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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入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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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停了,车夫勒紧缰绳驱停马车,“主子,到了。”
谢锦寻点点头,取出锦帕递给女子,“劳烦姑娘在此等候,稍后会有人来接应你,送你回府。”
莫离会意,接过锦帕蒙住口鼻,在耳后挽了个蝴蝶结,起身跳下车辕。
谢锦寻淡淡颔首,撂下车帷,马车缓缓驶入城门,接受守城士兵的盘查。
莫离站在路边,拢拢貂氅,通过门洞,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眼底似有探究,这人看似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却又能把手边的事安排妥当,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
东陲总兵回朝,朝野上下各怀心思,承安帝端坐在御案前,敲打手里的小银锣,周身散发着帝王之气。
现任次辅甄聿上前,“陛下,陌东侯数年不曾归朝,这次回来,臣建议陛下可在太和殿设宴为其接风,以示隆宠。”
承安帝敲打银锣,凝睇御案下的年轻次辅,甄聿有颗七窍玲珑心,和其父甄太师一样,为人通透,很多见解深入人心。
当初,承安帝赏识他,觉得甄聿是驸马的绝佳人选,甄府上下却认为,一旦入赘皇家,便再难重返朝堂,男儿志在天下,绝不能做皇室的“金丝雀”。
甄聿斟酌再三,婉拒了。自古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深谙此道。
“爱卿联合五军都督劝朕召回陌东侯,难道不是......”承安帝勾了下唇,继续轻敲银锣。
皇帝的心思,甄聿怎会不懂,笑了笑,“陌东侯在东陲军中威信极高,臣觉得,还是不要轻易动他,若想试探他的忠心,大可留他在驿馆多住些时日。”
承安帝停止敲打银锣,捏捏眉心,谢锦寻是不可多得的俊才,可他心中有恨,这样的人,杀之可惜,留之有患。
摆摆手,“退下吧,让首辅过来一趟。”
“臣告退。”甄聿弯腰退出御书房,眼底闪过算计,既然陌东侯已经归来,成了瓮中捉鳖,还怕他跑了不成。
父亲说过,朝中新贵,唯陌东侯能与他一较高低,这样的对手留不得......
鸾凤归朝,皇城的大街小巷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都想目睹陌东侯的天人之姿。
相传,陌东侯俊美如俦,面若宋玉。
相传,陌东侯风采斐然,满腹经纶。
相传,陌东侯孑然一身,并无家室。
当然,最后一条传言是真的!
车队缓缓入城,谢锦寻坐在高头大马上挺拔如松,玉冠束发,外披墨蓝色裘衣,尊贵中透着一丝病态。
百姓们冲他扬花以示敬意。
他是英雄,实至名归。
消息放出去时,谢锦寻并没料想到自己如此受人爱戴,疏朗的眉眼间带着一丝丝欣慰。
行至午门,下马正冠,谢锦寻马不停蹄前来面圣。
午门前,次辅甄聿携着众多官员前来迎接,笑着作揖,“陌东侯久居边塞,陛下挂念得很,这不,让我等早早在此等候了。”
谢锦寻还礼,语气辨不出情绪,“陛下抬爱,诸位大人辛苦了。”
“不敢不敢。”六部几位尚书上前,笑着拍拍他肩膀。
看着他们六人,谢锦寻不禁感慨,当年父亲刚刚任职首辅时,他们六位还是风华正茂的新贵,而今,全已满头华发。
后退半步,朝他们深深作揖。
六人亦是感慨,兵部尚书眼底酸涩,握住他的手,“侯爷莫要折煞我等,快随我们进宫见驾吧。”
“好。”谢锦寻回握,两人迈开步履,走在人群前面,越过甄聿时,兵部尚书含笑道:“甄揆席,你刚面见了陛下,可为侯爷美言了几句?”
甄聿勾勾唇,深知这六个老东西偏心谢锦寻,冷峻的眼眸泛起不易察觉的寒光,“陌东侯扬名九州,还需本官在陛下面前美言?”
“那倒是,可陌东侯初来乍到,暗箭难防啊。”兵部尚书呵呵一笑,拉着谢锦寻走开。
其余五位尚书紧跟其后,甄聿掩在衣袂下的手微微收紧,刚要提步跟上,忽听亲信来报,说淑妧公主进城了。
甄聿高挑眉梢,凝睇众人远去,才转身往宫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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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进了主城才听说自己跟陌东侯同一日归朝,看着满地的鲜花不禁唏嘘,“看来陌东侯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不比当年的谢首辅差。”
宫女阿菀不懂朝政,坐在马车里为莫离佩戴步摇,“公主,一会儿进宫,您是直接去坤宁宫还是御书房?”
“估计父皇会先召见陌东侯,咱们先在宫外等候。”
“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您回来,又要嚼舌根了。”
莫离对着铜镜整理衣襟,“不管她。”
说着话,马车突然停下了,阿菀支开雕花车窗,探头看去,拦住马车的人是次辅府的小厮,而甄聿正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公主,是次辅。”
莫离皱眉。
甄聿下车,作揖道:“臣听闻公主殿下游历归来,特来接驾。”
莫离淡声:“那请甄揆席开道吧。”
“诺。”甄聿站在莫离的马车一侧,命小厮开道,他对着隔帘轻声道:“殿下辛苦了。”
“嗯。”
“路途可算顺遂?”
莫离眼前闪过刺杀的场景,没有回答,也不愿与甄聿多做寒暄。
阿菀不知公主为何对次辅这般冷淡,觉得次辅为人刚毅,又对公主温柔体贴,便擅作主张开口找话题,“奴婢听闻陌东侯入宫了,敢问次辅可有此事?”
甄聿笑了下,“有的。”
“那次辅觉得陌东侯是怎样的男子?”
甄聿笑出声,不是讽笑,纯属觉得好笑,“大姑姑觉得呢?”
阿菀虽然不过桃李年岁,却深得承安帝和莫离器重,宫中内外都称她一声大姑姑。
“奴婢未曾见过陌东侯。”
甄聿说起漂亮话:“陌东侯为人温厚圆滑,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不知怎地,莫离觉得他的评论有些怪,又辨别不出善意或恨意,而且,他们俩人一个是位居朝政中心的辅臣,一个是把把守边关的总兵,应该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行至宫门,莫离请甄聿先回衙门,她要在此处等待承安帝召见,说是召见,不过是女儿回家,等着父亲嘘寒问暖。
许久未归的女儿想跟父亲撒娇了。
甄聿若是留下,于理不合,便没坚持。
阿菀撩开车帷,看着甄聿的背影,掩唇一笑,“公主,奴婢听闻次辅至今未娶,府中只有一名通房,不如您考虑考虑。”
承安帝对女儿的婚事并不着急,想多留女儿几年,因此面对各方俊杰的请婚,迟迟不松口。反正,她是皇家公主,即便晚嫁,夫君和公婆也得毕恭毕敬、小心翼翼伺候着。
莫离懒得理搭茬,又闲得无聊,随口道:“等你过了二十五,本宫向父皇请道旨意,把你许配给甄聿做平妻如何?”
平妻和发妻都是妻,但地位低于发妻,却比妾氏高得多。
阿菀是奴婢,能嫁给高官做平妻已是皇家对她的恩宠了。
阿菀不敢妄想,连忙摆手,“公主别打趣奴婢了。”
莫离揶揄道:“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