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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绑架(修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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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是三日以后。
巧慧坐在床边轻声叹息,眼霎时亮了:“少夫人…您终于醒了!”
“我睡了很久吗?”
南谙隐约想起,从宫宴回来就生病了,顾之深给她喂药,而她提了和离…之后的事情,却是怎么也记不清,头还是沉沉的,所幸身体已经不再发热。
巧慧点头道:“您昏睡三天,还说胡话来着。”
“我说什么了?”
巧慧皱眉想了一会儿:“说了好多,我们都听不太清,只记得有一句好像是“没在开玩笑…”。”
南谙闭目。
我不是开玩笑,而是深思熟虑。
这是她对他说的。
那夜顾之深的眼睛一闪而过,南谙的心莫名紧了一下,问道:“二少爷呢?”
“少爷呀,这几日都不在府上,夜里也没回。”
他不在,是生气了?
有可能,毕竟和离这种事先让女人提出来,他说出去不好听。
然而生气归生气,顾之深多半也是被公务所绊,最近半年他一直在为皇帝办事,南谙虽不知道具体的细节,可观察拜访宾客的身份,和他与顾坦之关起门来密谋的次数,也能判断出,大概是到了收网环节。
那么接下来她何去何从,恐怕得等一等,等他回来,平心静气,彼此清醒,聊一聊。
南谙是胸有成算便不乱于行的人,这三个月来,她一直处于焦虑中,在等待顾之深大哥回家的过程中,平添无数烦恼。她期待重获自由,又害怕父母公婆对自己失望,她反复模拟提出和离时的措辞,内心深处却觉得,人家压根不会多在意自己的去留。
现在行了,说过的话,覆水难收,未来就在不远处,能看得到的地方,快也罢慢也罢,她知道,那一日终会到来,她只要安心等待就好。
想清楚这些,南谙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做起事情也从容淡定许多。
下午霍灵来了,提起去岁冬,顾家把北城街那片私属荒地拿出来,便宜租给了黄河上游逃难下来的流民,也不知如今开垦的怎么样了。
“这是先帝在世时,赏给老祖宗的,咱们顾家也不缺那点地,就想着拿出来,为后世子孙行善积德。”
“娘说得是,”南谙笑道,“左右也是闲着,不如我带王管家去看看?”
霍灵拍着她的手背:“如此最好,以后早晚都要交予你,你提前熟悉熟悉,未来也更容易上手。”
南谙听到此话,微笑着不语,内心却是百转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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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三转两转进了北区。
顾、南二府都坐落在南城区,那里是高官侯爵的聚居地,普通老百姓,再有钱都进不去。住宅和衙门整在一起,难免威严中带了一丝肃杀,给人以禁忌之感。
但北区不同,这里更有烟火气,市井中都是与人交往的乐趣。
南谙来了兴致,叫停车夫,一人跳下车在街上溜达。一会儿买块晋糕,一会儿又买了包糖果,准备带回去给小妹。
不知不觉,她远离了喧嚣,走进一排幽静的巷子。
一开始,南谙还在耐心寻找出路,凭借记忆,这里的巷子差不多长短,再往前五十来步,应该就能见出口。
突然,从她背后传来沉闷的“哒哒哒哒”声,她本能回头。
眼前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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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楼,几个少爷在雅间里横躺竖卧。
许鹤眼下乌青,筋疲力尽地躺在榻上,呈现“大”字状,口中抱怨着:“混蛋,想折腾死老子。”
李禹倒还是玉树临风的样子,只不过衣服也有多日没洗了。
三日前,顾之深载着一马车的公文信件,把他们叫来这里帮忙。
根据郝大海的招认,田不直在任这几年,一直想着办法往京城送银子,田蚡收到银两后,以此为筹码,利诱同僚为他所用。
账目虽是记载了他勾结的人,可一眼望去,都是八杆子打不着的,谁又能料到,从四品大官,和上林苑管皇帝冠服的太监竟都吃过丞相家饭呢?
于是顾之深想到,通查这些人近半年来的信函、奏折、大宗买卖契约,总能发现什么。
然而一查就是三天三夜,韩宾他们都干趴下了,平时最悠游自在的顾之深,却一反常态,仿佛眼中只有工作,面无表情记地翻找、记录。
大家都意识到他遇着事儿了,却不知他究竟是怎么了。
总之,气氛怪的很。
红叶端了膳食送进来,几人仿佛看到大救星,振奋着坐起,爬过来,唯有顾之深没动,继续埋头在文书里。
红叶看去,韩宾指了指他,唇语道:他昨晚又没睡。说完自己倒下去继续睡了。
红叶端肩:我也没办法。转身出了房门。
许鹤见状,彻底崩溃,怪叫道:“顾公子,顾大爷,顾祖宗!您有劲儿没处使,回家折腾啊。哥儿几个跟这三天没睡好觉了,是头牲口也得歇歇吧?”
顾之深头也不抬,幽幽道:“受不了就走,没人逼你留下。”
许鹤听了,把吃得只剩半个的烧饼砸地上:“我去?你他妈会说人话吗?”
李禹站起,走至二人中央,许鹤抓着他道:“一大早儿阴阳怪气,谁欠他的,咱走。”
李禹却并不理他,问顾之深:“涉案人员的名单差不多整理好了,但你真要这么做吗?”
牵涉越广,越不是好事。
顾之深哂:“不然?”
李禹又道:“我也只是问一句,人家不会老老实实束手就擒,狗急了还会跳墙呢。”
顾之深这次抬头:“放心,我已找皇上要了几十个近卫盯着,咱们家人,都不会有事。”
许鹤听清了,他说得不是“我”,而是“咱”,一只脚刚迈出屋子,又收回来,挠了挠腰,坐在角落。
李禹余光瞥到他的这些小动作,笑着摇摇头。
正当这时,进喜一头大汗地冲进来,满屋子寻,待见到自家主人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顾之深已预感到什么,眉心一跳,抓着他衣襟问:“直接说重点。”
进喜彷徨无措道:“是…是少夫人!”
话刚讲完,顾之深已然凛凛地冲了出去。
李禹颓然坐下去,担心的事,终归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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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之深没有回府,直奔南谙失踪的地方而去。
路上,进喜为他描述了一遍来龙去脉。
清晨,顾坦之出门去会几个老友,被派来保护他们的,拨出三分之二人力护送。剩下三分之一,守在府门口,留意来往可疑人。
一般来说,霍灵跟南谙是很少外出的,而这回,南谙为了抄近道,特意让管家打开弃用很久的东二门,是以近卫们都不知道有人出府了。
下午,进喜照例去到顾之深书房取文房四宝送到春风楼,见南谙不在,这才晓得大事不妙。
追到北城街,就见车夫昏迷在地上,而马车跟少夫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顾之深把手中缰绳紧了紧,抓住关键:“你是说,马车丢了?”
如果南谙是被普通贼人掳走的,那人不会带走顾府马车,这无异于给他留下线索。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对方故意留下踪迹,目的就是让他去寻…
“给我让开!”城区人头攒动,马跑得很急,顾之深黑着脸,猛然朝前方一吼,嗓音沙哑。
被吼的小贩急忙从路中央跳开,扁担上的果子撒了几个,看清顾之深穿着打扮,待他走远,骂了句:“有钱了不起啊!”
问过几个巡逻的衙役后,基本可以确定,有顾府特点的马车是朝城外去了。一出城,满路泥泞,踪着车辙,很快便发现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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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
南谙被蒙面人托着进了一间客栈,客栈里没什么人,蒙面人跟老板彼此点了个头,算是招呼。
她在心中判断,二人应该是一伙的。
进到一个宽敞的大屋子,门窗紧闭,漆黑一片,那人燃了跟蜡烛,然后将面罩摘掉,露出张三十来岁,尚算清俊的脸。
“小姑娘,怕不怕?”他问南谙。
南谙盯着他的脸,莫名熟悉,努力回忆着在哪见过,可怎么都想不起来,只能作罢。
活了二十来年,遇到绑架还是头一次,她怎能不怕,双手都在颤抖。
“你一个快死的人,我怕什么?”她强撑气势,不让对方看出自己胆怯。
那人找了找方向,不紧不慢地用匕首开挑开南谙的衣领:“小姑娘,很有胆量,来说说,此言何意?”
“呵,”南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澜,“你让我看到脸了,就没打算回去。”
“嘶…”匕首在她脖子上划开一个浅浅的口子,一滴血顺着锁骨留至胸口,她抽了口气。
“猜错了,惩罚你的。”
她的心瞬间冷了下去,是啊,还有可能,是自己回不去了。
男人像是玩性大发,眸中带过如狩物捕食后的满足,指尖擦过她的伤口,又引来阵沙痛,然后退到桌变,再次带上了面罩。
南谙心中骂了一句“变态”。
半刻后,门被一股力量踹开了。顾之深,出现在她面前,恍若隔世。
与此同时,她颈间的血痕触目惊心,
他看到,周身升起一股戾气,目光冷冷,看向黑暗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