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牙还牙》罟师

1、第一章

　　深夜的郊区跟彻夜不眠的繁华城区相比格外安静。

　　一个身材消瘦的身影慢吞吞地走在没有路灯的水泥道路上。

　　她眉目低垂，表情带着不甘，懊悔，怨恨和一抹疯狂，这让她整个漂亮的脸蛋都扭曲起来。

　　“叶子楣，拿着这钱我们好聚好散，要不然你连这笔钱也没有。”一叠厚厚的百元钞票砸在叶子楣的身上，连同她的骄傲和自尊。那个说好要她做他的妻子，一辈子爱她的男人翻面不认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责她看上了他的钱，主动勾引他要当小三，弄得她一走出家门便被人指指点点。更有好事者不分缘由地将她的信息泄露到网络上，让她成为过街老鼠。

　　这怎么能怪她呢，相识的时候，他亲口告诉她他还是单身的，是他主动追求她的，是他拿着九十九朵玫瑰跪在广场上向她被迫她交往的。然而现在在他口中她成了人人喊打的小三，他是个坚守底线爱护家庭的好男人。

　　“呵呵，你毁了我，我毁了你。”叶子楣咬着牙，阴恻恻地吐出这一句话，在寂静无人的夜晚显得格外瘆人。

　　叶子楣朝着郊区外的一条河流走去，每年夏天那条河流都会淹死几个不听家长的话偷偷来游泳的孩子。

　　叶子楣慢吞吞地走着，她似乎已经听见了生命的倒计时在她的耳边响起。她丝毫不在意，甚至还神经质般地笑了起来加快了步伐。

　　叶子楣从水泥道路上正拐弯进入小道，不经意地发现，不远处的竹林里面有个人影在晃动。

　　曾经的她害怕鬼，看鬼电影的时候要将声音关掉才有胆子看。现在的她连死都不怕，还会怕鬼吗。她转身往竹林里面走去，打算先结识自己的新邻居再去死。

　　叶子楣看到新邻居的那一刹那觉得她应该是一个美人，然而奇怪的是她凑近怎么看也看不清楚美人相貌，只看到一个迷糊一团成人形的东西。叶子楣心想这成鬼了还带有马赛克功效？

　　叶子楣开心地跟马赛克邻居打招呼：“晚上好！”

　　罗尔那肤色白如雪，一头及腰的黑发犹如丝绸一般披散在她的身后，温柔的眉眼如水一般潋滟动人，一张如樱桃般的鲜红小嘴微微上翘，让她整个鬼充满了诱惑，仿佛那诱人堕落的魔鬼。

　　罗尔那静静打量着叶子楣，纯黑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兴味，她从竹梢上荡下来，一瞬间来到叶子楣的跟前，伸出手捧着叶子楣的脸，呢喃道：“你怎么会来这里的呢？”

　　叶子楣一时无措，脸颊上丝丝缕缕的凉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开始有点慌张，但是她转念一想自己是来寻死的，心里安定下来。

　　她心一横，闭上眼睛，鼓足勇气地大声喊道：“我是要跳河自杀的，以后咱们就是邻居啦！”

　　“扑嗤～”

　　罗尔那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哪来的傻姑娘呀！

　　“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想到自杀呢？”罗尔那将手从叶子楣的脸上放下来，绕着她不觉得转了一圈又一圈，想不明白这姑娘为什么会在自己大好年华选择自杀。

　　提起伤心往事，叶子楣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弄得罗尔那一时手慌脚乱，等到叶子楣停住哭泣之后，罗尔那终于从她的口中听到了一个渣男的故事。

　　叶子楣沉浸在自己痛苦的记忆中，脸颊上满是泪痕。

　　罗尔那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听着叶子楣诉说她的不甘和怨恨，她的脑袋一点一点朝叶子楣的脸庞靠近，直到一人一鬼之间只剩下一寸的距离。她直勾勾地逼视着叶子楣，直到叶子楣讲不下去，才慢慢吐出一句让叶子楣如临寒冬的言语来：“你怎么这么贱！”

　　“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覆盖在罗尔那身上的马赛克慢慢被拨开，叶子楣看着那嫣红的嘴唇语言像一把把刀插在她的身上，让她遍体鳞伤：“被人泼脏水，不想着反抗，只会偷偷跑到河边自杀。你的命怎么那么贱的呢。难道你以为自己是太阳，整个世界绕着你转，地球没了你不行？你相信不相信，你现在死了，他们的生活依旧，那个渣男依旧没有受到任何惩罚，那些键盘侠依旧想网络暴力就网络暴力。”罗尔那眼眸中翻涌着无数情绪，最后平息化成望不见底的深渊。

　　叶子楣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其实她心里非常清楚罗尔那说的都是真的。她想用自己的生命来惩罚那些污蔑她，不相信她的人，但是对于那些人来说，她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过客，一条消息。

　　“可是我真的好恨他们呀！”鲜血从叶子楣的眼眶中流出来，她卷缩地躺在地面上，痛苦地嘶嚎着，“他们毁了我的人生！”只不过就是接受一个男人的追求，怎么就成为人人喊打的小三。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插足别人的感情。

　　“没有会相信你。”还会以最大的恶意猜测你。

　　在罗尔那轻声细语中，叶子楣全身颤抖起来，她试图找出言语来反驳罗尔那，然后绝望地发现她说得都是对的。

　　她看着罗尔那越来越清晰地面容，神情开始恍然喃喃道：“我还能够怎么样！”
　　罗尔那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红唇动了动，说了一句叶子楣难以理解的话语：“借你的数据用一用！”

　　随着罗尔那话音的落下，叶子楣恐惧地发现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在彻底消失的一瞬间，她看到一大团数据从她的身上流出来，又进入罗尔那的体内。

　　罗尔那伸出绯红舌尖，轻轻舔嘴唇，感受到新数据带来的力量后，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她无视之前禁锢她的束缚，姿态优雅地往竹林外走去，在朦胧的月光下 宛如从梦境中走出来的仙子，然而对上她那平静双眼的夜猫子不知道为什么都出了一身冷汗，直到那道绰约多姿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们才反应过来。

　　***

　　这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每个人的一言一行都是被设计好的。

　　罗尔那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认知到。

　　她躲在竹林里面，看着一群又一群人咋呼呼地从竹林旁的小道经过，从他们的只字片语中推断出整个世界的真相。
　　这是一个养成攻略游戏世界。

　　她是这个游戏世界中的一个NPC。

　　罗尔那不知道自己的设定是什么，那些玩家看不见她，她安安静静地待在竹林里面，看着那些玩家用各种手段养成或者攻略他们选定的NPC。

　　罗尔那看着那些NPC一个个被养成被攻略，然后被玩家忘记在一旁，心中毫无波动。她的意识存在于这个游戏世界，独立于这个游戏世界，又高于这个世界，她并不认同那些没有意识，宛如傀儡一般的NPC是她的同伴，因此也对他们的遭遇毫无同情心。

　　她见过无数个叶子楣这样的故事，他们的人生轨迹都被程序设定好。无论玩家做出怎么样的选择，NPC们的反应都脱离不了程序的预测。唯一一个例外就是走到她跟前的这个叶子楣。自杀并不是程序设定的，来到竹林跟她打招呼也不是程序设定好的。

　　叶子楣的意识宛如出生婴儿般，懵懵懂懂，一切随心所动，也正因此方便她走出竹林那片天地。

　　***

　　星际9002年，智能科技早已经成为人们生活中的必要伴侣。

　　在这个星际时代，法律意识早已经深入人心。为了实现零犯罪，为了实现人人在法律面前都是平等的，星际各个国家和联盟联手打造了星际世界唯一一个自行运转的智能系统——阿尔法。

　　阿尔法的存在虽然触犯了某一些人的利益，但是大家都是非常看好它的。

　　星际9102年，即使时间已经过了一百年，阿尔法依旧运行着。这一百年来它真正地实现了每个公民在法律上的平等，让所有人在它的监控之下不敢犯罪。然而在无法改变阿尔法做出的决定之后，一些不满阿尔法“公平公正”的人便将注意打在法律上。

　　已经输入阿尔法的核心数据库中的法律他们无法更改，那么那些还没有确立，输送进阿尔法数据库的法律呢？

　　阿尔法是很有能耐，在它的监控之下，一切的犯罪无处可逃，不管罪犯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背景，对他们的处罚实现真正的公平公正。但是它还是敌不过狡猾的人类

　　曾经有些矿源商人为了得到免费的劳力。他们推动了一条法律的成立。

　　#星际法第一百九十四条：在公共场合触碰到他人或者以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的行为均匀视为骚人他们，处以三年刑期，程节严重者罚能原矿挖矿一年。

　　阿尔法虽然是智能系统，但是它无法判断输入它核心数据库的法律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它只懂得执行命令。因此当年阿尔法执行这一条法律之后，矿源星球上挤满了被处罚的公民。能源商人的脸上堆满了笑意。

　　自此玩弄法律成为这些有钱有势之人的把戏。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玩弄法律的同时，也他们确立推行的法律也慢慢化成一条条绳子，将他们束缚住。在阿尔法的严格执行之下，他们曾经用来获取利益的法律成为了关住他们的牢笼，让他们动弹不得。

　　自从星际法被阿尔法严格执行之后，所有人外出的时候，恨不得跟旁边的人保持半米以上的距离，平常也不大愿意跟别人交流 害怕被阿尔法智能系统捕捉到。

　　曾经有不少人尝试将存储到阿尔法智能系统的法律删除掉，然而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阿尔法智能系统的创造者留下了一个巨坑——除非重新改写阿尔法智能系统，否则无法删除已经输入核心数据库的任何法律条文。

　　当初阿尔法智能系统创造者会留下这样的巨坑是因为考虑到法律条文的制定都是严肃严格的，没有人敢玩弄法律条文，因此没有给阿尔法智能系统删除存储在数据库内的法律的权力。

　　人类自己种下的苦果最终还是自己吃下，最终造成了这一个法律之上的现实世界。

　　因为在现实世界中，法律凌驾在人权上，因此每个人做事情都要小心翼翼反复思考会不会触犯法律。过度压抑的结果便是一大群群人开始沉迷虚拟世界在虚拟世界中，在彻底地放飞了自我。

　　在虚拟世界中最吸引人的游戏便是让人热血沸腾竞技游戏。但是有一小众人群却另类的喜欢一些休闲游戏。

　　《养成攻略》游戏刚被推出来的时候并不出众。当有一个玩家在论坛上以夸张地口吻炫耀自己攻略的人物和数量以表示自己特别有魅力的时候，吸引了一大批玩家。

　　郝林建是《养成攻略》的玩家。《养成攻略》有两个只要发展线路——养成和攻略。郝林建选择的是攻略线路，因此他需要将任务目标攻略下来，获取积分，提升游戏等级。

　　对于郝林建来说，游戏等级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攻略完任务对象之后的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让他沉迷在游戏之中不可自拔。

　　这一段时间，他选定的攻略目标是一个背景为刚从大学毕业工作不久的青涩女孩。其实比起他之前攻略的那些对象而言，这个女孩并不出色，穿着廉价的t－shirt和牛仔裤，脸上还挂着一副厚厚啤酒瓶底近视眼镜。这复古的装扮并没有让喜好火辣美女的郝林建眼前一亮，反而觉得掉价。但是为了得到那一张属于她身份的攻略卡牌，他在游戏里面费尽百般心思，最终勉强完成了这一次攻略。

　　看着只有一星的评分，郝林建的脸上并没有多大喜悦之情。那是他列表中清一色三星评分中唯一的败笔。

　　因此恼羞成怒的郝林建动了一些手脚，让他的攻略目标成为了游戏中人人喊打地位小三。他知道游戏中NPC的那一系列反应都是智能系统预设好的，但是看到攻略目标被所有人唾弃，一脸狼狈的样子，心中的不爽一扫而空，甚至觉得自己之前做任务的时候太循规蹈矩了。

　　郝林建脑海中闪过攻略目标完成后一百零八中对待攻略目标的做法，手指熟练地翻开游戏论坛，将自己的创举发表在游戏交流页面上，引来一大群喊“牛牛牛”的玩家。

　　郝林建哈哈大笑，像往常一样开始在论坛上潜水。直到半夜，他刚想要关闭游戏论坛睡觉的时候，论坛上一个个标题冒了出来。

　　《惊，城郊外半夜惊现美女！》、《是真人还是NPC？看一千年一遇美女！》、《有图有真相，美女九宫格！》……

　　郝林建手指动了动，好奇心和睡意不断在挣扎，最终点开了点开了其中一条标题，一张由远到近的动态图出现在屏幕上。

　　“哇，美！”郝林建睡意一扫而空拍着桌子大声喊道，桌子上摆放着的水杯承受不住桌面的弹力“啪嗒”的一声倒落到地面上，水撒了一地。室内的感应系统瞬间亮起来，低沉平缓的男中音响起来，提醒道：“主人，请注意水杯的摆放安全！”

　　“没事，摔个水杯而已。”郝林建摆摆手让家政机器人将水杯拿走，将地面的水迹清理干净，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屏幕上的动态图。

　　星际时代，整容出来的人工美人早已经让大家视觉疲劳，人人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因此人的身体某个部位动了刀子，无论多自然，他们都能够一眼看出来。

　　郝林建以他三十年的单身身份保证，动态图里的美女绝对没有动过刀子！

　　小巧的脸庞，犹如樱桃般的红唇，瓷白的肌肤，完全符合黄金比例的身材——所有看到这副动态图的人都忍不住尖叫起来。

　　在这个百分之一百真是投影的星际时代，这意味着在现实生活中存在着长的这个样子的自然美女。

　　郝林建往下一拉，果然动态图下不是求美女的游戏号就是现实生活中的联系方式。

　　郝林建麻利地在论坛上写下了自己的游戏号和现实生活中的联系方式以求女神一顾。

　　在众人轰轰烈烈开始地寻找罗尔那的时候，罗尔那早已经离开竹林，往外探索。

　　她是一团数据，以前被困在竹林的时候，她唯一能够做的便是通过数据来了解这个世界。现在她终于可以用双眼来看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