自作主张把方月临的抓拍照片给他弄成了聊天背景。
不过宋淮安一直也没换掉就是了。
宋乾从后视镜里见到他看手机的画面，忽然开口调侃道：“听说方小姐最近几天常常到公司走动，看来已经心有所属了，堂弟。”
宋淮安拧着眉头，非常冷漠地“哦”了一声，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乾略显惊讶地回过头来，带着歉意笑了一下，回应道：“抱歉，是我逾越了。只是那天恰好看见堂弟你主动要方小姐的联系方式，以为你们俩……看来是我想错了。”
恰好看见？
宋淮安锁上手机屏幕，饶有兴致地撩起眼皮跟宋乾对视，“堂哥，我记得那天晚宴的后半程你一直陪爷爷在卧室里休息。这么巧，还能透过前院的窗户看到后院的风景？”
宋乾表情有瞬间的僵硬，宋淮安没漏过这一点。
两人间的剑拔弩张隐隐有具现化的趋势，宋乾正要开口打圆场，迈巴赫以一个平缓的曲线行驶进停车场，司机踩下刹车，毕恭毕敬地说道：“养老院到了。”
宋淮安冷哼一声，率先下了车。
冬青山养老院是长海市政府扶持的重点民生项目，至于被评选为重点有几分原因在于该养老院是由建厦董事长宋国恒出资建设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宋乾扶着老爷子走进养老院正门，宋淮安默默跟在身后，审视的目光落在宋乾这个笑面虎身上，越发觉得他不简单。
看样子他和宋乾的“宫心计”还得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
宋淮安握紧手机，暗下决心。
他更要保护好方月临。
*
冬去春来，春走夏至。
四季交替在今年变得格外迅速。
莘莘学子站在教室窗前眺望整座校园，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很夸张的梦。
明明昨天他们仿佛还是刚刚入学什么也不懂的小豆丁，为什么现在却要准备参加高考前的誓师大会了？
赵谨言从玻璃前直起身来，揉着双眼叹了口气，这才不情不愿地搬着凳子从座位上离开，伸着脖子往前排喊：“文文，月亮，收拾好了吗？主任又在催咱们班了！”
她拎着凳子走在讲台上，习惯性地看向黑板旁边的倒计时。
那本当初被她们嫌弃了很久的日历也终于迎来了最后任务的终点，从厚厚的一沓三位数，变成如今只剩下四五页的心酸模样。
白底红字的一个“五”印在上面，在宣告考高即将来临的同时又好像在说：还有五天，你就要和最好的朋友们分开了。
赵谨言鼻尖又不受控制地泛起了酸涩。
林文从一堆待整理的书本里冒出来，搬着凳子两三步跨上讲台，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她的肩膀，笑道：“走吧，去晚了会被霍老师点名放在第一排坐的，聊天都不方便了。”
赵谨言也想到霍之行的魔鬼操作，瞬间不忧郁了，“对对对，快冲！！”
丁科从后门跑出去，站在走廊叫：“快点儿啊，还搁那儿磨磨蹭蹭。”
两位姑娘一前一后跑了出去，林文才问：“月临呢，你俩刚刚不是一起去厕所了吗？”
“嗨。”丁科努努嘴示意自己手里的两张凳子，“他接了个电话，看表情挺紧张的，应该有什么正经事儿吧，让我跟你们说一声，待会再下去。”
林文了然，转身避让开横冲直撞下楼的马虎型选手，灵巧地涌入了人群中，“走吧那就。”
“来咯！”
学校散步大道的小花园里，方月临站在环形台阶上摇摇晃晃地来回走路，非常乖巧地听着电话那头来自先生的考前关心。
宋淮安说了一大堆他这些天已经不知道从校长和各个老师口中听过多少遍的话，有点啰嗦，不过他一点也不讨厌。
末了，先生问他：“准备的怎么样了？记得我说过的话，上了考场一定不要紧张，放平心态，把它想象成普通的月考。”
方月临从台阶上跳下来，脸颊上笑出一个小酒窝，“先生，你看上去好像比我还紧张。”
宋淮安顿了顿，幽幽叫他：“月临……”
方月临模仿者古早电视剧里台湾腔回答：“有！”
宋淮安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说：“最近不在身边盯着，你好像越来越不听话了。”
方月临替自己反驳：“哪里有？我一直都很听话很乖的，校长认证！”
“好好好，你最听话最乖了。”宋淮安又问：“想好考哪里了吗？想住校还是搬出去住？”
先生又在替他操心了。
方月临默默地想，先生总是想替他把前路铺好，偶尔他也该任性两次，自己大步跑向前吧？
“三水想让我跟他一起去首都大学。”方月临故意压低声音，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很平静。
宋淮安沉默一会儿，迟疑道：“首都大学……挺好的。”
方月临附和着嗯了一声。
至于三个志愿都打算填长海的大学这件事嘛……
嗯，暂时保密好了。
等他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再吓先生一跳！
方月临伸手按住自己不断上扬的嘴角，似乎已经看到那个时候先生的表情了。
一定非常值得拍照留作纪念。
考前的最后一星期，学校放假了。
所有非住宿的考生在誓师大会结束后，陆续收拾好东西离开校园，迈出了即将毕业的第一步。
学校门口人群攒动，前来迎接孩子的家长一路从校门口延伸到街口，是一年中极其罕见的场景。
赵谨言丁科和林文的父母都来了，方月临依次跟他们道了再见，走到拐弯的路口时，身边就只剩下了李池。
他回头看了一眼热闹的街巷，调侃道：“三水，要不咱来凑合着过吧。”
他和李池都背着重重的书包，手里也一人抱着一沓厚厚的课本，李池抽不出手来对他动手，闻言翻了个白眼，嫌弃道：“去去去，找你自个儿的暗恋对象去，小爷我可不想照顾你一辈子。”
方月临不满地皱起鼻子，瞪他：“你真不够意思。”
李池咧嘴一笑，说：“刚知道？第一天认识我啊？”
方月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爸妈也回来了！”
李池：“……嘁。”
“行了，明明开心的要命就别装高冷啦，大学霸。”
“去去去，你才装，我这是真高冷，懂？”
“不懂。”方月临忽然向前跑了两步，抵着下巴的书堆摇摇欲坠，看的李池直皱眉，“你跑什么跑！马上就要考试了，能不能注意点！”
“略——”方月临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廊桥，头也不回地说：“告辞，考完了记得请我吃饭啊，千万别忘了！”
“谁说了要请你吃饭？臭美死你了。”李池臭着脸盯着方月临蹦蹦跶跶的背影，半晌，哭笑不得地啧了一声，抬脚走向另一边。
廊桥里，方月临从路中间跑到最左边的栏杆扶手边，越过书堆看向归心似箭的李池，抿起唇角笑了一下。
还说不在意呢，明明走路速度比平时快了好多。
被父母放在心上的感觉一定很好吧？
看够了，方月临把书本放在旁边的躺椅上活动了一下手腕，继续搬起它们往家走。
之行哥哥明天就要赶回长海陪自己的母亲过生日了，未来的几天他又要自己一个人生活。
……唔，反正他也一个人待习惯了，没关系的。
天色渐晚，方月临迈着笨重的步伐，在闷热河风的吹拂下走向了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考试。
六月七日，全国瞩目的高考来临。
无数人的命运从这一刻开始，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七日清晨，麦河中学作为本县唯一的高考考点，方圆一里的位置都被拉出了警戒线，警车停在每一个能够直接出去学校的路口，闲杂人等望而却步。
方月临在吃早餐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学校附近的早餐店生意兴隆，不过在内的大部分都是学生家长，鲜少有考生在内进食。
这也很好理解，毕竟没有家长能够在这一天，放心把孩子的胃交给不知道干不干净的“外面的食物。”
包子店里，几乎所有大桌都是以家庭为单位，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方月临倒变成了异类，不少家长一边偷瞄，一边低头跟自己的孩子说着些什么。
陈瑜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来的。
她在自己桌对面坐下的时候，方月临还以为是来拼桌的外人，下意识把自己的东西往里面挪了挪。
“您随……”他收拾好东西，抬头看过去，沉默了。
一声“妈”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
母子俩无言地对视了好久，陈瑜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一个小物件递给方月临，轻声道：“前段时间去孔庙求的祈愿符，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给你。”
方月临放下筷子，迟疑地从她手里接过这份难以言喻的礼物。
他低头看向自己手心里的祈愿符，小小一个，红彤彤的，看上去就很热闹，和他面前孤零零的一副碗筷形成鲜明的对比。
“……谢谢。”
方月临听见自己低哑的嗓音这样说道。
陈瑜如释重负。
*
两天，四场考试。
牵动无数人心思的高考在铃声响起后，正式宣告结束。
答题卡被整理着放进密封袋里，监考老师确认无误后一声令下，考生们鱼贯而出。
“解放啦！！！！”
“终于解放啦！！！！！”
不知是谁发自内心的吼叫从人群喧闹中脱颖而出，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绝于耳的欢呼声几乎要掀起整座教学楼。
方月临捂着耳朵站在角落里，看着趴在自己肩膀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赵谨言，哭笑不得。
“呜呜呜呜呜……”赵谨言吸着鼻子，断断续续地说：“月亮，以后我和你，还有、还有文文他们，可能就再也没机会坐在一起上课了……我、我舍不得你们……”
可爱的女孩子哭起来，难过情绪是容易传染的。
林文也有点眼热，幸好她足够理智，趁自己没落泪前一把拉住赵谨言的手，轻轻晃了晃，哄道：“你不是一直想离开麦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再说了，分开只是暂时的，咱们老家都在麦河，节假日不是都可以回来么，现在交通那么方便，又不是永别，对吧？”
方月临丁科连连附和，就连李池也赞同地点头。
四人好说歹说，终于让赵谨言停止了哭泣，改为向他们索要保证。
“说好了，大学分开以后也要经常联系！看到群里的消息后不可以无视！”
“向我的宝贝谨言保证，信了吧？”
“嗨嗨！保证完成任务。”
“嗯。”
“知道了，你真啰嗦！”
赵谨言破涕为笑，率先伸出右手悬在半空中。
林文很快便领会了她的用意，将自己的右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三位男生对视一眼，默默伸出手放了上去。
“祝我们……”赵谨言嗓子轻颤，而后大声的喊道：“友谊长存！毕业快乐！！”
……
他们五人一起从学校里走出来，在县电视台的记录下奔向各自的家人，成为镜头里幸福家庭的一份子。
方月临目送着好朋友离开，看着前方几乎被围堵的水泄不通路口群叹了口气。
他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等热闹散场了再走吧……
现在他突然就很想给宋淮安打一通电话。
他站在校门口巨大盆栽的后面，纠结又无聊地看着自己脚尖。
可是现在这个时间先生应该还没下班正在工作……到底该不该打呢？
而且自己这边现在这么吵，就算拨通了电话，先生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吧？
方月临顿时沮丧了，幽怨地想，为什么这么吵都没有人管一管啊？
拜托了那边的家长，抱着小婴儿来接人就哄好您家孩子，别让他哭好骂？
……耳朵疼。
他憋着嘴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听到人群里又传来了一阵呼声。
大概又是哪个备受瞩目的学霸飞奔出来上了电视吧。
方月临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手指头，时不时抬头瞥一眼堵住路口的人群书散了没有。
盆栽外面几位大叔的聊天内容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诶，你看清楚刚才那是什么车没？车标我咋不认识。”
“好家伙，还有你张老板都不认识的车？那还有什么好看的，估计是哪个便宜的国产杂牌子呗。”
“便宜个屁，你看那车身涂装没？一看就贼值钱！”
“真的？那我得去见识见识，停哪儿呢？走走走。”
……
…
方月临眨了眨眼睛，波澜不惊的心随着这几句简单的对话产生了不该有的情绪。
他抬手按住自己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是什么呢？
他突然不敢回头了。
人群的喧闹从这一刻起在他耳朵里渐渐消失，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只吐出了两个字。
先生。
方月临转过身，抬起头来。
他看见了真实的宋淮安，正穿过眼神诧异的人群，在不断响起的快门声中径直向他走来。
方月临笑了起来。
他微微偏着头，道：“先生，祝我毕业快乐。”
宋淮安稳步停在他面前，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抬起右手轻轻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毕业快乐，月临。”先生说：“我来带你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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