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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已修] ...

  •   萧渡命孟迟速速将萧玉案带回刑天宗,以萧玉案目前的身体状况,只能任其摆布。顾楼吟想把他留在东观山也好,萧渡想要他回刑天宗也罢,他无法反抗,但他很想问问萧渡:何必。

      筹谋多时,费了那么大劲,眼看即将大功告成,却在这种时候令行终止。

      何必呢。

      萧玉案顺从地跟着孟迟走出屋子,他看到洛兰倒在地板上,胸口因呼吸上下起伏。孟迟并未下死手,洛兰应当只是昏过去了。

      离开木屋之前,萧玉案不禁多看了两眼这个他生活了半月的地方,莫名想起了顾楼吟。
      顾楼吟还没有回来,他是去干嘛了来着。他隐约记得,顾楼吟好像是下山去买东西了。至于买的是什么,他……忘了。

      “你还能不能走?”孟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萧玉案的顺从让她意外中生出疑虑和警惕来,“要不要我背你?”

      萧玉案回过神,不置可否地朝下山的路走去。孟迟紧紧跟在他身侧,防备着他猝不及防地晕过去。

      孟迟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萧玉案才走到离木屋不远的河流便已体力不支,额头上布满虚汗,走上几步路就要歇上一歇。

      这样下去太耽误时间,孟迟让萧玉案去休息,她去寻两匹脚程快的坐骑来。

      萧玉案在河边找了块岩石坐下,没有防备地看到了水中的自己,不由一怔。

      他许久没有照过镜子,原来他已经成这样了——脸颊凹陷,唇色灰败,下颔轮廓的线条几乎瘦到变形,苍白沉静的脸上死气沉沉,找不到任何生机。人不人,鬼不鬼的,难怪孟迟见到他时和见了鬼一般。

      ……好丑,丑死了。

      萧玉案抬手挡住眼睛,想把那一副可怕的人像从自己脑子里赶出去。再次睁眼时,他看到清澈的河水中多了一个影子,不自觉地眼眸微睁。

      似乎是一个人。

      萧玉案以为自己太过虚弱,出现了幻觉。他一定神,只看多出来的倒影跟着溪水轻轻晃了晃,却没有消失。

      来人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身姿修长挺拔,一袭天青色长衣与身后的青山绿水融为一体,气质温雅如玉,五官却被水波漾成了一团迷影,他怎么看都看不清。

      是……是谁?

      萧玉案正欲回首,忽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异香,气味很淡,却无孔不入。他的脑子瞬间变得昏昏沉沉,视野中的景象不断地颤动,不过眨眼功夫,他丧失了所剩无几的力气,软绵绵地朝水中倒去。

      这时,一双手横在了他腰间,轻轻地将他带了回来。

      萧玉案眼皮有千斤重,在意识完全消失前,他拼尽全力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

      他看到了一双眼波绵长,带着暖意和柔情的瑞凤眼。

      一个念头极快地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在他即将抓住之时,回忆却犹如退潮一般迅速离他远去,他怎么追都追不上。

      他很快发现他忘了,他忘了这个人是谁,也忘了朝他疾步而来的女子是谁,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只有心脏传来隐隐的痛楚告诉他,他好像为这个人失望了好多次。

      男人握住萧玉案的手腕,探了探他的脉象,脸上微变,担忧中藏着几分愧意。

      手腕上温暖细腻的触感让萧玉案感觉分外熟悉。男人凝视着萧玉案的眼眸,温声道:“阿玉再忍忍,很快就结束了。”

      结束……?

      这是萧玉案闭上眼睛前最后听见的两个字。在彻底昏睡过去之前,他又听见那个女子说:“是你?!”

      男人:“……”

      女子:“你来做什么?!还用上了忘忧术,难道你不想让他知道你来过?”

      男人:“……”

      女子发出一声嘲讽的笑:“也是,他等了你那么久却连你的人影都没瞧见,你现在来有什么用,不觉得太晚了吗?”

      男人淡道:“我不杀你,你走吧。”

      女子冷笑道:“恕难从命。我奉尊主之命,势必要带他回刑天宗。”

      男人异常平静:“他不该回去。”

      女子质问:“他不该回刑天宗,难道该跟你回去?”

      男人轻叹一声:“他……理应留在此处。”

      下一刻,萧玉案的意识在黑暗和混沌中消散,连风声和水声都消失了,他的世界只剩下空旷的寂静。

      *

      “萧公子,萧公子——”

      轻风拂面,水声潺潺。萧玉案惝恍迷离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河边的一棵树下,一个陌生的声音叫着“萧公子”,正由远及近朝他而来。

      萧玉案呆愣许久,搞不太清状况。他环顾四周,这山景水景陌生又熟悉,可又想不起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在记忆中寻寻觅觅,只找到了“萧玉案”三个字——他除了记得自己的名字,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是失忆了?
      我怎么失忆的,是中了失忆的术法,还是脑子被撞了?
      萧玉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奇怪地自语:“也不疼啊。”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萧公子萧公子”叫个不停。萧玉案扶着树干吃力地站起身,看到了一个蓝衣少年。

      蓝衣少年也瞧见了他,激动得不能自已,扭头大喊:“少阁主,我找到萧公子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另一个身着白衣,身后背着长剑的少年来到了他面前。少年相貌生得极好,冷玉一般的脸上被焦急占领,在看到他安然无虞的刹那陡然睁大了眼睛,目光牢牢锁在他身上,好似如果不这么做,下一息他就要消失一般。

      我应该是认识他的,萧玉案心想,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看到他会有点难过?

      白衣少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去哪里了?”

      萧玉案因为手上过重的力度闷哼一声:“疼。”

      白衣少年顿了顿,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他慢慢松开手,情绪也平复了下来,只是看向萧玉案的眼神依旧隐藏着某种很深的情绪。

      蓝衣少年又是欣喜又是埋怨:“萧公子到底跑哪里去啦,我们找了你一日一夜,都要急疯了。”

      萧玉案的视线在两个少年之间来回:“你们是谁?”

      白衣少年脸色骤然一变,看向蓝衣少年,似乎在问对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啊。”蓝衣少年踌躇着道,“我只记得我听到了陌生的脚步声,正要出去查看,却连人影都没看到就晕了过去。等我醒来,萧公子已经不见了。”

      萧玉案沉吟着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来人应该没有恶意,否则我们也不会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其实说“安然无恙”也不准确,来人为什么要抹去他的记忆呢?

      白衣少年深深地注视着他,宛似从来没有看到他和颜悦色地说这么多话一样。良久,他道:“我们先回去。”

      萧玉案虽然尚未弄清楚这两个少年的身份,但眼下除了跟他们走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在路上,他得知了两位少年的姓名,一个叫顾楼吟,一个叫落兰。据他观察,洛兰对顾楼吟言听计从,应该是他的随从。

      三人来到一座民舍木屋,萧玉案一一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确信自己在这里生活过。房间里,床铺上的被子被掀开了一半,萧玉案上前摸了一下,冰凉的一片。

      他是睡得好好的,突然被掳走了么?萧玉案想。

      洛兰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心有余悸,他问顾楼吟:“少阁主,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不等顾楼吟回答,萧玉案断然拒绝:“不要。”

      洛兰不能理解:“啊,为什么啊?”

      “第一,我刚刚说了,来人对我们没有恶意,我们留在这里没有危险。”萧玉案有条不紊地说,“第二,我也想搞清楚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失忆。让我失忆的人知道我住在这里,说不定会回来。”

      洛兰听的一愣一愣的,神色复杂:“萧公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萧玉案好笑地反问:“我看起来像装的吗?”

      洛兰很不适应这样的萧玉案,受宠若惊地讪讪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楼吟想了想,道:“回溯之法。”

      回溯之法,又称闪回术,可重现萧玉案昏迷前身上遭遇的术法。萧玉案欣然同意,主动凑近顾楼吟,在他面前闭上了眼睛:“来来来。”

      顾楼吟微微一怔。

      萧玉案等了半天没等到顾楼吟的动静,催促的话都快到嘴边了,才感觉到一股暖流穿过他的头顶,自上而下地流淌过全身。

      “的确是忘忧术。”顾楼吟收回手,“好在施法之人留了余地,只让你暂时失忆。最多不超过三日,你便会……恢复记忆。”

      不知是不是错觉,萧玉案在顾楼吟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艰涩。

      “三日这么久?”萧玉案别无他法地叹了口气,“行吧,那就等等。”

      顾楼吟看着他:“……好。”

      萧玉案说了这么多话,疲惫渐渐涌了上来。他没有躺上床休息,而是如闲不住一般,在不大的屋子里参观,指尖一一抚过桌椅木柜,想在上面找到自己使用过的痕迹。

      顾楼吟在他身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跟着他一起从屋子里来到前厅。在前厅的桌上,放着许许多多大红色的东西,艳丽夺目,绮丽无比,把萧玉案的脸颊都映红了。

      顾楼吟看着萧玉案走向那一片红。

      失去记忆的萧玉案眼中重新亮起活力和光彩,明眸动人,若含秋水。现在的他,纵使人还是虚弱消瘦的,已有了几分当初的美貌光华。

      萧玉案看清那一片红是什么后,不禁“咦”了一声,问:“你们谁要成亲了吗?”

      瑰丽的喜服,一箱箱沉重的聘饼,华丽的首饰盒,绣着鸳鸯戏水的喜被和枕套……全是崭新的,萧玉案再怎么失忆也不会不知道这些是什么。

      顾楼吟回过神,轻一颔首:“嗯。”

      萧玉案惊讶地看向他:“你要成亲了?”

      “是。”

      “和谁?洛兰吗?”

      “……不是。”

      排除掉一个错误答案,剩下的再不可能好像也是真相?萧玉案眉间微蹙:“难不成是和我?”

      顾楼吟用沉默回答了他的问题。

      萧玉案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愣愣地吐出两个字:“……天啊。”

      顾楼吟心口一紧,忍不住问他:“你很生气么。”

      “生气?”萧玉案犹犹豫豫地说,“不至于,就是挺惊讶的。”

      顾楼吟喉间堵得厉害,几乎快无法发声了:“你为什么不生气。”

      萧玉案撑着下巴,上上下下端详着他,然后展颜一笑,大胆地告诉他:“因为,你长得好看啊,是我会喜欢的类型。”

      顾楼吟瞳孔猛地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耳畔轰地一声炸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声的,但他听见自己问:“你知道,我们为何成亲么。”

      这问题问的,我都失忆了,肯定不知道啊。
      萧玉案摇了摇头:“不过我猜,我同意和你成亲肯定是因为喜欢你吧,”他不假思索地说,“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失忆归失忆,但他可不觉得自己是会随随便便答应和别人成亲的人。

      顾楼吟再说不出话来。他怔怔地站着,眸子里映着萧玉案的脸,清冷的眉眼间浮现出无限的悲凉。

      萧玉案没有发现顾楼吟的异样,好奇地问:“话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顾楼吟:“……”

      萧玉案:“顾楼吟?”

      听见萧玉案叫自己的名字,顾楼吟一恍神,喉结滚了滚,轻声道:“你救了我。”

      萧玉案挑了挑眉,不客气地评价:“啊,有点老套。”接着,他又笑道:“但也确实难忘。”

      顾楼吟仿佛回到了他和萧玉案初遇时的大雪之中,破败的屋子里,明灯案灭,他躺在床上,从漫长的昏迷中醒来,看到了此生见过最好看的人。

      “在下云游时偶然路过,看到道友昏倒在树下,身上受伤不轻,便将你带来此地。”
      “我不过一介无名散修,名字不足挂齿。”
      “我姓萧,名玉案。”

      ——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

      眼前人和当初那个让他一眼惊艳的少年渐渐重合,这一瞬间,后来的一切都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萧玉案被顾楼吟看得不太自在,问:“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顾楼吟别过视线,眼睫下垂在眼下扫出一片暗影:“没什么。”

      他只是未曾想到,萧玉案的本性原来是这样的。

      生动疏朗,天真无邪,明亮的眼眸里盛满熠熠的星光。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内容修过之后和以前的完全不一样,后来看到这里的读者宝贝们就不用看评论区了,因为评论区基本是评价以前的情节(哭)
    ——2023.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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