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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久别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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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给我住手!”虞花烛一声大喝,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戴上了面纱,“一个村民都不许杀!谁动的手自行了断,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南承天右斩使!”
“怎么跟胥礼首座站在一块,近水楼台!?”
邪道的魑魅魍魉都有些许忌惮,可那些坐着的高手却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牧远歌想当年他麾下的右斩使可威风极了,随便到邪道地盘,只一招手,一呼百应,谁敢不起身相迎。但今时不同往日,承天府威势不如前。
仇子薪喊道:“四弟五弟,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抓着那个少年,老二老三就是被他害死的!”
老五只是扶着,老四扛着二哥三哥的尸体,都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不好意思大哥,我们怕死。
虞花烛道:“村长,您说这地方是承天府君庇佑的,空口无凭,可有证据?”
谭大娘抢着说道:“我们这里有承天府君的御笔!都知道的事实也不用特意隐瞒,你们连这都不知道,未免太孤陋寡闻!”
虞花烛顿时喜不自胜。牧远歌轻嘶一声,道:“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可以是可以。”村长被扶了起来,松了绑,但还是被不客气地推着往前走。
村长没好气地领着他们绕着森林,来到一间荒废的道观。
没有牌匾,没有住持弟子,外头荒草丛生,里头却还算整洁。
一棵本该种树的地方,稳稳地立着一块半丈高的玄武岩。
正面背面各有一句,均用鲜红朱砂竖着书就,连起来便是一句很有名的话。
村长背脊都挺直了,说话也硬气了几分:“这亲笔还能骗你们不成。”
牧远歌看到这玩意脸都差点绿了,只见那上面赫然写着“做人当如牧远歌,生若尽欢,死亦无憾”。
他牧远歌没说过这话!
“还真是府君的字。”
“看来这老头没说谎……”进来观摩的邪道中人议论道。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这字倒是他的字,每一个字分开来看都的确是他的笔迹,但连起来就不是他连贯的笔法走势。
乍看之下简单,可其中名堂说大也大了。
这些单个的字就像是活字印刷,要雕刻并书写成这么大的字样,需要专门的雕刻师傅,书法大师,有标准的刻本甚至工坊去干这样的事,不是专为灌溪寨一处。
“是四相观啊。”来人看那残缺的泥像,前后左右四张脸,服饰都已经模糊不清,头顶财神帽,大概四张脸都是各路财神爷,这是尊保佑财源广进的道观。
看到四相观,在场的人都心下了然。
阮枫险些误会师祖,冷冷道:“果然还是邪君的手笔,你说异兰花是邪君最喜爱的花,又说承天府君没有,这你还有什么话说……”
虞花烛嗤之以鼻,却无话可说。
牧远歌总算搞清楚了,这很显然的,道:“那这地方就该是四相观的产业,那句话好像也是四相观观主最先传出去的……”
“那句话确实是四相观观主说的,但后来有确凿消息传出,其实四相观观主就是牧远歌邪君陛下本人!”村长理直气壮地反驳。
牧远歌自称承天府主,后来被抬举成邪君,就成了承天府君,牧远歌邪君陛下到底是什么鬼,这真不是接触过他的人能说出来的称号。
不少人呵斥他孤陋寡闻得过分了:“邪君就是现任四相观观主,这你都不知道?”
牧远歌:“???”他是四相观观主?他还抄过一处靠异植牟利的四相观分堂呢!
这儿分明就是四相观的产业!
那位四相观观主正邪两道通吃,狡诈程度和药王千面有得一拼。
千面到底还偶尔干点上道的事,那位就是深居幕后权财尽拢。
听起来厉害,实则是个无良奸商。
牧远歌真是既想气又想笑,估计那位四相观主没想过他能活着回来,打着他的名义昧下的黑钱和布下的产业线,不收真对不起他来这一遭。
事不宜迟,他要回承天府去,邪道需要他,他也需要收网了——那些在他在时不敢作妖,等他一走就张牙舞爪的毒瘤们。
“这一不小心大水冲了龙王庙,”那些邪道中人都温和了不少,改口道,“我们只是为承天府钥而来,并非是要破坏这地方,既然此地是承天府君的手笔,今后我们不会再碰这地方。只是承天府二分,也许你们这儿还会有祸患,如果你们不介意,也可以跟我们做交易,有我们帮持,哪怕你们不认可南北承天府,也是可以立足于邪道的。”
“哼!”村长没个好脸色。
“您消消气。”仇子薪又被呼了几掌,他这个呼三喝四的也亲自下手了,可毕竟是北承天的人,还是个小头目,在场的人到底还是要给北承天几分面子就没动他。
剩下那些直接动手杀村民的,无需虞花烛亲自下手,都被自家头领直接了结了,算是给那死去的村民报了仇。
“你们赶紧下山吧,别来了!”村长下逐客令。
“各位,异兰花变红了,死去的村民真是蝠族!他们庇护蝠族,这里是蝠族窝!”
“这里全都是蝠族。”
村长的脸色煞白,目光很弱弱地看向胥礼的方向。
仇子薪算是扬眉吐气了:“正道不容你们,肯定会给取缔的,但我们邪道很宽容,怎么样,村长,考虑一下,咱们来场竞价拍卖,给钱你们来给我们北承天效力,今日之后你们就并入我们邪道势力,府君不在人世多年,你们想靠他的名头正邪两不沾,还是太异想天开。”
“不能杀了他么?”牧远歌很看不惯这耀武扬威的,私下对虞花烛道。
“北承天的,算了。”虞花烛道。
牧远歌吐出一口气,南承天右斩使当道,他的右斩使眼光一直不错,但左斩使的眼光从来让他头痛不已,人不错就是看人选人太差劲了,这都招揽的些什么人。这五人小队,吃蜘蛛毒死的俩就不提了,唯一有点头脑的是那个老五,结果居然排最尾上,跟了姓仇的这么个败类货色,能活到现在都算不错了。
他建议虞花烛不妨带上那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老五。
“北承天的人,算了。”虞花烛一脸嫌弃。
仇子薪开了个头,所有听说这里有宝物有好东西的人都蠢蠢欲动,几乎是把蝠族当货物拍卖了,那是他们没有亲眼进去看过,不知道多大规模的异兰花田。
仇子薪不差钱,只觉若能为北承天拿下这块地方,只怕君上左膀右臂的位置都能有他一席!
“你们……”村长胸膛剧烈起伏,“趁火打劫你们!”
“都别吵!姓仇的闭嘴!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正道不容?”牧远歌道,“他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正道凭什么不容?正道首座都没说话,你个邪道的搬弄什么是非。”
“你又乱说什么!”阮枫想让他闭嘴,这儿不是小辈能插嘴的场合,正道不是胥礼一个人说了算的,别害了胥礼。
牧远歌道:“人家凭本事种花,酿造蜂蜜卖出去,养活自己造福世人,究竟何错之有?
“人家有本事养异植就防被偷哪里不对?让你不进偏要进,被毒死也是自找的。”
“你!”仇子薪气得抓狂。
“说得好!”虞花烛帮腔,她没带钱出来,反正是北承天起的头,真要拍卖,她淡定空拍,尽量拖延时间,到时候君上来一网打尽。
村长听愣了,一旁的谭大娘忍不住红了眼眶,偏过头去把眼泪擦了。
“你说这么多屁话有屁用!?”正道的听不惯小辈大放厥词,邪道的不讲那套虚礼,尽管不知道这少年身份,但有南承天右斩使抬举,想必不是等闲之辈。
“死人的名头不好使,活人的名头呢?”牧远歌道,“正好南承天的右斩使在,长生剑宗太上宗主也在,不妨直接把话说开,再给这里重新立块碑,就以二位自己的名义,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敢不给他俩面子……”
“好说好说。”虞花烛道。
“不可!”阮枫道,“你这歪路子,是想把正道首座拉下水么!”难道还要他因为维护蝠族,丢了正道首座的位置不成。
村长赶紧摆手:“算了算了不用麻烦,其实立也没什么用,都是阎王不来,小鬼不断。”他朝着牧远歌看去,当初看走眼,以为是小贼,实则是人才啊,“小兄弟你是哪一边的,你是正道我们不敢跟,你若是邪道,那就好说了。”
“他是长生剑宗之人。”
“他是我南承天的!”
胥礼和虞花烛几乎同时开口同时说完。
虞花烛看向胥礼,胥礼看向牧远歌,牧远歌笑了笑,抬脚朝前走去,道:“村长是明眼人,所以还是我给您刻个碑吧……”
“别!”胥礼拽住了他的衣袖,扯到自己身后来,态度之强硬,力度之大。
牧远歌趔趄了几步,略惊讶的眼神,挣脱不开,道:“你又想干嘛?”
“再等等。”胥礼道,“田裕,你的右斩使很快就来了。”
牧远歌蓦然懂了,他其实是想提醒胥礼最好还是不要和蝠族牵扯太深,毕竟蝠族异植的问题,一直是正道忌讳的难题。
可事实上,胥礼从一开始暴露身份高调现身,就已经决定要离开这个地方,他早就已经做好准备吸引邪道势力前来,把这地方交给能保住它的人。
然后呢?为什么不让他出头?
半点惊愕都没有,太自然了,牧远歌知道他知道自己身份,胥礼也很清楚,于是就这么轻松写意地说了出来,没让他有半点不舒服的地方。
“太上宗主,这样不好吧。”虞花烛能看得出来这少年有被说动的迹象。
“就是你们君上亲临,也拦不住本座,”胥礼道,“你还是护好你想要的。”
这个想要的,包括这个寨子,也包括牧挽。虞花烛都想代君上收。
“师祖。”阮枫面露疑虑,不让这明显邪里邪气的人去邪道,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
“他是练剑的料子。”胥礼言简意赅,“你小心御空,回长生剑宗等我。”
“师祖难道要带他回长生剑宗么!”
牧远歌唰地看向胥礼,不是等田裕来了送他走么。
虞花烛立刻护住村长等人,对牧远歌道:“你再坚持一会,我家君上很快就到了!”她很看好这少年,想必君上也会很看好。
胥礼说:“别去邪道,你跟我回长生剑宗。”
“想得美。”牧远歌道。
“如果我一定要带你走呢。”
“你想害死我么。”
胥礼顿了下。
“你就回去看看吧,”胥礼道,“这一次师兄不会让任何人动你。”
牧远歌噫了一声,道:“你倒是真会在口头上占我便宜。”牧远歌其实也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他要拿剑,他有剑在手才有足够的底气整饬邪道。
说到这个,牧远歌实在不吐不快:“我倒要问你,你葬我的时候,凭什么掉包我的剑!为什么要把我的剑给姜袅?”
胥礼不意外他能猜到是自己葬的,道:“不是你说的吗?”
牧远歌道:“我又说什么了?本命剑作为陪葬品,封棺下葬,这话还要我亲口说吗?”
胥礼道:“对不起。”
牧远歌瞬间偃旗息鼓。
“我保证你这次回去会不虚此行。”胥礼道,“如果你回去以后发现还是不如你意,你再走我不拦你,甚至我跟你一起。”
“你够了,你就乖乖待在你的正道,你跟我不一样。”牧远歌其实也有一堆疑惑,当年害胥礼的人是谁,现任长生剑宗宗主是谁,以及出了什么事。
胥礼顿了下,道:“还有,你最好不要告诉阮枫你的身份。”
“为什么?”
“阮慕安死了。”
牧远歌第一反应是你在逗我,见他不是开玩笑,没来由一股寒意涌上后脑,追问:“怎么死的?”
“跟我回去,我再慢慢告诉你。”
“慢慢?”
“快快。”胥礼一本正经。
牧远歌差点笑场,但也没直接给胥礼准话,虞花烛也有些紧张,道:“君上马上就要到了,你可以想想自荐之辞,到时跟君上说!”
牧远歌的确有话说,道:“我很想问问他,既然四相观主是邪君本人,那他为何不吞并所有四相观?”
田裕他们不给力啊,正儿八经承天府的人,怎么不收了这些潜在势力,送上门来的羊毛不薅白不薅,否则若任它们肆意生长,时间久了会失控。
虞花烛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君上诸多顾虑,她实在太看好这少年了,奈何胥礼太上宗主过于霸道,居然也不介意这人的邪气,打定主意要带走牧挽。
毕竟这位在当年就是跟承天府君一个段位的人,他若真不打算隐藏自己,在场所有人就是联手也拦不下他。
虞花烛一个人护住这群村民,已经是够呛,而那伙来抢夺承天府钥的,其实更多希望能趁着胥礼掉以轻心,伺机弄走府钥,也并不想和胥礼斗个鱼死网破,斗不过,于是丢盔弃甲一战下来,却连承天府钥的影子都没瞧见。
只能怪这地方太偏,高手都还没到呢!
“来了,君上来了!”虞花烛高声喊道。
一大群人远远望去尘土飞扬,牧远歌还没来得及看清田裕的身影,只是田裕来了,他就放心了。
胥礼一剑劈开人群,直接带着人腾空而上。
牧远歌被拦腰一带,脚上就多了样东西,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居然踩着胥礼的剑!
“胥礼,你想摔死我!”牧远歌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吃了好几口风,胥礼周身寒气带起的寒风吹得他睁不开眼。
胥礼只是虚虚地环过了他的腰,牧远歌抓着他半截手臂,僵硬地稳住身形,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如画的山川。
阮枫在虚空之上等了许久,无比震惊:“宗主居然让他站在自己的本命剑上,宗主为什么要对他另眼相看,难道是因为他有些像承天府君么?”
他跟不上胥礼的速度,但他能看清,那是回长生剑宗的方向!
顿时难以抑制欣喜,时隔三年,太上宗主终于又回山了!
半路上,牧远歌忽然睁开眼睛,道:“等等,我想看看葬我的地方。”
胥礼顿住,道:“好。”
所谓的荒山野岭,白天去看却是景色宜人,方圆十里都没有人烟,也不是坟地。
地上只有个土包,被翻新过,重堆的痕迹很明显,胥礼眼里闪过一丝自责。
牧远歌摸着那棵桂花树,有腕粗,感到心旷神怡。
不是花开的时节,但桂花树确实是他少有的喜欢的不长果子的树了,地方选得不错。
“我躺了多久?”牧远歌问。
“三年。”
三年,他耗费十年整饬邪道,三年就变得乱七八糟,真是……
“气啊。”他道。
“远歌。”胥礼的眸光很沉,握着他手腕的手很紧,声音也沉得出奇。
牧远歌蓦然有种头皮过电的感觉,搞什么啊突然这么煽情。
“可不可以让师兄拥你一会?”
那有啥的,牧远歌双手伸开朝胥礼招了招,那快速摆动的手势就很义气的感觉,没问题兄弟!
胥礼大步上前去,一手按住牧远歌的后背,将他整个人搂进怀里,搂紧。
感觉和牧远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这副身体太过消瘦,一点哥俩好相互照应的感觉都没有,却像是被胥礼吞没了一样,他找不到自己在哪了,手怎么摆,胳膊怎么放。
“谢谢你醒过来。”胥礼低沉的声音酥到骨子里,说出的话又礼貌得不行。
“久等了。”牧远歌道。
胥礼再次收紧了些。
“我骨头,咳咳,我喘不过气来了胥礼,我骨头……”