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我们神仙这样恋爱》李木七

24、结束

　　灵均想让他爹放手，嘈杂的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有些严厉的声音：“你这妖猴，天宫圣地，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灵均心里一僵，立刻循着声音看过去。
　　就见之前他在天宫里遇见的彪形大汉穿过一众神仙走了过来。

　　对方手上拿着一根降魔杵，怒目圆嗔，大步流星，带着一股压迫感。
　　众神仙一边议论纷纷，一边给这位神仙让开路来。

　　那人边走，便拿着降魔杵冲着孙悟空所在的地方挥动了两下。
　　咻咻咻，几声响动，几道金光掠过人群如箭一般飞过去，洞穿了孙悟空的大腿，肩膀，小腹。
　　孙悟空扶着金箍棒晃了晃，然后慢慢抬起头来，道：“区区巨灵神竟敢在俺老孙面前撒野。”
　　他双目猩红，语气透着蔑视。那大汉瞧着，像是出于心灵深处的畏惧，竟愣了一下。

　　旁边一个没注意到孙悟空神态的神仙只觉得此时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便耻笑道 ：“你一个洗马的弼马温，还真是大言不惭！”
　　“老子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孙悟空冲着那人吼过去。
　　可他一身破铜烂铁，实在难当大圣二字。那样子，倒是有点英雄迟暮的悲凉感。
　　人群中笑声更甚：“哈哈哈，太搞笑了，一个弼马温，还齐天大圣。你的花果山现在都变成鸟不拉屎的地方了，你那些妖猴都永世不得超生，你哪来的胆量自称齐天大圣！”
　　孙悟空闻言一愣，方才眼睛里还闪烁的星星之火突然就熄灭了。

　　他低下头，片刻后，喃喃道：“我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妖猴！”巨灵神终于反应过来。他一挥手，孙悟空身上又多了几个伤口
　　鲜血慢慢浸染他那一身褴褛。
　　“别搞笑了弼马温，快点滚回你的马场去吧。”
　　“是啊，这样至少你还能混个仙位，不然等玉帝哪天不开心了，把你那残留在人间的余党给你全灭了！”
　　孙悟空抖了一下，彻底不言了。

　　笑声更甚，伴随笑声的还有巨灵神更加密集的攻击。
　　不一会，孙悟空身上已经看不出一块完整的地方，鲜血哗啦啦流了一地。
　　灵均见了面前场景，年幼的心脏第一次感受到疼痛。他一边在他爹地手下挣扎，一边大叫着让他们停下。
　　可是没人听到他的话。
　　这些神仙高高在上，正把孙猴子当马戏团的猴耍！

　　巨灵神终于走到孙悟空面前。
　　他低下头如看蝼蚁似的看着孙悟空，厉声道：“滚回去！”

　　孙悟空低着头咳嗽两声，咳出满口血。但他依旧没有倒下。他颤巍巍抬起头，冲着大汉道：“我是齐天……”
　　后面的话没有出口，大汉一把抓住他的头发，一拳用力打在他的脸上。
　　鲜血迸射，他的脸立刻裂开一道口子。

　　他睁着血红色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大汉，那眼神里有点点星火重新燃起来，仿佛是在告诉对方，他今天怎么也不可能放弃。
　　巨灵神见状彻底怒了，拿起拳头对他一阵乱捶。
　　没一会，孙悟空就人不人鬼不鬼，活像一堆裹在乱布堆里的烂肉了。
　　稍微心软点的神仙已经偏过头去，而大多数则发出叫好的欢呼。

　　孙悟空趴在金箍棒上，最后晃了晃，终于往地上倒去。

　　就在他即将倒地的一瞬间，四周忽然响起了一阵笛子声。
　　那笛声从苍蓝色的天空飞来，开始在众神仙头上盘旋。

　　灵均瞪大了眼睛，看到一串白骨宛如雨后竹笋般从地上长出，又将孙悟空撑得站了起来。
　　同一时间，无数白骨从地上爬出来，开始向着周围的神仙展开攻击。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有些来不及反应的神仙竟然直接被白骨撕成碎片，鲜血淋漓的场面刺激了其他神仙。大家开始防御抵抗。

　　各种色彩的光华在空中闪烁，一场大战在即。

　　笛声越来越响，无数骷髅从天宫的大理石地板上爬出来，连带着，一股淡淡的玉兰花香在空气中晕染开来。
　　“是白骨精！”有人叫了一声。
　　那人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白衣青年踏风而来。

　　蓝色天空下，他一头白发翻飞，额头上长出两个白玉似的小骨角，眼睛里翻滚着同头发一样的白雾，一只手掷着一根玉骨白笛，整个人透出一股一尘不染的洁净。
　　来者正是白玉。
　　趁着众神仙抵抗白骨的间隙，白玉来到孙悟空身边。

　　他白色长袖一挥，将孙悟空扶起，道：“你这臭猴子就知道给我惹麻烦！”
　　孙悟空抬起鼻青脸肿的脸，勉强冲他挤出一个笑容，结果眼睛撇到他一只衣袖下空空如也，立刻道：“你手怎么了？”
　　白玉没答。
　　“你手怎么了！”他又问了一声。
　　白玉冲他一笑：“没事，很快就恢复了。”
　　“谁弄得？”他喃喃问着。刚才还对那些凶神恶煞的神仙誓死不从的人，声音竟不住地打起抖来。
　　“差不多得了啊，臭猴子，别给本座丢人！”白玉说着，衣袖一番，挡住一个神仙的攻击。

　　几副白骨将孙悟空扶住。白玉飞出去，跟扑身过来的巨灵神打了起来。
　　两人来来回回几下，白玉便一脚将巨灵神踹在地上。
　　几副白骨压住巨灵神，立刻被他大力甩开，但几乎马上又有无数白骨扑上来。
　　他挣脱间，看到白玉冷着脸向他走来。

　　那一刻，一改平日里的嬉皮笑脸，白玉苍白的眼睛里翻起来一阵冰冷的白霜。
　　巨灵神一边后退，眼神里不由出现一丝惶恐。他哆嗦道：“你别过来，你……啊！”
　　一身惨叫，一个骷髅贯穿了他的一只腿。
　　白玉走过去，抬起白色长靴，按在他的腿上，在他几乎崩溃的神色中轻轻碾了碾叫。就听咔嚓咔嚓的声音，巨灵神自己的骨头断裂破碎，插破了肌肉，带着鲜红的血液冲了出来。
　　大汉痛苦的尖叫划破了九层天。
　　这还没完。

　　白玉伸出修长手指，扣在了他的肩膀上。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神仙，此时只看得出满满的胆怯。宛如一条被人踹了寸口的落水狗。“救……救命……”他怕的声音都叫不出来了。

　　旁边抽出手来的神仙见状立刻过来帮忙，可白骨如蝼蚁，源源不断，那些神仙根本无法靠近。
　　今日蟠桃大会，天宫几乎汇集了仙界的所有中坚力量，白玉相当于以一己之力抵抗整个仙界。
　　当然，几个厉害点的人物还没有出手。
　　这巨灵神仗着跟玉帝带点关系，整日里嚣张跋扈，今日让他吃点苦头，岂不快哉。

　　眼看着巨灵神又一只胳膊炸裂成一朵血红的花，退到外围的神仙们暗自交流了一番眼神。

　　正当这时，天宫高阶上，有人唤了一声，玉帝跟王母在一群神仙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玉帝刚才就听说了天宫前广场的事情，此时看到面前混乱不堪的场面，眉头还是忍不住皱起。
　　他一世孤傲，眼里哪容得下那些魔祟在自己眼底嚣张。破不耐烦地一挥衣袖，他厉声道：“太白。”
　　只唤了一声名字，太白便心领神会。

　　冲着玉帝一鞠躬，太白飞身而起，打算引天火烧尽面前所有的邪祟。
　　他立在空中执起手势，开始念念有词，没一会就有涛涛火光在天际滚动，像巨大的云朵卷起滔天的红色浪花，朝着这边扑卷过来。

　　低阶位的白骨见了火光，纷纷逃窜，但没一会就被烧成齑粉，消失在空气中。
　　无数怨灵嘶吼声起，刚才还繁华的天宫仿佛一下子就成了人间炼狱。

　　眼看火势凶猛，白玉节节败退。方才袖手旁观的神仙们见玉帝出现，立刻飞身上前加入战斗。白玉双手难敌众拳，挨了好几下，嘴间有鲜红血液溢出来。

　　他低头看了下正一个个从火光中消失的白骨，知道今天估计是在劫难逃。便拿起骨笛，吹起最后一曲。

　　这一取如泣如诉。
　　仿佛吹起他的生前。那时候，他还是寻常百姓家一个普通少年，纵马欢歌，无忧无虑，后受贼人所害，落进枯骨地，靠一口怨气成就了一副白骨之身。
　　那一日，桃花树下，猴子问他：“英雄从哪来？”
　　他笑着答：“本座从那累累白骨里爬出来！”

　　从骨头来，也从骨头去。

　　无数骨头翻飞来到他的身边，没一会，就堆积成一副巨大骨架。那骨架延伸，转眼成了一头遮天蔽日的九头神鸟。

　　九头仰天齐啸，势要撕破这天。
　　从来蓝天白云的九层天竟然变得漆黑一片。

　　笛声灭，九头鸟九头一齐向着下面的神仙展开攻击。有法力稍微逊一点的神仙立刻就在那攻击下神形俱灭。
　　玉帝怒了：“反了反了，一个妖孽，竟然敢在我九层天里闹事！四大天王，天雷伺候！”

　　四大天王领旨，拿起各自武器飞起，从四面将那九头鸟围住，引起天雷阵阵。
　　天雷跟专门驱邪的天火不同，它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蓝色的天雷宛如巨型的蛛网在天空拉扯，爆炸，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那白骨九头鸟很快就招架不住，没一会就被劈得倒在地上。
　　地上天火宛如长了眼睛，立刻向着九头鸟扑去。熊熊烈焰中，一声凄厉叫喊，那骨头鸟又变回白玉。
　　他白色的衣服上洇出鲜红的血，眼睛里的苍白变得空洞了许多。

　　最后的几只白骨舍身替他挡下几个神仙的攻击，他在大火中艰难起身，看到已经倒在火中的孙悟空，突然笑了一下。
　　仿佛放下所有，又好像满是不甘的笑。
　　“臭猴子！”他说。

　　孙悟空仿佛是受了他的召唤，突然抬起头来。
　　他看到白玉的笑脸，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分明已经力气尽失的身体忽地从地上爬起来，不顾灼人焰火，向着白玉奔跑而去。

　　朦胧中，灵均听到他爹说：“你今日若是过去，那就是背弃了整个妖族，爹地绝对不可能为了你一个人的生命放弃整个妖族的生命，你今日若是不去，那你就是背叛了朋友，往后，你可能会怪自己一辈子。”
　　话音落下，一直抓着他肩膀的手也松了开来。
　　灵均往前一个踉跄，顿了顿，然后化成蓝色光芒向着白玉飞了过去。

　　可惜未等他靠近，一股巨浪将他掀翻在地，滔天的火光立刻将他围拢。
　　他一下陷入困境，何论上前救人。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他绝望抬头，看到一道粗壮如龙柱的蓝白色的闪电从天而降，直冲着白玉劈去。在千钧一发之际，孙悟空一个纵身抱住了白玉。
　　可以摧毁这世间一切的天雷落到他们两个人身上，让两个人一同发出痛苦大叫。

　　天雷之中，孙悟空用力将白玉裹进自己胸膛，企图以此让他少受点伤害。可这雷似乎长了眼睛，从一切不可见的缝隙中钻进去，让怀里的人儿身上的白衣渐渐变成了血衣。
　　雷光中，白玉抬起头，看了孙悟空一眼，然后艰难开口：“臭猴子，活下去。”
　　“白玉，不要，不要！”猴子慌了。

　　怀里的人儿最后冲他笑了一下，接着竟像是碰到了焰火的纸张，慢慢变成苍白的灰烬，从孙悟空指尖，胸膛里，消失不见，最后只剩下一件被血染红的衣服落到他同样染血的手里。
　　天雷还未熄灭，但似乎已经对他造成不了伤害。
　　他站在那里，愣愣看着手里的红色血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白……”巨大的悲伤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须臾，他忽然仰天一身长啸。刺眼的红色光芒从他身体里迸射出来，直冲九霄。光芒掀起巨浪滚滚，一圈神仙变成灰烬消散，连痛苦都来不及。

　　叫唤过后，孙悟空跪在地上，抱着那红色衣服，像孩子一般嚎啕哭了起来。
　　“你说谎，哪有人会从白骨里来。”猴子说。
　　“是啊，真奇怪。”白玉笑着道。
　　猴子：“不过这样也好，我是石头里来的，你是骨头里来的，咱们算作天生一对。”
　　“臭猴子，你别占了本座便宜。”
　　“我可是齐天大圣，跟我你以后吃香喝辣！”
　　“你此话当真？”
　　“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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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灵均声音已经完全沙哑，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哔哔啵啵的火声。
　　他手忙脚乱地拿出白玉给他的哨子，用尽全力冲着那边吹了一声。
　　大火猎猎，哨声飞了好远好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灵均哭得眼睛模糊一片。

　　众仙见状，立刻上前准备将孙悟空一举歼灭。
　　灵均焦急间，看到金箍棒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脚边。
　　他用尽全力一脚踹起那棒子，借势飞到了孙悟空身边。
　　他挡在孙悟空面前，横着眼睛，不准其他神仙靠近。

　　“敖灵均，你身为龙族王子，却站在魔族一边，这是跟整个仙界和妖界为敌。”有神仙道。
　　灵均不听他的话，固执地伸着胳膊不准这些人靠近。

　　“龙王，你子这般，可不怪我们不客气？”有人冲着龙王叫了一声。
　　老龙王眼睛闪烁，这时站在一边的敖瑜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他把心一横，道：“逆子忤逆，众仙家不用看我的颜面，该教训就得教训！”
　　众人听到他的话，纷纷执起各自武器，打算展开攻击。

　　灵均看了他爹一眼，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开始孤立无援。但他没有畏惧，他已做好灰飞烟灭的准备。
　　就在他咬牙准备迎击时，谁碰了他一下。
　　他回头，看到了宋元辰。
　　那一刻，灵均突然撇了撇嘴，有种想哭的冲动。

　　“别哭。”宋元辰冷声说着，看向他的眼睛却透着一股难言的温柔。
　　灵均宛如恸哭过度似的抽了两下，道：“宋元辰，你干什么？”
　　宋元辰看也不看他：“我是你师傅，你的堕落我要负责。”
　　灵均最终还是没忍住，哇一下哭了起来，毕竟还是个孩子，连爹地都不管他的时候，全仙界把他当成敌人时，他的同桌宋元辰义无反顾站在了他的身边。

　　众神仙看到突然出现的小皇子，一阵为难。
　　玉帝旁边的神仙道：“玉帝，这……”
　　龙王率先做了表率，这会儿玉帝不好说让人停下，只能咬着牙冲着下面挥了挥手。
　　众神听到命令，立刻开始行动。

　　一边已经准备过去帮灵均的老龙王和敖瑜却不由松了口气。
　　宋元辰是玉帝唯一的儿子，这些神仙哪怕是得了命令，也绝不敢对其赶尽杀绝。

　　“宋元辰，谢谢你。”灵均哭得都开始发抖了。
　　宋元辰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只能皱着眉道：“别哭了，丑！”
　　灵均疯狂点头，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小屁孩，别哭了，丑！”这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一只毛乎乎的手盖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回过头去，看到孙悟空从烈焰中缓缓站了起来。

　　“你们到后面去！”孙悟空说着，往前走了一步。
　　他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副装备。此时他头戴长翎，身着一身暗金色铠甲，宛如洪荒里走出来的战神。灵均看到他高大的背影，突然就想到了白玉说的，那个豪气冲天的孙悟空。

　　他偏过头冲着灵均勾了勾手：“小屁孩，武器给俺老孙。”
　　灵均手上金箍棒一抖。他立刻放开。那金箍棒宛如通了灵般，迅速飞到了孙悟空手里。

　　孙悟空拿到金箍棒，往前一站。
　　一抹红色从他后背展开，幻化成烈焰似的披风，随风烈烈而动。
　　灵均在他披风上闻到了熟悉的气息，鼻头不由一酸。

　　孙悟空歪着头，将金箍棒往肩膀上一抗，道：“刚才，是谁笑老子来着？”
　　他声音不大，却似有破军之力，让巨大的天宫都抖了抖。
　　站在高台上的玉帝突然慌了。
　　众神仙也慌了。
　　他双目灿灿，说，我要你们所有人给他陪葬。

　　那一刻，灵均看到真正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那个潇洒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孙悟空。
　　却也是有点悲伤的孙悟空。

　　因为太乙去叫如来的路上喝酒睡着了，这一战打了整整一天一夜，整个九层天沦为废墟，诸天神仙被闹了个底朝天。更有无数神仙被打落轮回，连玉帝本人都损去千年道行。

　　最后，姗姗来迟的如来佛祖过来将孙悟空压在了五指山下，这场战争才结束。
　　后书记载，此战为：《孙悟空大闹天空》

　　故事里或多或少有些变化，也没有人记得有那么一个白衣翻飞的男人曾出现过。
　　后来有个人翻野史时知道了白骨精的存在，写了一话三打白骨精。硬是将潇洒的白玉写成了狡猾多端的妖怪。
　　当然，这都是后话。
　　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故事里的人可以被看故事的人看到，而现实中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那一年灵均五岁，知道了天地间的善恶并不是那么分明，也懂得人生匆匆，纵使寿命不休的神仙妖魔，也终会有分别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