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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生死地(八) ...

  •   时轶端坐枝头,正漫不经心地摘叶子玩。见赵闻竹望过来,他灿烂一笑:“原来是你啊。几日不见,竟又活蹦乱跳的了。”
      显然是认出了这个四年前被他一剑斩过的人。

      赵闻竹狠狠咬牙:“时轶!”

      时轶没理会他,又将视线投向一旁的赵复:“哎,这不是上善门归真长老么?听闻您修道六十五年,修为刚至化神,诚心请教,您平日里是如何压制修为的啊?”
      他说得真心实意,赵复听得面上一阵抽搐:“好你个无耻狂徒,我今日非把你——”

      “碎尸万段么?”时轶轻飘飘接道,“少来了。”

      “唰”地一声,他拔剑出鞘,径直从数米高的枝头跃了下来。

      冯文圣见势不妙,要打架了,立刻道:“闻竹小友我看你手上没空不如把铃铛给我收着吧!”
      说罢,一把扯过赵闻竹手中的掷火流铃,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抱起合三人才抬得起的灵石箱,撒腿开溜。

      赵闻竹一见到无极就开始腿软。被剖开丹田、劈碎金丹的恐怖回忆又瞬间涌入脑海之中。
      他后退两步,躲进人群,也拔剑道:“布阵!”

      时轶却“咦”了一声。
      “赵闻竹。”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几眼,“你又结丹了?”
      又随即改口道:“不,不对——”

      面前的上善门弟子个个拔剑,以赵复为中心,布起那“八荒六合阵”来。
      此阵阵如其名,步阵者将从四面八方同时进攻,除非被困者修为深厚到可以一举击破八十一人,否则便会因为无休无止地挡剑而被困在中心。要么分身乏术,被乱剑刺死;要么勉强格挡,但全无破局之力。
      时轶却被什么困扰似的,皱起眉头,略略思索了一阵。

      “不对。”他开口道,再抬眼时,第一道剑影已近至眼前。
      时轶抬手一挡,无极轻轻将那位弟子的剑拨去了一旁。
      接着,他身形拔地而起,转瞬之间,已在八荒六合阵中过了一个来回。众人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所在,他却从这剑光缭乱的阵型之中,准确觅得了赵闻竹的身影。

      无极一送,冷冰冰的长剑已然抵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赵闻竹要害受挟,惊道:“你使的是何等妖术!”
      他大病初愈,原先是藏在剑阵最外围的,万万没想到,转瞬之间,敌人已到了近前。
      甚至连无极是如何横上他脖颈的,他也没能看清。

      此人使的各种术法,他根本闻所未闻!

      时轶却饶有兴致道:“妖术?什么妖术?”

      赵闻竹咬着牙说:“世人皆道你非人族,而是半妖。方才流铃一响,我才知此事竟是空穴来风!”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赵闻竹这话说得极大声,连谢长亭与巡天都听得一清二楚。
      巡天见到时轶,也激动起来,或许是想上前同对方“打个招呼”,被谢长亭死死按住,做着口型:不许动。

      时轶闻言,顿时觉得有些稀奇:“真的假的,我怎不知自己是妖?”
      又话锋一转:“你说我使妖术,那我倒是想问问你——”

      “赵闻竹,你亲爹爹从哪里替你剖来的金丹啊?”

      赵闻竹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他本能地想开口骂人,可剑在颈侧,不得不忍。

      时轶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使着别人的金丹,可还趁手?”见对方不答,他又嘀咕了一句,不似在嘲讽,倒像是真在询问,“不然我哪天也去搞一颗玩玩,嗯,正好给……”

      余下的话音没去。他从赵闻竹面前撤开剑来。

      其余众弟子见赵闻竹不再受挟,立刻举剑攻来,又被时轶一一挡开。

      “哎,我说。”时轶闪身退到一片空地上,开口道,“你们好歹也算是正道修士,不请自来就算了,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在别人家门口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
      他一面说,一面将长剑垂了下来,摆出一副“讲道理”的态度。

      众弟子皆是一愣。

      时轶又道:“你们这样,和我又有何区别?”

      众弟子:“……”
      怎么感觉……好像有点道理?

      就在此时,赵复高声喝道:“小心,别中了他的奸计!”

      众弟子这才纷纷回神,立刻再度举剑攻去。

      赵复急道:“我是让你们离他远点!”

      时轶轻轻一笑:“晚了。”
      无极剑尖往地上一杵,直直地定在了原地。

      众弟子不由得朝那处一看。
      却只看见一道灵光从剑尖流出,四散开来,顺着地上不知何时划上的痕迹,左冲右撞,最后汇集到……他们每一个人的脚下。
      “不好!”赵复叫道,“他以剑作笔,在……”

      话音未落,四周已是灵光大盛。有崩裂声自地底隐隐传来,接着,周围枯树根系断裂,纷纷向他们倒来。
      赵复只觉得脚下一空,不由得大叫一声——地面居然凭空塌陷,将他送入了一个无底洞内。

      一时间,尘雾四起,伴随着上善门众弟子落入洞中时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一旁的树林之中,冯文圣捂着耳朵、探出半颗脑袋来,摇着头,一副惨不忍睹的神情。

      尘埃落尽后,只见方才上善门众弟子所站之处已然空无一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望不见底的巨大深坑。

      时轶站在他画出的巨坑旁拍了拍手,替他说完了方才的话:“在你们脚下画了道符——从哪来的回哪去吧。”
      他弯下腰,将无极从地上抽了出来。剑身分明插入了泥土之中,此刻却纤尘不染。

      时轶叹了口气,刚想收剑回鞘,却听得一旁传来颤抖的声音:“你,你……”

      “我?我什么我?”他头也不回地答到,将长剑收好,这才抬眼看向在巨坑旁被剩下的、瑟瑟发抖的赵闻竹,“不是要看‘妖术’么?如何,开眼了吧?”

      赵闻竹:“……”
      他鼓足勇气,扯着嗓门道:“你把我师叔他们怎么样了!”

      时轶看了他一眼,向一旁道:“冯文圣!”

      赵闻竹一愣。
      只见刚刚被他收买的悬济宗主冯文圣颠颠地捧着掷火流铃,从一旁的林子里出来了:“在在在!”

      他终于醒悟过来:“你们合伙算计我!”

      冯文圣抬起手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闻竹小友。生意人的事,怎么能叫算计呢?”
      “你看啊,”他道,“你让我把药袋卖给你,我卖了。你让我方才不要出手,我也没动作。这做生意啊,讲究一来一往,要讲诚信,才能生意兴隆——你说是吧,时兄?”

      言毕,又低声道:“那个,虽说坑了他们一笔,但是你答应的好处可不能少啊。”

      时轶悠悠道:“你何时见我少过你的好处?”

      “你、你们!”
      赵闻竹气得直翻白眼。

      “哎哎,小友,别动气啊。我看你面色苍白,是大病初愈之象,莫要动气,气坏了身子,我可没法同真人交待啊!”冯文圣连忙道,“这,方才我也不知时兄……咳咳,他时轶是与我一同上山来的啊,你们又给得那么多,我一时激动,难免见财眼开,是吧?”

      时轶没他那么多废话。他将无极剑鞘朝赵闻竹一指,后者方才还一脸的“血海深仇”,这会顿时大叫出声:“别杀我!!”

      “谁要杀你了?可别污蔑人。”时轶奇道,“我问你——你们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讨回谢长亭的尸首?”

      躲在灌木之中、正专心看戏的谢长亭忽然间被叫到了名字,愣了愣。

      赵闻竹闭着眼,手上颤抖,大声道:“是!是!”

      “你们非要他尸首做什么?我刚听你们骂他不是骂得挺起劲的么?”

      赵闻竹想也未想便道:“我不知道!这是我爹说的,他说谁能找到谢长亭尸首,谁就能接任他的主事之位!!”

      谢长亭心中微微一动。

      “这样啊。”时轶摸了摸下巴,沉思道,“那——你们看我怎么样?”

      赵闻竹睁开一只眼来:“啊?”

      “你早说啊,他尸体确实在我这,我改日给你们送过去不就成了。”

      赵闻竹:“?”
      谢长亭:“?”

      时轶叹息道:“一言不合就摆剑阵,要大开杀戒。你们这些年轻人,杀意太盛,道心不稳,难求飞升啊。”

      “……”
      赵闻竹彻底傻眼了。

      上回见这人时,他面带微笑,手持利剑,盯着自己的眼睛,如索命恶鬼一般,当着自己的面,缓慢地、一寸寸地,剖开了自己的胸腹。
      如今却摆出一副长辈慈祥说教的模样,被摆了杀阵也不动气,还在这同他谈天说地。

      该不会是……被人夺舍了吧?!

      见他面露痴傻,时轶摇了摇头,道:“算了,同你说你也不懂——那便说定了啊,下回等我有空时,就把你那什么师兄的尸首还给你们。”
      接着,他便俯下身,先是一把扯下了挂在赵闻竹腰间的药袋,又抬起脚来。

      赵闻竹登时警惕道:“你做什么?”

      时轶:“送你去见你师叔。”
      说完,腿上用力,在其背上狠狠踹了一脚。

      赵闻竹丝毫没有设防,此刻也大叫一声,手脚在空中一阵乱抓,却什么也没抓住,满眼恐惧地落入了那巨坑之中。

      冯文圣在一旁“啧啧”两声:“怎么着,不是说要藏拙么?还给他们看你的挪移之术?话说你把他们挪去哪儿了,山下?”

      “噢。”时轶心不在焉道,“挪去山下老伯的猪圈里了。”

      冯文圣:“……”

      时轶却像是陷入了沉思,望着空无一物的巨坑。
      “齐活了。”他忽然感叹道。

      冯文圣下意识道:“什么?”

      “上次踹了他哥一脚,这次再踹他一脚。两兄弟齐活了。”时轶感慨道,终于回神一般,开始拆手上的药袋,“我让你带并蒂雪莲,你带对——”
      他的话音生生停住,手上一顿。
      片刻后,从药袋中抓出一片干瘪的枯叶来。

      冯文圣:“????”

      时轶将那片枯叶拈在指尖,端详片刻。
      “冯宗主。”他若有所思道,“看来贵宗雪莲也学会挪移之术了。”

      谢长亭:“…………”
      他张了张口,许久,又闭上。
      一边悄悄咽下方才看戏看得过于专注、忘记吞吃下去的雪莲残片。

      冯文圣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大声喊冤:“不是,我的雪莲呢?不是好端端地放在这里面的吗?哎你别这么看我,我可没骗你啊,天地良心,日月可鉴——”

      “……前辈。”
      谢长亭扶着马身,立在不远处的灌木之后。

      二人齐齐转头。

      冯文圣一见到他,顿时一阵头晕目眩:“我的娘亲哎,长亭小友,你也在这——怎么还出来骑马了!!”
      他连忙过去,围着谢长亭转了两圈,又道:“咦,一日不见,小友你气色竟然好了不少。怎么,时轶给你用什么好东西啦?”

      时轶目光也跟着落在谢长亭脸上,闻言,眯了眯眼。

      谢长亭忙抬手,制住了冯文圣的话头。
      “雪莲在我这里。”他说。

      “在你那里?”冯文圣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你何时拿去的?”

      “方才你同我师弟他们说话时。”

      冯文圣张了张口。
      余下的话堵在了喉头:可我在药袋中设下了三重禁制,才敢将它交与那赵闻竹。你身无半点修为,又是如何将它取出来的?

      时轶却似乎不怎么在意此事,也没过问他是如何拿出来的:“雪莲呢?”

      谢长亭:“……”
      他面无表情道:“吃了。想必师兄弟间也不必客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生死地(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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