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雪玉》希尔梅利亚

3、第二章 我问你，你是我的臣子吗？

　　长剑抽离，叶明轩犹如断线的风筝，颓然倒下。染血的桃花眼依旧死死地盯着渐行渐近的青衣女子，生命飞快流逝，他还能发出声音。“为什么……我不甘心……我、我是无人……无人能及的……天才……为什么……我要为……一个废物偿、偿命……呵……他就是一个……废物……我不、不想死……谁、谁来……救、救我……呃……”口腔被泡沫状的血液充满，叶明轩用力地张大嘴巴，拼命呼吸，然而呼气多吸气少，他感到死神正在临近，血色模糊的视线中，长发飘舞的死神。
　　直到肩膀被人扶住，苏清凝才从一片混乱中回过神来，抬眸，映入眼帘的是绝美女子平淡如水的容颜。
　　苏清凝怔怔地开口：“前……辈。”
　　“我问你，”阿婥看着苏清凝乌黑晶亮的眸子，“你愿意臣服于我么？”
　　“什、什么？”
　　苏清凝顿时脑子有些转不过弯，臣服？当今天下“国”的概念已成过去式，君上臣下的等级观念不复存在，九大宗门各据一方，争夺资源，修行证道方为正途。
　　臣服，是何意？
　　阿婥没有忽略女子的困惑，她神色肃然地解释道：“作为我的臣子，帮我找到她，我能给你的好处，只有护你周全。”阿婥并不知晓自己为何这样说，模糊的记忆中，当她遇事不决的时候，左右恭候她的人，帮她解决难题的人，他们自称“臣”。
　　话说得十分明白了，她的打算就是让自己做他的臣子，这是否意味着……苏清凝不禁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当前辈的臣，那我是不是要脱离武英宗？”
　　“这是自然，我的臣子，只听从我的号令，我在哪，你就在哪。”
　　闻言，苏清凝柳眉轻蹙，不经意看到武英宗弟子错愕的表情。然而，苏清凝心中的震惊远胜于他们，她在幼时被武英宗选中，成为天朔峰峰主水韵剑尊的关门弟子，迄今二十载，深受师尊喜爱，时时点拨，而她亦勤勉奋进，丝毫不敢懈怠，是以抵达了同龄人难以企及的高峰，若她能够改改易怒的性子，水韵直言其境界将更进一步。但修炼最难为心，即使她意识到自己的毛病，并有心改正，奈何总是不得其道，水韵亦深感无奈。
　　她和阿婥不过相识一刻，却要她当她的臣子，这样古怪的理由就要她背叛养育她数十年的师尊，作为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人，理应直截了当拒绝才是。可是，心中莫名升起的向往，难道比起承受师尊的怒火，她更想当这人的臣子么？
　　“前辈，我能问个问题么？”
　　“嗯，你说吧。”
　　苏清凝看了一眼垂死挣扎的男人，目光转回到阿婥，问：“我虽然不相信叶明轩的话，但你放才答应……助他脱困，为何又助我一臂之力呢。”
　　岂料阿婥笑了笑说：“我何曾答应过他？”
　　苏清凝倏地睁大美眸，不仅为阿婥嫣然一笑，更为震撼的是心灵：原来，原来阿婥相信的不是叶明轩，而是自己！细细回想叶明轩和阿婥的对话，确实，阿婥自始至终都未言明帮助叶明轩，一切不过是他自作多情，他如果施展身法逃窜而走，他们或许拿他没有办法，但他选择了交战，因为他相信阿婥会为了得到白发女子的情报而暗中帮助自己，可他错了，彻底错了，他太不把阿婥当回事，以为她会像宗门那些女人一样为自己忧郁俊朗的笑容折服，他为此付出代价——他的命。
　　话又说回来，如果阿婥说喜欢她，要自己当她的恋人，苏清凝的心情或许会好受些。作为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不仅男性，她还被许多美貌女子倾慕着，赠物送信者许多，她也好脾气地收下，并摆在屋内，因为她觉得女孩子的心意必须温柔对待啊，不然她们会伤心的。不过，臣子……总感觉怪怪的，却也不是不能接受。阿婥前辈给她的第一眼，就是高高在上，那种异样的感觉，和威势凛然的师尊有着本质的区别，就像是先天和后天，只要天赋好，哪怕一个乞丐也能登上仙道，但是阿婥给她的感觉却是生来就是顶天立地的霸者，无人能够望其项背。若说这样的女子会喜欢自己，苏清凝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在阿婥面前，她太低微了，阿婥苦苦寻找的白发女子又是何等耀眼夺目的人啊。
　　“那个，我们的任务业已结束，您可以等我回禀师尊，让她老人家定夺，前辈也不会想我一句话不说成为叛徒吧。”苏清凝苦笑着说道。
　　“这是自然。”
　　就在苏清凝松了口气的时候，她又听到“现下无事，我同你一起”。
　　……
　　武英宗弟子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也没有胆量。叶明轩临死之前那些话，让他们深信苏师姐得到了青衣女子的相助一举击杀他们十几个人都伤不到分毫的叶明轩，这样不动声色就能置人于死地的人物，她说的话，岂是他们能够置喙的。
　　对阿婥妄自招纳苏清凝为臣子之举，卫子岸自是不悦，但他同样什么都没说，一剑击碎叶明轩的气海，命令邻近的师弟收好尸体，并叫人火速赶回宗门禀告此事。至于禀告的内容，自然是实话实说，青衣女子的出现恐怕会叫宗门高层震动吧。
　　不过，阿婥才不会管别人想什么，只要不对她心生恶意的企图，就随他们去吧。梓陵府距武英宗一万三千余里，这点距离，凭阿婥的能力不到半刻就能到。但她为了体谅速度慢的苏清凝等人（其实并不慢好吗！），无视苏清凝从惊愕到习以为常的表情变化，她安然自若的乘上了苏清凝的飞剑，昼夜兼程，花了三天的时间终于遥遥望见屹立于云天之上的武英宗巍峨壮丽的岩玉山门。
　　一刻前。武英宗主峰占星台。
　　头戴墨玉冠的紫袍男子瞪大眼睛盯着观世镜中的画面，十余名穿着武英宗高级弟子制服的人正御剑而来，速度极快，他认识其中几个，最前方的正是掌门亲传弟子卫子岸。但是，那个安坐于水韵剑尊座下弟子飞剑上的青衣女子是何人，就连他使用秘法驱动观世镜都未能窥其实力。只存在一个可能：窥伺天下的观世境没有资格查探此人！如此超级强者绝对有可能挟持那些青年弟子！
　　心神震撼，紫袍男子顾不得多想，瞬移至钟楼，双手颤抖着握住钟杵。
　　“咚——”
　　“咚——”
　　“咚——”
　　钟声响彻天地，护山圣兽冲天而起，引吭高鸣。武英宗各峰楼宇瞬间门窗全开，一个接一个人影飞向天空，迫于修道者强大的压力，浮云纷纷散去。万里之外的雪山圣地，静坐于冰湖中的白须老者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如炬。
　　与此同时，一道水纹自擎天峰底向四周扩散，各峰顶端升起黄金光柱，护山大阵启动！
　　警钟三声响，旷世危机现！
　　于是，当完成诛杀叛贼任务的苏清凝等人看到眼前的景象，全部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阿婥无辜的眨眨眼：这有什么不对么？
　　好吧，来看看苏清凝看到了什么。金色光罩笼罩下的山门前的广场里，无数武英宗弟子长剑出鞘，初略一数，不下万人，门后的石阶之上、高墙之后更是站满了人，如果没有看错，武英宗所有弟子不论高等低等全部出动了，这是苏清凝不敢想象的场面。门楼上空，是弟子们敬仰的堂主、峰主、长老、掌门，这些大人物许多弟子都见过，但是立于他们之前的白发苍苍的老者是何许人也？其地位竟比掌门还要高！众人惶恐，难道灭顶之灾就要降临武英宗了么？他们的命运又该如何？
　　老者一手负于背后，问道：“阁下突然驾临武英宗，意欲何为？”其声如洪钟，不论远近，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无人应答。
　　老者神色凝重地再次开口：“老夫玄一道人，能否请阁下告知尊名。”
　　武英宗弟子终于知道老者的身份了，玄一道人，或许应该叫玄一道尊，那可是武英宗开山老祖！他们把目光投向护罩外面，这一看却让他们感到疑惑，他们看到了卫师兄、苏师姐，以及十多个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的男女，让老祖亲自出场的存在是谁，他们却一概不知。
　　“阿婥前辈？”苏清凝轻轻的喊了声。
　　“怎么了？”
　　“老祖，好像在跟您说话呀！”
　　“噢，跟我说话？”
　　苏清凝忐忑地点了下头。
　　“你在和我说话？”阿婥走到苏清凝身前问道。
　　老者眉头跳动了一下，此人不仅无视他的问话，还不用尊称！但他不敢因此态度轻视，因为他看不透。不过，若他知道观世镜也未能看透面前的女子，兴许他的心情会好受些吧，也有可能更不好受，谁知道呢？
　　“正是，老夫玄一道人，阁下叫老夫玄一即可。”老者再次报上名号。
　　“你可以叫我阿婥。”她没有必要向别人解释自己忘记了全名这事。
　　“阿婥阁下，您驾临武英宗，是怀着善意还是……”
　　“恶意？”阿婥歪了下头，“我要带走原属于你们……武英宗之物，按你的话说，应该是恶意吧。”
　　玄一道人呵呵一笑，捋须道：“阁下见谅，老夫并无此意。不知您要带走什么，只要不是动摇宗门根基之物，赠与阁下，也未尝不可。”
　　“准确说是一个人。”
　　“人？”玄一愣了下，“何人？”
　　“苏清凝。”
　　“哦……”
　　水韵上前拱手道：“禀告老祖，苏清凝是我的关门弟子，也就是……阿婥阁下身侧之人。”
　　“是这样，”玄一道人看回阿婥，“阁下只要苏清凝？”
　　“不错，比起器物，我更相信人。”
　　“如此倒让阁下见笑话了，智真。”玄一道人喊道。
　　掌门智真拱手：“老祖请吩咐。”
　　“此刻起，武英宗上下见阿婥阁下如见老夫，各方通行，好生招待，宗内任其行走，切莫拂其意。”
　　“这……”智真迟疑地抬头看向老祖，忽闻入耳传音，打了个激灵，站起来面向武英宗众弟子，“老祖之言，诸位都听到了？”
　　众人呼：“弟子知晓。”
　　“水韵师侄。”
　　“水韵在。”
　　“此女是你的弟子，是走是留，你可自行决定，不必顾虑老夫方才那些话，不论结果如何，宗门都会支持你。”
　　“是……”水韵心下感动，再次行礼。
　　玄一道人一挥手：“散去吧。”
　　听老祖号令，聚在山门附近的武英宗弟子顿如潮水般退去，迅速回归日常，玄一道人身后只剩下水韵剑尊一人。护山大阵开始关闭，玄鸟在空中盘旋、鸣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