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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已修] ...


  •   太守对寻找顾楼吟师兄一事乐意至极,作为交换,他和顾楼吟也应当把太守所托之事办好。

      想要知道杀人抛尸的究竟是人是鬼,必须见到尸体。三具尸体已存放在城郊的义庄,此时天色已晚,萧玉案建议先在府中歇息,次日一早再前往义庄,顾楼吟却想着速战速决。

      萧玉案道:“顾公子,你看过话本吗?在话本里,但凡半夜去义庄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我劝你不要自己作死。”

      “你怕?”

      “一点点怕。”萧玉案抬手摸了摸顾楼吟背在身后的霜冷剑,“但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庐陵城郊,荒草丛生,薄雾笼罩,寂静如死,偶尔有乌鸦翅膀拍打之声。义庄大门敞开,里面亮着两盏灯。庄内熏香的味道极重,其中夹杂着尸体腐烂的味道,令人作呕。

      顾楼吟正在查看三具尸体的情况,太守府的王管家捂着鼻口站在一旁。

      萧玉案用扇子绕着自己的脑袋画了个圈,随后一个气泡自下而上生长,套在了他头上:“这般就闻不到臭味了——顾公子为何又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我?”

      顾楼吟抿了抿唇:“无事。”

      萧玉案又问:“是觉得我这样不雅吗?”

      顾楼吟道:“不是。”

      王管家看得目瞪口呆,颤声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仙术?”

      “是啊,”萧玉案笑道,“你要不要,我给你也套一个?”

      王管家两眼发光:“求之不得,有劳仙长!”

      萧玉案问顾楼吟:“顾公子,你要吗?”

      顾楼吟道:“不。”

      萧玉案笑了笑,开始干正事。和庐陵太守说的一样,这三具尸体一个烧成了焦尸,一个被砸烂了脸,还有一个被大卸八块,拼凑在一起还少个眼珠子,只能看出他们是两女一男。

      萧玉案斟酌道:“三件命案,似乎皆是人为。”

      顾楼吟颔首:“看伤口是如此。”

      “那就奇怪了。”鬼邪之物无人性,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还能理解,是人就说不通了——杀了人,还专程去太守府抛尸,难道只是为了恶心人?

      顾楼吟道:“无论如何,应当先确认死者的身份。”

      王管家苦笑道:“二位仙长也听我们大人说了,府上和庐陵城中都无人失踪,我们也没办法啊。”

      萧玉案围着三具尸棺走了一圈,发现每具尸棺上都刻着一个“寿”字,便问王管家:“你们家大人姓寿?”

      “正是。”

      顾楼吟想到了什么,走到不远处的另一具尸棺旁,道:“这也是你府上的人?”

      王管家一怔,忙道:“是的是的。”

      “谁。”

      “是我家大人早年纳的一小妾,失宠很多年了,关在后院里疯疯癫癫的,前阵子忽然上吊自尽,也没娘家人给她收尸,大人便让我把尸体运到义庄来。”

      顾楼吟微微皱眉:“你说她是自尽?”

      “是啊,上吊死的。”

      萧玉案道:“自尽之人,怨气横生,极易尸变。但我竟然没在她身上察觉到一丝怨气,是我修为太低了吗?”

      顾楼吟道:“不是。”

      萧玉案问:“她是什么时候自尽的?”

      王管家答道:“上月月底。”

      萧玉案记得三具无名尸也是从上月月底陆续出现在太守府,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顾楼吟似乎和他想的一样,道:“开棺。”

      王管家犹豫道:“这、这不太好吧,好歹是个姨娘,也算半个主子了,都说死者为大……”

      顾楼吟没有理会,用剑鞘敲了敲棺材板,剑尚未拔出,只见棺材板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棺中女子约莫三十余岁,颈部有缢沟,舌尖微露,确实是自缢身亡。即便死状惨烈,也能看出她曾经是个美人。奇怪的是,萧玉案仍没有在尸体上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怨气。

      萧玉案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一个美人嫁给薄情之人为妾,失宠后疯魔自尽,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恨?

      他的目光从女子的脸上来到她的小腹上,讶然一怔:“顾公子!”

      “我知道,”顾楼吟沉声道,“回去再说。”

      王管家道:“二位仙长查完了?”

      “嗯,”顾楼吟转向萧玉案,“萧公子。”

      “嗯嗯?”

      “头套,可以摘了。”

      萧玉案轻叹:“还说你没嫌我戴头套不雅。”

      顾楼吟无奈道:“真的没有。”

      回到太守府,萧玉案跟着顾楼吟进了他房间,待周围再无旁人,便道:“那个小妾怀孕了?”

      顾楼吟道:“她已失宠多年,如何能有身孕。”

      萧玉案想了想,问:“顾公子,你觉得三具无名尸和小妾的死有关联吗?”

      “有可能。”

      “那我打听一下小妾生前住的地方,明日我们一道去看看?”

      “好。”

      次日,萧玉案向一个丫鬟打听了一下这个小妾的生平往事。小妾名叫彤娘,自从被老爷厌弃后,一直住在后院的一间小破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几年只有给她送饭的丫鬟见过她。

      萧玉案和顾楼吟不欲打草惊蛇,悄无声息地潜入后院。

      彤娘生前住的院子又破又小,却没有萧玉案想象中的脏乱,看屋内的陈设,也不像是一个疯癫已久之人的住处。

      “这年头疯子也开始爱干净了啊。还是说,是那两个送饭的丫鬟帮她打扫的。”

      顾楼吟眉头紧锁:“不对。”

      萧玉案静了静,什么都没感觉到:“哪里不对?”

      “怨气。”

      “我怎么没——”

      “此物隐藏得极好。”

      “‘物’?你是说……”萧玉案环顾四周,屋内不少物件蒙上了一层白布,难道是有人故意想隐藏这个“物”?

      顾楼吟的目光一一掠过方桌,床铺,木柜,最后落在某处。

      萧玉案问:“要看么?”

      “嗯。”顾楼吟拔出剑,用剑尖挑起白布,一张女子用的梳妆台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张桌子有古怪吗?”

      顾楼吟不语,直直地看着桌上的铜镜。

      萧玉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他和顾楼吟的身影。“这镜子有什么不对吗?”

      “你还没感觉到?”

      萧玉案感觉自己修为受到了侮辱,“没。顾公子,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顾楼吟道:“并非我不想说清,而是……”

      萧玉案性格直爽,对这种说话说一半的行为向来嗤之以鼻,揶揄道:“说话说一半,老了没老伴。”

      顾楼吟扫了他一眼,道:“镜子里有东西。”

      他们就站在镜子前,镜子里当然有东西。
      萧玉案盯着镜面看了许久,道:“你是说,镜子里有……我们?”

      顾楼吟举起剑,轻轻朝镜面刺去,镜面出现一道列横,将他和萧玉案的身影分开。

      在镜面被分割的一瞬,萧玉案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转头朝身边的顾楼吟看了眼。可待他仔细去看时,一切如常,方才的一撇似乎是他的错觉。

      萧玉案隐觉不妙,说:“顾公子,若这镜子真的有问题,我劝你还是不要弄碎它为好。”

      “为何?”

      “因为镜子碎了,还是镜子——更多的镜子。”

      顾楼吟明白了萧玉案的意思,便将铜镜用白布包裹住:“此物暂且由我保管。”

      两人出来后,发现太守府的后院挤满了人,颇有三宫六院的架势。也不知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府上的下人来来往往,忙忙碌碌,太守的众妻妾一个个精心打扮,仿佛要去赴什么宴。

      萧玉案奇道:“他们这是在干嘛,比美么。”

      顾楼吟道:“今日是上元佳节。”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萧玉案脸色陡然一变。

      他体内的合欢蛊,正是每月十五月圆之夜发作。

      顾楼吟注意到萧玉案的异样,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分关切:“萧公子?”

      “无事。”萧玉案勉强一笑,“我们走吧。”

      是夜,月明如昼。太守府点起了花灯,太守大摆宴席,其妻妾子女无一缺席,热闹非凡。他给两位仙长留了上座,邀请他们一同饮酒赏灯,无奈被两人双双拒绝。

      顾楼吟喜静不喜闹,自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萧玉案的托辞则是身体不适。

      回房时,顾楼吟问:“哪里不适?”

      萧玉案笑道:“顾公子是在关心我吗。”

      顾楼吟停下脚步,“手给我。”

      “干嘛?”

      “探脉。”

      萧玉案缩回手,“不给。”

      顾楼吟:“……”

      “可能戴头套太累,”萧玉案笑道,“休息一夜就无碍了。”

      夜里,顾楼吟正在屋内查看白日从彤娘那带回的铜镜,听到敲门声,起身开门。

      来人是一个十三四岁的陌生少女,神态慌张,一见到顾楼吟便道:“仙长仙长,大事不好啦,府上出事了,仙长快去看看呀!”

      丫头焦急万分,拉着顾楼吟要走。

      “别急。”顾楼吟抬起手,放在桌上的霜冷剑飞入掌中。他跟着小丫头走了几步,步伐陡然顿住。

      小丫头回头催他:“仙长走啊,再不走要来不及了!”

      若府上真的出了什么事,太守定然会叫他和萧玉案一同前往,如今只叫他一人,出事是假,调虎离山才是真。

      顾楼吟神色不变:“好。”

      四下无人,他跟着小丫头拐过走廊,又停下了脚步。

      “仙长?”

      顾楼吟淡道:“谁派你来的。”

      小丫头脸色一白,结结巴巴道:“是、是大人让我来找仙长的啊……”

      顾楼吟不欲为难一个少女,给她施了一个定身咒,道:“一炷香后,你可自行离开。”

      小丫头发现自己动不了,被吓得不轻,哭着求饶:“是、是王管家让我来的!不要杀我啊仙长,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楼吟不欲多言,转身往回走。他离开屋子不过片刻之息,王管家动作再快也不过刚进屋。王管家应当是为了那面铜镜而来,恰好能借他之手弄清铜镜的玄妙。

      屋内确实多了一个人,但这人不是王管家,而是——

      “萧公子?”顾楼吟看了眼桌上原封不动的铜镜,“你怎会在此?”

      萧玉案一袭绯红的衣衫,不知是不是因为外面绯红的花灯,此时的他明艳得不可方物。他冲顾楼吟微微一笑,道:“我来找你啊。”

      “何事。”

      萧玉案走到顾楼吟跟前,眼波流转,欲说还休:“顾公子……”

      顾楼吟心中闪过一丝异样,面前的萧玉案总给他一种妖冶诡艳的感觉。平日的萧玉案美则美矣,但也是少年心性,美而不妖,断然不会像现在这般、这般……

      顾楼吟不动声色地握紧剑鞘:“但说无妨。”

      萧玉案目光盈盈:“顾公子觉得我好看么。”

      顾楼吟:“……”

      萧玉案抿唇一笑,走近顾楼吟,几乎要贴在他身上:“顾公子怎不答话,可是害羞了?”

      顾楼吟后退一步:“萧公子请自重。”

      萧玉案挑了挑眉:“我重不重,顾公子抱一抱不就知道了么。”萧玉案张开双臂,“抱。”

      几日相处下来,不难看出萧玉案虽然风趣,但开玩笑时绝对不会过界。顾楼吟心中疑虑更深,正要开口,余光中一道黑影从窗前闪过。他上前一步,将萧玉案护在身后。

      一阵风吹来,窗被吹开,两人同时朝窗外看去。

      窗前种了一颗北境常见的雪松,积雪盖于其上,洁白中隐隐透着青色。月色之下,一名身着劲装的少年坐在树上,身姿挺拔,黑衣如墨,剑眉星目,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傲慢。

      顾楼吟问:“谁?”

      少年的目光如刀子一般投来,恨不得在他们身上刺几个洞。“萧玉案,你竟然去勾引一个男人,还要不要脸?!”

      萧玉案惊恐不已,躲在顾楼吟肩膀后,颤声道:“顾公子……”

      萧玉案此番动作愈发激怒了少年,少年从树上纵身一跃,无声地落下,右手撑地,左右微微向后,一道利器划空之声后,一把貌似龙鳞的黑色爪刺从他左手冒出,刺尖隐约萦绕着寒意。

      顾楼吟道:“你认识萧公子?你是他什么人。”

      少年冷声道:“我和他的事,轮不到你过问。萧玉案,你是自己过来,还是我抢你过来?”

      萧玉案不住地摇着头,“我、我不要……顾公子护我!”

      少年登时怒不可遏,身形快如疾风,直直地向两人袭来。

      在爪刺要碰到顾楼吟的前一刻,霜冷出鞘,不偏不倚地挡下了少年的突袭。少年极为不甘,右手成拳,朝顾楼吟脸上挥去。顾楼吟身体一侧,躲过一击,得到释放的爪刺来到他眼前,再次被他挡下。

      少年的手段不留余地,顾楼吟不得不全力相对。少年身上似乎有伤,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顾楼吟抓到他的破绽,趁他袭来之时,出其不意地越到少年身后,霜冷直指其后。

      少年慢慢地转过身,死死地盯着萧玉案,盛怒之中又带着一分委屈,咬牙切齿道:“萧玉案,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用剑指我?!”

      萧玉案静默不语。少年的委屈又添了一分:“师兄!”

      顾楼吟一怔——师兄?此人莫非就是萧玉案口中脾气不好的师弟?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阵邪气。与此同时,他面前的少年仿佛看到了什么,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顾楼吟执剑转身,只见萧玉案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对着他心口的位置狠狠刺来。

      顾楼吟本能提剑,不期然地对上萧玉案的眼睛,竟愣生生地把剑收了回来。

      但剑能收回,剑气却不能。萧玉案被剑气掀翻到底,双目大睁,瞳孔涣散,手指抓地,仿佛在忍受极痛之苦。

      “师兄!”

      “萧公子!”

      两人一左一右地将萧玉案扶起,少年的脸色比方才难看十倍。顾楼吟心惊之余亦觉不解,他虽然没见过萧玉案出手,但也能从萧玉案的气息中感觉到他的修为,至少绝对不会因一道剑气伤重如此。

      萧玉案剧烈地挣扎着,只听砰地一声,他的脸竟像破碎的镜子一般碎成了两半。未等两人反应过来,他身上的裂痕越来越多,犹如一记重拳打在了一块巨大的铜镜上,裂痕迅速延展,最后分崩瓦解,化成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少年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师兄……不对,这不是我师兄!”

      顾楼吟站起身,沉声道:“是……它。”

      少年缓过神,一把揪住顾楼吟的衣领,恶声恶气道:“我师兄在哪里!”

      顾楼吟状似没听到少年的话。铜镜是他和萧玉案一起发现的,如果方才的“萧玉案”是由铜镜所造,那是不是应该还有一个“顾楼吟”?

      顾楼吟眸光一沉,“不好。”话落,他招来铜镜放入怀中,提剑而出。

      少年拂去嘴角的血迹,立刻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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